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后,他轻声又坚定地道,“我可以。”
    九歌却道,“但我不确定我可以。”
    袁慎一时惊诧,差点儿脱口而出————阿母竟然没有把你忽悠瘸?
    然后就见九歌抚着心口,一脸的心有余悸。
    “你们一家子都是属狐狸的吧,差点儿就把我坑了。”
    “讲讲道理啊,刚才这里拢共就三人,哪里来的万人中只看得见你?”
    “我刚才之所以看不见你阿母,那是因为她太安静了。”
    俗称:存在感太低。
    袁慎:“……”
    袁慎颓唐地倚了回去,两眼无神。
    ———阿母啊,狼真的是狐狸的天敌啊。
    ———这不开窍的笨小娘不单会接骨,她还会正骨咧。
    九歌歪头看着头顶乌云的袁慎,毫无怜惜不说,还不依不挠地拍打他,“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别装死。”
    袁慎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说吧。”
    ———我看你还能怎么气我。
    九歌抱着胳膊,一脸凶巴巴地道。
    “我问你,睹物思人你思谁呢?”
    “荷包我知道,应该就是灯会那日你坑走我的那个,可便面呢?”
    “除了我,你还思谁呢?!”
    袁慎:“..........”
    袁慎:“!!!”
    ————枯木逢春就在一瞬。
    袁慎原本眼眸半阖,闻言长睫忽地一颤。
    他抬眼看向九歌,好一会儿才掩面失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
    九歌都给他笑毛了,举着拳头威胁道,“有什么好笑的,再笑揍你了!”
    袁慎好一会儿才止住笑意,再抬眼,眸中仿佛盛着香甜又醉人的桃花酿,“你忘了吗?那个被你咬了一口的便面。”
    “……”
    九歌眨巴眨巴眼,继而恍然,“啊!那个跟鲜花饼一个味儿的便面。”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袁慎没有思别人,原来都是自己啊。
    想清楚后,她觉得自己这脾气也是来得莫名其妙,知错就改道,“对不住啊,刚才不该凶你的。”
    袁慎似乎心情特别好,眉眼弯弯道,“无妨,我喜欢。”
    九歌:“……”
    ——————这人什么毛病?
    九歌一下子都无法适应如此好说话的袁慎,硬是找茬儿道,“不是我说,袁夫子好歹为人师表,不知道什么叫拾金不昧吗?捡了东西怎么不还?”
    袁慎直勾勾盯着九歌瞧,并不如她所料的炸毛,而是幽幽道,“那你呢?为何不肯还我一颗心?总是这般懵懵懂懂,惹我心伤。”
    “!”
    九歌一个激灵,差点儿一拳打过去。
    她满脸嫌弃道,“你好好说话,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袁慎一声叹息,探首过去,额头抵在她肩头。
    他轻声低喃道,“九歌,你过目不忘,【关雎】可还记得怎么背?”
    冷不丁被夫子抽查,九歌下意识背起书来,“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
    她就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什么,如何也背不下去了。
    袁慎却是接口道,“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对你,我便是如此。”
    九歌眉头又开始打结。
    “这样也是心悦啊?”
    “那我每天都睡很好,是不是我就不心悦你了?”
    袁慎一声轻笑,笃定道,“不,你是心悦我的。闻君有两意,心生妒火,亦是心悦。”
    说着他的手又圈上九歌的腰肢,只是这会儿他是清醒的,“九歌,我好生欢喜。”
    ————原来【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是真的。
    九歌身子僵硬的被袁慎抱着,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袁慎,你压着我头发了。”
    袁慎:“……”
    顷刻间,所有的旖旎毁于一旦————这小女娘是真有本事!
    袁慎气不过九歌的不解风情,就着抵在她肩头的姿势,张嘴就咬了她肩颈一口。
    九歌闷哼一声,抬手一掌将袁慎拍开,接着头也不回地跑了。
    “???”
