第098章 感染（二更）
三個特警輪流守崗。
無論是誰守崗，氣壓都極低。
因為受傷的幸存者們一個都沒醒，也沒找到可以帶大家安全下山的辦法。
防空洞裏安靜寒冷，沒有晝夜，時間像是被凝固住。
打破這種一沉不變的僵硬的，是第一個變異傷者——陳阿婆。
陳阿婆的身軀已經徹底被從傷口裏長出來的“線蟲”或者現在應該已經能确定的說是“藤蔓”給吸幹。
藤蔓紮根在她幹枯如柴的身軀上，四面八方逡巡。
喬明山就站在房車外，看到陳阿婆身邊那些像布條一樣的藤蔓到處攀爬，根部在陳阿婆的大腿上，繃帶已經裂開，從傷口血肉中抽生出了數條枝蔓。
他扛着槍，眼睜睜看着這一幕，腳步像是被釘死在地面。
最糟糕的猜想發生了。
他們親手把異變植物帶進了防空洞裏，這東西兇邪殘忍，殺人如麻。
盡管現在它看起來“無害”，沒有攻擊房車裏其他受傷患者，但也許是因為它們知道那些傷者也只是同類生長的“土壤”。
藤蔓爬上車窗，喬明山隐約看見了藤條上一些黑色荊棘。
相比于冰面下那沖擊力極強、力氣極大、危險無比的怪物藤蔓，這幾條只能算剛出生的小藤蔓，可是從鐵線一樣細到現在布條一樣粗，也不過短短幾個小時。
萬一再給它多點時間發育……
喬明山只有兩個選擇。
一是站在房車外開槍射殺那柱從人身上長出來的藤蔓。但這樣一來，也許其他藤蔓會被激怒，從而無差別攻擊房車內其他還沒變異的昏睡中的幸存者。
二，開車門直接射殺陳阿婆。如果沒猜錯，藤蔓寄居人體，人體一旦死亡藤蔓也活不了，但這只是一個猜測，只是一種可能性，而且并不能猜到藤蔓死亡的速度。
前者，房車上還有兩個小孩，又懂事又乖巧，平時會警察叔叔警察叔叔的叫他們，是這冗長的途中最鮮活的記憶。
而後者，萬一情況失控，房車車門大開，他首當其沖，而剩下所有人都要承受被變異藤蔓殺死的危險。
喬明山扛着槍，流下了他今晚第一滴悔恨的眼淚。
都是他的錯。
無論是把人帶下山，還是把人帶回來。
最終，喬明山打開房車，舉槍射擊陳阿婆。
扳機扣下，子彈精準擊穿陳阿婆的眉心時，變異藤蔓幾乎瞬間枯萎，變成了死藤并且開始腐爛，而陳阿婆在臨死前竟睜開了蒼老的雙眼，她嘴角流血，似乎想要說話。
但她不可能有機會說出口。
槍聲驚動了其他睡着的人，以及這輛房車上受傷昏睡的人。
大家剛驚醒，不知道具體情況，只看見一直以來都很可靠的特警喬隊長，在他們昏睡的時候舉槍殺死了老人。
一瞬間房車內兵荒馬亂、驚叫聲不斷！
他們都以為喬明山為了掩蓋今晚決策的重大失誤，要把所有目擊者和幸存者殺完，借此逃脫國家法律的制裁和處罰。
所有人都要跑，卻發現自己被安全帶捆在座椅上動彈不得。
但其實捆着他們的不僅安全帶，還有那密密麻麻從傷口中長出來的變異藤蔓。
只是沒人注意到這點。
安靜的夜沸騰了。
傷者在強烈的求生意識下，對喬明山産生了極強的攻擊性和殺意，數條藤蔓急速蹿出，直奔喬明山面門而去！
之前已經經歷過，它要刺穿一個人的頭顱 ，簡直像子彈爆頭一樣輕而易舉。
“砰”“砰”“砰”。
槍聲不絕于耳。
喬明山咬着牙流着淚，扣扳機的手在顫抖，每一槍下去，子彈都精準穿過那些感染的異變者的眉心，襲擊到面前的藤蔓也會瞬間枯萎。
防空洞裏聲音傳播不受影響。
更何況是槍聲。
童香钰沒有睡覺也聽到了，她緊緊地抱着宋格，能感覺到宋格傷口下那些扭動的“東西”變得越來越活躍，像是感知到危險一樣，連帶着讓宋格在昏迷中也難受的呻.吟了一聲。
童香钰心裏害怕，她知道這些人也不會容下她們的。
