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这个责任。
    已经够幸福了﹐我不认为要结婚才够完美。
    也许觉得太幸福了﹐所以我把头发变走。
    第二  天醒来﹐我觉得浑身不舒服﹐好像是感冒﹐一定是买电暖炉时跟你靠得太近﹐给你传染了。
    没有任何亲密接触﹐连接吻都没有﹐竟然给你传染了﹐害得我躺在床上无法起来。你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竟然是滤过性病毒。
    下午四  点半钟﹐惠绚打电话来催促我。
    「你还没有起床吗﹖开幕酒会五  点钟就开始了﹐大家都在等你。」
    「我好像感冒。」我说。
    「给杨政文传染的吗﹖」
    「不﹐不是他。」
    开幕酒会上﹐惠绚打扮得很漂亮﹐她打扮起来﹐挺迷人的。政文和康兆亮是中学同学﹐很谈得来﹐我是先认识康兆亮才认识惠绚的。那时惠绚刚刚跟康兆亮一起﹐康兆亮带她出来跟我们见面﹐我没想到她会留在康兆亮身边五  年。
    康兆亮是个用情不专的男人﹐我从没见过有一个女人可以跟他一起超过一年。
    他可以给女人一切﹐除了婚姻和忠诚。
    惠绚彷佛偏要从他手上拿到这两样他不肯给的东西。
    徐铭石也来了。
    我的正职是经营一间布艺店﹐徐铭石是我的伙伴。
    除了惠绚﹐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徐铭石油一个要好的女朋友周清容﹐她是外展社工。他们的感情一向很好﹐但是去年冬天﹐他们突然分手。
    分手的原因﹐徐铭石一直守口如瓶﹐每当我想从他口中探听﹐他总是说﹕「逝去的感情﹐再谈论也没意思。」
    他一向是个开朗的人﹐唯独分手这件事﹐他显得很神秘。
    这一次分手也许是他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
    自此以后﹐我也没见过周清容﹐从前﹐她有空的时候﹐时常买午餐来给我和徐铭石。
    「你的新发型很好看。」徐铭石说。
    「谢谢你﹐你是第一个称赞我的人。」
    他摸摸自己的脖子﹐问我﹕「这个地方不觉得冷吗﹖」
    我的脖子一定是很长了﹐不然不会这么多人关心我的脖子。
    离开烧鸟店之后﹐我在时装店买了一条围巾。
    那是一张很大的棉质围巾﹐黑色底配上暗红色玫瑰﹐可以包着脖子和整个肩膊。
    我的脖子果然和暖了许多。
    回  到家里﹐我开着电暖炉睡觉。我的头痛好像愈来愈厉害。
    第二  天黄昏﹐头痛好像好了一点。
    我换过衣服回  去烧鸟店﹐反正坐在家里也很无聊。
    出门的时候﹐突然下着微雨﹐我本来想不去了﹐但是开张第二  天﹐就丢下惠绚一个人﹐好像说不过去。
    「你不知道有一个古老方法治感冒很有效的吗﹖」惠绚说。
    「什么方法﹖」
    「把你冰冷的脚掌贴在男人的小肚子上连续二  十四  小时﹐直至全身暖和。」
    「谁说的﹖」我骂她胡扯。
    「要是你喜欢的男人才行呀。」她强调。
    「你试过吗﹖」
    「我的身体很好﹐这五  年也没有患过感冒。」
    「那你怎知道有效﹖」
    「我以前试过。」她自豪地说。
    那似乎是一个很美好的经验。
    没想到这一天晚上会再见到你。
    「欢迎光临。」我跟你说。
    你的感冒还没有好﹐你这个样子﹐根本不应该走到街上﹐把病菌传染给别人。
    你抬头望着我﹐似乎不记得我是谁。
    原来﹐我在你心里并没有留下任何印象﹐我真的不甘心﹐我长得不难看呀﹐你怎会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有没有到别的地方去买电暖炉﹖」我问你。
    「嗯﹖」
    你记起我了。
    「不需要了。」你说。
    「你怎么知道有这个地方的﹖我们昨天才开幕。」
    「这里是重新装修的吗﹖」你问我。
    「你以前来过吗﹖」
    你点点头。
    「这里以前是一间义大利餐厅﹐曾经很热闹的﹐后来歇业了﹐这里也丢空了大半年。」我说。
