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明白!”于公公眯着钱,接过垂文递来的一袋银钱,掂了掂分量,满意地笑了,脸上的沟壑随着他绽开的笑容,全堆到一块。
一个有谋反之心的人,就像野火,烧不尽,吹又生。
草绝火断,人死心消。
一连两事耽搁,回府已是午后。
李吟娥与霍子愈一左一右等在前厅,犹以霍子愈,面上尴尬,看见他回来,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
“你不在家围着你夫人转,来我家做什么?”他去挽她的手,甚为炫耀地放在掌心摩挲。
“表哥...姑姑说她想再嫁,托我问你,是否同意?”霍子愈鼓足勇气,一口气说完,看对面两人的反应。
他揽的这趟事,实属倒霉。
怎么五个人同时抽签,中签的总是他?
“她要嫁谁?”他不解地问道,想起上月离奇消失的那人:“我爹?不是,我是说我二叔?”
“诶?表哥,你怎么知道?”霍子愈丝毫未注意裴似脱口而出的「我爹」二字,反倒疑惑他怎知道是国师。
他们一家回霍家老宅祭祖,却发现姑姑身边多了一个男子。
不巧,这人他们还认识,是消失的国师,也是前姑父的亲弟弟。
再几日,姑姑说她要再嫁,他娘同意,他爹坚决不同意,被他娘关上门打了一顿后,开门出来也说同意。
他们三个小辈看着他娘手中抽出的那柄剑,只能点头说同意。
“跟她说,我同意。”裴似不假思索,开口便道同意,霍子愈劝他多想想,毕竟那人可是他亲叔叔。
“表弟啊,下次抽签时,记得长个心眼,看看他们手中的签...”他怜悯地看着喋喋不休的霍子愈。
霍家众人定是早已猜出真相,只他表弟,像个傻子,还被骗来通知他。
霍子愈临走前说,裴定山听闻这个消息后,并未多说什么,笑着说了同意之后,托他将一株榆树苗转交给国师。
“下次再见,你我便能正大光明地叫一声爹了...”等人一散,她打趣道。
“没枉我俩深夜上山撮合。”大手一勾,佳人揽入怀中。
...
裴似二十八岁时,亲娘再嫁,他与她相偕前往广陵府道贺。
亲爹改名换姓,成了武陵府一还俗的道士,名裴道子。来此的朝中官员笑着与他攀谈,说他长得挺像从前的国师。
“他们都说我长得像他,但我觉着,我比他要俊上几分~”
“不光俊,我还比他年轻岁余~”
...
裴似甫一进门,便听见亲爹恬不知羞的说辞,对着前面那人滔滔不绝的身影,大声喊了一句爹。
“哎!”他回头应着,见到儿子,又自夸起来:“你们瞧,我与裴相长得是不是也挺像?他们都说我们似亲父子!”
众人看看两人,心觉他疯疯癫癫,附和着说确实挺像。
“你也不怕被人揭穿,写个折子参你一本,捉你回凤梧山继续当国师。”裴似看他胡言乱语,好心出言提醒。
“我儿子已是一手遮天的丞相,我何须怕这些小人。”裴道子感念他来,说他近来夜观天象,算出李吟娥不日将有喜。
“这还需要算?我们来前便找太医看过了...”他当他这个亲爹算出了什么,结果却是一件他早已知晓之事。
他与她的孩子,在她二十五岁时悄然来也。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霍大将军亲姐姐再嫁一事,轰动了整个广陵府,观礼之人万头攒动,好不热闹。
霍将军高兴之余,喝了不少,揽着外甥的肩,说有事要问问他。
“无定,舅舅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霍将军瞧着被他拐来,一脸疑问的外甥,斟酌许久才说:“你亲爹是裴绪,就是裴道子...你莫怪你娘,她就是...”
剩下的话,霍将军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是说他的亲姐姐被裴缙伤透了心才与裴绪有染,还是该说他们本就是一对爱侣,只是身份为世人所不容而已。
“舅舅,我当是何事,这事我知道。”他松了一口气,赶忙解释,说自己被送来霍家前,就已得知身世。
他虽怪过他们二人一阵,但终究不曾恨过。
霍将军沉默之后,揽着他出去。
院中月下,李吟娥摸着肚子在井边立着,菘蓝不在,他慌忙跑过去。
“井边湿滑,我喊你几声了,你都不应我。”他心跳得极快,跑过来的一瞬,他怕她会是水中月镜中花,一眨眼便会消失。
“无定,你瞧,我现在站在井边也不再害怕。”她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拉着他去看井底。
重生之后,她很怕井。
每每噩梦,前世躺过的枯井就像切不断的藤蔓,将她越缠越紧。
可是今日,她路过这方井,明月高悬,圆月入井,她发现她不再害怕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