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突然微微一笑,而后说了一句她依然听不懂的话,可至少她分得出来那是吐鲁蕃方言。
    “听不懂,”汝宁老实说:“我只会说汉语。”
    那个男人微感诧异地愣了一下,而后再出口的便是汉语了。
    “你不是吐鲁蕃人?”
    “为什么我必须是吐鲁蕃人?”汝宁反问。
    “当时你穿的是吐鲁蕃人的服饰。”那男人以理所当然的口气说。
    “汉人就不可以穿吐鲁蕃人的衣服吗?”汝宁辩驳道。
    那男人微微一挑浓浓的眉,然后慢慢走过来,在那张华丽的丝垫上坐下。
    “唔……你说的也没错。”
    汝宁也不客气,又拿了一颗樱桃扔进嘴里。
    “我能不能请问一下,这里究竟是哪里?”
    “疏勒国。”那男人也学她扔了一颗樱桃进嘴里。
    汝宁恍然大悟,“原来是疏勒啊!”继而愕然的问:“可是我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她不是在南疆北部吗?怎么跑到西部来了?
    “你家在哪里?”
    “交河。”
    “原来如此。”那男人挑了一颗水蜜桃啃著。“我有事到阿勒泰,回程上在野林里发现你和另外两个女人,你是病得半死,而那两个女人却已死透了。回来后,我就把你交给皇宫总管,让她找人照顾你,之后我差不多已经忘了你了,总管却来告诉我说你已经痊愈了。”
    “忘了?”汝宁喃喃道:“老天!我才忘了该问一下我到底病了多久了?我是说,我离开伊州时是五月底,那现在是……”
    “八月十八日。”
    哇叹!整整三个多月耶!她怎么那么会睡?
    汝宁不可思议地摇摇头,而后对那男人露出感激的笑容。
    “谢谢你,是你救了我。”
    那男人耸耸肩。“是皇王宫里需要很多侍女来做事。”
    咦?这人很吊喔!“你是……”
    “卡达,疏勒王。”
    汝宁愣了愣。“疏勒王?你就是疏勒王?”
    卡达傲然地颔首。“没错。”
    难怪那么拽!汝宁皱皱眉、眨眨眼,“哦!”而后若无其事地也捡了一粒水蜜桃啃起来,卡达反倒傻住了。
    “哦?就这样?”
    “要不然要我怎么样?”汝宁含糊不清地说:“下跪?磕头?膜拜?亲你的脚丫子?”
    卡达蹙眉。“应该是要那样子,可是……”
    汝宁嗤之以鼻。“真俗!”
    “俗,”卡达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你说我俗?”
    “不是吗?斤斤计较于这种表面上的俗礼,这不叫俗叫什么?”汝宁兀自品尝得津津有味。“做个朋友平起平坐不好吗?”
    “朋友?”卡达凝视她半晌。“你不觉得我的身分很高贵吗,”
    汝宁耸耸肩。“算是吧!”
    “算是吧?”卡达喃喃道:“那……你不觉得我很出色吗?”
    汝宁忍不住失笑。“你很臭屁耶!”
    “臭屁?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很自傲啦!”
    “我没有自傲的资格吗?”卡达辩驳著。
    汝宁撤了撤嘴,点点头。“应该是有吧!”
    “那……”卡达深深地凝视著她,“你没有想过要入我的后宫,我保证会很宠你的。”他非常认真地说。
    “嘎?”吃了一半的水蜜桃滚了下去。“你说什么?”她听错了吧,“我喜欢你。”卡达的语气更认真了。“也许一开始我是想让你在宫里担任打扫侍女的工作,你知道,当时你的模样实在很惨……很……呃……难看。可是刚刚我看著你在那儿毫不拘束地吃著水果,神态是如此的自然奔放,我才发现你有种很特殊的气质,是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人身上看见过的。你……非常独特、非常吸引人,我想我是迷上你了。”
    刘季寒怎么就不会这么迷她啊?