    我发现你的鼻子红通通的﹐是感冒的缘故吧﹖这一刻﹐才有机会看清楚你的容貌﹐你的头发浓密而凌乱﹐是一堆很愤怒的头发。胡子总是剃不干净似的﹐脸上有很多胡髭。
    惠绚来问我﹕「你认识他的吗﹖」
    「只见过一次﹐是买电暖炉时认识的。」
    「你好像跟他很熟。」
    从第一天开始﹐我就觉得跟你很熟﹐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
    你拿了一袋药丸﹐放在桌上。
    「要热水吗﹖」我问你。
    「不用了。」
    你用日本清酒来送药。
    「医生没告诉你﹐不该用酒来送药吗﹖」
    「我没有用酒来送药﹐我是用药来送酒。」你带着微笑狡辩。
    第二  天﹐看完医生之后回  到烧鸟店﹐我也照着你那样﹐用半瓶日本清酒来送药。
    你知道﹐药太苦了﹐不用酒来送﹐根本不想吞﹐尤其是咳嗽药水﹐味道怪怪的。
    把药吞下之后不久﹐我坐在烧鸟炉前面﹐视线愈来愈模糊﹐身体好像快要沉下去﹐只听到惠绚问我﹕「你怎么啦﹖」
    「我很想睡觉。」我依稀记得我这样回  答她。
    惠绚﹑烧鸟师傅阿贡和女侍应田田合力把我扶下来。
    惠绚哭着说﹕「怎么办﹖」
    「叫救护车吧。」有人说。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是护士把我弄醒的。
    「医生来看你。」她说。
    我张开眼睛﹐看到一个穿着白袍﹐似曾相识的人﹐站在我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你问我。
    「苏盈。」我说。
    你用听诊器听我的心跳﹐又替我把脉。
    「你吃了什么﹖」你温柔地问我。
    「我用酒来送药﹐不﹐我用药来送酒。」我调皮地说。
    「你吃了什么药﹖」你一本正经地问我。
    「感冒药。」
    「吃了多少﹖」
    我还在想﹐护士已经抢先说﹕
    「你是不是自杀﹖」
    自杀﹖我失笑。
    「吃了多少颗感冒药﹖」你再一次问我。
    「四  ﹑五  颗吧﹐还有咳嗽药水。」
    「没事的﹐让她在这里睡一会吧。」你跟护士说。
    「我想喝水。」我说。
    穿着白袍的你﹐轻袂飘飘地离开了我的床边﹐听不到我的呼唤。
    我在医院睡了很香甜的一觉﹐翌日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竟然也是你。
    你跟昨天一样﹐穿着白袍﹐这一次﹐你的面目清晰很多了。脸上带着微笑﹐鼻子不再红通通。
    你的名牌上写着﹕秦云生医生。
    「以后不要用药送酒了。」你一边写报告一边对我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来服药的。你可以出院了。」
    我真气﹐你是罪魁祸首呀。
    政文和惠绚来接我出院。
    「我昨天晚上来过﹐你睡着了。」政文说。
    「我昨天晚上睡得很好呀。」
    「你不是自杀吧﹖」
    没想到他一点也不了解我。
    「她那么怕痛﹐她才不敢自杀。」惠绚说。
    「原来那个人是医生吗﹖」惠绚问我。
    「他是个坏医生。」我说。
    教人用酒送药﹐还不是个坏医生吗﹖
    回  到家里﹐我用水送服你开给我的感冒药﹐睡得天昏地暗﹐醒来的时候﹐整个人也舒服多了。
    我真笨﹐怎会听你的话用酒来送药﹖
    过了不久﹐你又来到烧鸟店。
    你总是喜欢坐在后园里。
    「你没事吧﹖」你问我。
    「没想到那天病得那么凄凉的人竟然是个医生。」我笑说。
    「医生也会病的﹐同样也会患上不治之症。」你说。
    「急诊室的工作是不是很刺激﹖」惠绚走过来问你。
    「从来没有一个脸上流着血的英俊的浪子﹐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美丽女子冲进急诊室来﹐说﹕『医生﹐你救救她﹗』」你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