一旦喬明山知道宋格傷口也變異，肯定會像殺掉那些幸存者一樣，射殺宋格。
這些人甚至相處更久，而和她們不過是萍水相逢，一旦威脅有危險，肯定是多數人的利益至上。
童香钰顫抖，害怕的眼淚湧出。
她緊緊抱宋格在懷裏，眼淚全落在宋格的臉上。
宋格的體溫終于已經降下來一些，但還是沒醒過來，還處于發燒範圍中。
童香钰捧宋格的臉，貼着宋格，“宋格，宋格你醒來跟我說，我要怎麽辦……”
宋格沒醒。
童香钰自己深吸一口氣，迅速抹掉臉上的眼淚。
別慌，別慌，一定還有辦法。
童香钰沉默地看了宋格一會兒，安靜下來，也冷靜下來，等外面再傳來槍聲時，她打開車門下了車。
槍聲不僅吵醒了童香钰，也吵醒的其他人，包括傷勢較輕那個房車裏的傷者，一個年輕男人從昏睡中醒過來，拖着沉重虛弱的身體想下車看看。
而他在房車門口看到了托槍而站的周波。
秦楠祝清蕪盧洲方芳也都醒了，但只有周波在這輛房車外。
傷者下意識以為周波在保護他們安危，哪知道這人是守在這防他們變異。
傷者先喊了周波一聲，才問：“怎麽回事，我好像聽到槍聲了？”
周波表情冷靜地打量面前的傷者，傷到的是手背，目前只能在皮膚上看到一些淡淡的蛛網裂紋，周波說：“出了一點情況，隊長已經解決掉了，你回去睡吧。”
傷者說：“我有點餓了。”
周波：“我讓人給你送吃的過來，回車上。”
那人不疑有他地轉身回房車。
向衛軍瞧見周波在跟人說話，過來問情況。
周波沒了剛才面對傷者的冷靜沉着，清清嗓子，聲音低啞地小聲問向衛軍：“異變了？”
向衛軍臉色不太好看，點了下頭，再往房車示意了下，問：“你這什麽情況？”
“情況目前暫時可控。”周波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早晚都會變異，因為那些傷周圍已經有跡象了，但只要沒徹底變異，他就絕不可能開槍。
周波說：“有人餓了，你拿點吃的過來。”
向衛軍：“行。”
向衛軍去拿食物，但一想到傷者不管輕重都在異變，不放心童香钰那邊的情況，拿上吃的，卻沒往房車走而是去了童香钰宋格的車停放的地方。
才走了沒幾步，向衛軍就看到童香钰剛好從車上下來。
童香钰也看見了向衛軍，主動喊：“向大哥。”
向衛軍不由有些受寵若驚，因為一直以來跟童香钰聊天都有種自己剃頭擔子一頭熱的感覺，難道宋格已經變異了，童香钰沒安全感，所以需要自己幫助？
向衛軍想了一堆，表現得卻很冷靜，“小钰你怎麽下車了，剛要找你。”
童香钰擡手将頭發別到耳後，看着向衛軍問：“我剛剛睡着了，忽然聽到好像有槍聲，所以過來看看情況。發生什麽危險了嗎？”
向衛軍知道這事也瞞不了，點頭應聲：“有幾個人傷口感染異變了。”
童香钰表情一下子充滿了恐懼，“異變？變成什麽樣子了？”
向衛軍沒有親眼所見，都是從喬明山那兒聽來的，他不添油加醋，只實話轉述：“就是很多根變異藤蔓會從傷口裏長出來，以血液為養分，把人吸幹。然後以人體為根基，攻擊其他人。”
童香钰一下攥緊了拳頭，表情卻擔憂害怕，“那怎麽辦，人呢？死了嗎？”
“差不多。”向衛軍說：“被寄生的人應該感覺不到活着，只吊着最後一口氣。”
童香钰抿緊櫻唇，垂在身側的手不由緊抓大腿，仍是一臉關切和擔心的表情：“那怎麽辦？我看今晚大多數人都受傷了。”
向衛軍看童香钰害怕，試探地擡手拍了拍她肩膀安撫：“別擔心，我們會保護你的。”然後想起來這的目的，問童香钰：“宋格現在怎麽樣？”