    汝宁傻傻地看著他片刻。
    “可是……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怀孕了?”
    “我知道。”
    “你知道?!”汝宁几乎要尖叫了。“你不在乎?”
    “我已经有世子了。”
    “嘎?”
    “我已经有正统的世子了,所以,多几个其他的儿子也是无所谓的。”也就是说,只要汝宁生下来的孩子不会有机会继承王位就不要紧。
    汝宁又愣了好半晌。
    “拜托!那我老公呢?”
    “老公?”
    汝宁哀叹了一声。“丈夫啦!丈夫啦!”
    “他死了!”卡达不假思索地说。
    “嘎?”汝宁顿时目瞪口呆。“他死了?”怎么有麻烦的是她,可她没死,反倒是他先死了?
    “没错。”卡达同情地瞄了她一眼。“根据我的判断,你是在商队里遭遇打劫的,在那种情况下,通常是男人被杀,女人和货物被劫走,那两个被轮暴而死的女尸也很符合我的推论,你则是病得奄奄一息,所以才被扔在那儿。我想!你应该是随同你夫婿出门的吧?所以,他一定也被杀死了!”
    汝宁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这人脑筋不错,可惜还是比不上柯南。
    “我想,你的亲人大概也会认为你死了吧!想想你当时病得那么严重,以常理而言,你应该无法承受那种波折才对,所以,你能挨到这里我已经够惊讶的了,如今竟然还能够完全痊愈,甚至连孩子都保住了,简直可以说是奇迹了!”
    认为她死了吗?也许……那样正好吧?汝宁暗忖。
    “如何?”卡达又问:“你的夫婿已死,我也愿意照顾你的孩子,那你呢?你愿意让我照顾你吗?”
    汝宁懒懒地瞟他一眼。“我又不爱你!”
    “我喜欢你就够了。”卡达说:“何况,时间久了之后,你也会慢慢爱上我的。”
    汝宁猛一翻白眼。“臭屁!”
    卡达双眉一扬。“我有这个资格。”
    “谁理你!”这个人头壳坏去啦?
    “是你刚刚说过我有资格的,不是吗?”卡达抗议道。
    “我收回!”起手无回大丈夫,起手有回小女子!
    卡达注视著她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汉人说,救命之恩……”
    “STOP!”汝宁举起手作阻止状。“汉……”
    “STOP?”
    “停止!”汝宁不耐烦地翻译。“汉人也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所以,就算我耍赖不报恩,你也没辙,因为我是女人嘛!”其实,就算他不救她,她也应该不会死才对,否则就不会出现那封信了。所以,算他……嘿嘿!鸡婆,或者说是犯贱也行啦!
    卡达呆了呆,随即爆笑出来。“没错,你真的是一个很独特的女人,所做的事和所说的话,没一样是我想像得出来的,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汝宁突然眯起了双眼。“你不会是想……用强的吧?”
    “不会!”卡达亳不思索地回道:“对别的女人或许会,对你……”他摇头。“绝对不会,否则我就不会问你,直接把你纳入后宫就行了。”
    汝宁吁了一口气。“那你会送我回去吗?”
    卡达皱眉。“你想回去了?”
    “当然……”汝宁倏地顿住,随即改口道:“不想!”
    卡达了解地点点头。“没错,你夫婿都死了,亲人也以为你死了,你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汝宁若有所思地凝视他片刻。
    “这样吧!我和你交换条件如何?”
    卡达笑了。“说说看。”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胆敢和他“交换条件”呢!可她就是这点迷人,她既不是故作姿态,也不是骄傲看不起人,而是很自然的以平等的态度对待自己和任何人。
    “我给你……”汝宁沉吟著。“两年半的时间,在这期间内,你不能勉强我、逼迫我,届时,如果你能让我爱上你的话,我自然会主动进入你的后宫,可若是不能……”
    “如何?”
    “你要放我自由离开。”其实,就算他不放她离开也无所谓,她自己也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