    袁慎眉头紧皱地看着九歌的背影,心生古怪————按理说,她不应该骂回来或咬回来吗?怎么跑了?
    九歌奔跑间抬手就拔了碍事的步摇,提着裙裾,全力朝长秋宫跑去。
    速度之快,无人得以瞧见,她一脸无措,面上绯红。
    *
    当夜,九歌是与程少商一起睡的。
    本来程少商做为侍读到点儿是可以回家的,但她面上有伤,怕惹父母担心,就找借口不回去了。
    九歌本来是个万事不萦于心,沾枕就睡的主儿,这一夜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把迷迷瞪瞪的程少商都闹醒了。
    “九歌你作甚啊,入夜前喝酽茶了不成?”
    九歌咬牙切齿道,“都怪袁慎,让我背【关雎】。”
    程少商迷迷糊糊道,“背【关雎】怎么了?我都会背。你该不会背不出来被罚抄书了吧?”
    九歌手上揪着被子撒气,嘴里恶狠狠道,“我宁愿被罚抄书呢!”
    “!”
    程少商都要被这话吓醒了,忙问,“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吗?竟然比抄书还可怕。”
    九歌一脸别扭道,“袁慎说我心悦于他。”
    程少商大吃一惊,“什么?他吃错药了……呃——”
    ————他还真吃错东西了。
    “那什么,他没事儿吧?”
    “医官没把他治好么,这是发癔症了不成,你怎么会心悦于他?”
    九歌:“……”
    九歌可怕地没有回应。
    程少商等了一会儿也终于反应过来。
    她一声惊呼道,“难道你真的———”
    九歌侧头看向程少商,开门见山道,“嫋嫋,阿兄有说他是怎么心悦你的吗?”
    程少商的脸蓦地一红,“你,你问这作甚?”
    九歌催促,“快说!”
    程少商难为情地一闭眼,小声道,“他说他一眼便知是我。”
    九歌追问,“那你呢?你有一眼便知是他吗?”
    程少商睁开眼,茫然道,“我就一眼觉得他像你,再看分外亲切,如此而已啊。”
    九歌突然间不站姐妹了,开始替凌不疑鸣不平,“阿兄亏了啊,你都没有如他一般心悦他。”
    程少商表示不服,有理有据道,“每个人的心悦是不一样的!一眼万年是心悦,日久天长亦是心悦,你如何确定我日后对他的喜欢不会比他对我的多得多?”
    九歌震惊,“心悦还能这么算?你这不是赊账吗?”
    程少商:“……”
    程少商一时间无语凝噎,好一会儿才艰难道,“难怪袁善见每天都气得要死,你怎么比我还不开窍?”
    九歌语带威胁道,“你说什么?”
    程少商赶紧蒙上被子,一声大喊,“我什么也没说,睡觉!”
    九歌:“……”
    这一夜,她数了三千九百六十多只狐狸,才堪堪入睡。
    *
    九歌和程少商一战成名。
    自那日后,少了三公主和五公主找茬儿的皇宫分外平静,袁慎又因需要修养身体而停了课。
    九歌本以为自己会很开心,结果悠哉了几日就觉无趣。
    “没劲儿,好无聊啊!”
    九歌趴在桌案上,哀嚎了不知多少遍相同的话。
    程少商在旁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但手里的活儿却是不停。
    九歌扬起脖子看了一眼,问她,“你最近忙什么呢?”
    程少商抖了抖手中图纸,笑着道,“我给黑甲军设计兵械呢。”
    “……兵械?”
    九歌愣了一瞬突然想起,“啊,我的巨阙呢?你很早以前就说要给我量身打造一柄重剑名巨阙。现在呢?我怎么连剑柄都没看见?”
    程少商解释道,“因为巨阙比寻常的剑大上许多,所以耗时比较久,你再等两天吧。”
    九歌闻言又趴了回去,“你可快点儿,陛下马上就要西巡了,这可是我建功立业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