童香钰第一時間立刻說：“她沒事，她很好！”
反應快，語氣重。
向衛軍看向那輛安靜停放在黑暗中的私家車，覺得這時候就體現出自己的作用性了，要給足童香钰安全感，說：“我過去幫你看看。”
向衛軍走過去。
童香钰忙一個箭步擡手攔住向衛軍，有點慌張地說：“不用不用，宋格剛剛醒過來一次，好不容易才睡着，她的燒已經退下去了。其實我一直沒跟你們說，我們的異能是身體自愈。”
向衛軍一愣，以為聽錯了，“什麽異能？”
“自愈，受了傷很快能好。”這時候童香钰也顧不得隐藏了，她朝四周看，沒找到什麽工具，只能從牆上抓下一塊厚厚冰層，然後撸上袖子就要割手臂。
向衛軍吓一跳，忙抓住童香钰手腕阻止了，“小钰你幹什麽？”
“我向你證明一下。”
“不用證明。”向衛軍說：“只要你說的，我都會相信的。之前也是你不願意說。”
童香钰先說對不起。
向衛軍說沒事。
童香钰又沖向衛軍微微一笑，有些腼腆害羞，“向大哥你真好。”
向衛軍看着童香钰對自己露出的漂亮笑容，心神一蕩。
就在他分神的短短一秒時間裏，童香钰迅速抓到機會，立刻用鋒利的冰刃往胳膊上劃了一下，她皮膚白皙，又薄又嫩，一下真劃出了血。
向衛軍吓到了，一時有點慌，“你這傻丫頭，幹什麽！我去給你拿藥！”
“不用！”童香钰連忙抓住他，“向大哥你看。”
那傷口上的血很快凝固并且開始結痂，童香钰打開手電筒照向傷口時，那條血痕已經像是凝固在皮膚上一樣，把那點痕跡擦掉，什麽傷口都沒有，手臂細膩光滑白皙如玉。
向衛軍驚呆了！
童香钰見他信了，忙說：“宋格的體質跟我一樣，我們恢複的都很快，之前出車禍，宋格肚子上被鋼筋刺穿的貫穿傷，我們沒藥，但她也沒幾天就好了。所以你們不用擔心。”
向衛軍終于回過神，遲鈍地感慨：“我了個乖乖，你這個異能也太強了吧，難怪你之前非要跟我們一起下山，還說不怕。”有這樣的異能，的确不用擔心受傷。
童香钰見向衛軍被唬住，又不再堅持去看宋格的情況，于是又繼續打探：“剛剛那麽多槍聲，是不是殺了很多感染異變的人？那那些怎麽處理掉？”
向衛軍不知道，因為喬明山沒說，不過他猜測：“應該會開到防空洞外，放一把火燒掉。”
童香钰他說要開門，心裏幾轉，又問：“什麽時候，現在嗎？”
向衛軍：“要看剩下那些傷者的情況，沒有異變當然是最好了，如果異變了，就一起處理。”
童香钰點點頭，再指向他手裏的面包和水，“這個是……？”
“噢，給人拿的。”向衛軍說：“既然你這邊沒事，那我去給別人送吃的先了。”
“好。”
“有什麽事就喊我，我會第一時間趕過來的。”
童香钰勉強微笑，“謝謝向大哥。”
向衛軍被一聲聲向大哥叫的飄飄然，說：“那行，快回車上去吧，外面太冷了。”
“嗯。”童香钰應聲，目送向衛軍離開後，也立刻回到車上，她迅速拉開宋格的袖子看，傷口的繃帶下方的确有很多條細細的藤蔓，鉛筆那樣的粗細，在不斷的扭動。
童香钰一把薅住。
那些藤蔓瞬間僵愣在童香钰手裏，但很快就十分活躍地拱了拱她掌心。
童香钰緊張到寒毛豎立，吞咽了一下，她對這些恐怖藤蔓的印象還停留在一瞬間把活人串成糖葫蘆。童香钰從宋格腰間摸出那把軍工刀，打開，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一下直接将幾條藤蔓割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