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孵在家里达几天之久,工作也不想做,很低潮。
    但是我希望问题有解决的时候,我的心境可以平复。
    到第三天,电话铃响了。
    我想这大概是追我交货的,没有什么好事情。
    于是我接过听筒,没精打采,喂喂了一声。
    “是我!文采。”
    “是你?”我一呆。
    “是我,那班小孩子,考试终于考完了。”她说。
    她的口气,好像若无其事;女孩子多数有这个本事。
    “啊。”
    “我想来看你,可以吗?我与父母说过了,他们说凡是我的朋友,都欢迎,那不是很好吗?”
    她一连几个“吗”,我的心又动摇起来,她到底怎么呢?
    她是不是有点回心转意呢?我不明她卖的是什么药。
    “咦,为什么不出声,是不是不高兴了?”她笑问。
    我叹口气,其实我哪里敢不高兴呢?我才不敢呢。
    我说:“既然有空了,我来你家也可以,你来我家也行。”
    “那么我来好了,有点东西要带给你。”她挂了电话。
    我又呆了半晌。
    这样的女孩子,真令人难以捉摸,唉,我的天。
    她几时来呢?家里一团糟,我想,让它这样好了。
    反正再瞒她我是一个整洁的男人,也是很虚伪的。
    文采这个人,真是说来就来,没到一个钟头,人就到了。
    她提了一大堆东西,站在门口,笑嘻嘻的看住我。
    “这是什么?”我问。
    她进屋子,关好门,把大包小包放下,说:“好热。”
    “当然热啰,你提了这么多东西,是给我的?”
    “是给你的,猜猜是什么?”她侧着头,样子很顽皮。
    我鼻子里闻到香味,“是──不会是──? ”我问。
    “是了,算你聪明,是我帮你煮的两个菜。”她答。
    “唉呀,怎么好意思?”我失声道:“太不应该了。”
    “我答应过替你烧的。有五香鸡,有豆瓣酱,怎么样?”
    “唉,都是我爱吃的。”我说:“太感激你了。”
    “那天在表姐家里.我看你好像吃了很多似的。”她说。
    “是,我喜欢这几个菜。让我放到冰箱去吧,别坏了。”
    她又帮我把菜放到冰箱去,整整齐齐的都搁好。
    她简直跟没事人一样,既不像不给我认识其他女孩子,又不象无理取闹。
    我又觉得我的眼光不错了,但是关太太那边,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我不明白,太不明白女孩子了。
    “为什么呆呆的看着我?”文采笑问:“你怎么了?”
    “没有怎么,只是,只是──你要不要洗个脸!”
    “不用;坐一下就凉了。今天你家里有点乱。”她说。
    “是的,”我坦白的说:“那天是请了朋友特地打扫干净来招待你的,今天措手不及,原形毕露。”
    她笑,笑得很厉害。
    “这几天,你真是忙考试的事情?”我开始问她。
    “当然。”她睁大了双眼。
    “我还以为你不肯来呢。”我说:“吓了我一跳。”
    “没有,不过表姐把你形容成一个很想结婚的男人,我有点顾忌,我以为你是要娶妻,不是找朋友。”
    她说得这样坦白,我也不好意思了,我也只好照直说。
    “其实谁不想娶太太呢?”我说:“我已经快升学了,不过我又没有闹妻子慌,哪有一见到女孩子就这样?”
    文采笑,“这么讲来,我表姐是言过其实了?”
    “很可能有一点。”我客气的说:“你放心,我不是那种男人。”
    “请你不要误会我表姐不好,她常常逼我结婚,她又非常想撮合我们两个人,所以我才把这话来推搪她的。我说我只想交朋友,不想结婚。你可别生气。”
    “我不会,这也难怪你。”我说:“你表姐的确很热心。”
    “是的,凡是婚姻幸福的人,便一直也想别人结婚。”
    “是。”我说。
    “我的意思是,没有了解,怎么能成为夫妇?”
    “是,”我附和,“一切事可不能操之过急的。”
    文采也笑了。“你要喝些什么?”我才想起来。
    “我自己来,”她说:“样样都是自己动手的好。”
    她跑到厨房去,唏哩哗啦的就冲好了茶,整理好东西。
    我觉得很抱歉,她一来就很忙,做这个做那个的。
    做朋友尚且如此,做妻子更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的能力有限,哪个女孩子跟我,都是会吃苦的。
    我看着文采,到现在我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但是我希望这个伟大的女孩子她会是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对她有无上的好感。
    假如她愿意的话,我也不想再交其他的女朋友了。
    但是她肯不肯呢..
    她递给我一杯香香的茶,我喝了一口,精神松弛了。
    “我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她说:“怎么样?”
    “你这样说,我真是无从气起。”我笑了,“我误会了。”
    “你也不会怪我表姊?”她问。
    “不会。”我说:“她真是热心人,也非常关心你。”
    “她老是认为我不懂得照顾自己。”文采摇摇头。
    “你真的没有要好的男朋友?”我还一直在问她。
    “没有。”她答。
    “像我这样的呢?”我问。
    “很多。”她笑。
    我点点头,看样子,我还得经过一番竞争才行。
    “坐在家里谈话不是很好?我不喜欢在外到处走。”
    “挤在人群里太没意思。”我说:“你这点意见与我相同。”
    “做朋友,总点共同点吧?不然怎么行啊。”她说。
    在这时候门铃忽然响了,文采看看我,我站起来去开门。
    她为什么看着我。
    是不是怀疑来的人是我的女朋友?她还相信那些谣言。
    我是问心无愧的,我拉开了门,门外站的是阿丽。
    她拿着一盒蛋糕,两本课本,站在那里,探头深脑的。
    “咦,进来呀。”我说。
    我心里暗喜,这一下子,我可以让文采知道我那些“女客”的真面目了。
    “你有客人,大哥。”
    “进来别鬼祟,”我笑道:“你就是专门会这样。”
    阿丽进来,坐下,忽然之间眼圈就红了起来,哭了。
    阿丽很少哭,这才是第二次,我很是尴尬,又不知就里。
    “干么,你?”我问她。
    “我的国文不及格。”她说。
    “该死!”我说:“那怎么办?给不给补考呢?”
    “准补考,但是母亲说,如果不升班,她就赶我走。”
    我看文采,文采忍不住笑了,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阿丽,你真该惭愧!你上学期的国文是第一名!”
    “是的,但是国文老师要转校了,我又没有温习……”
    “你现在预备怎么样?”我问她:“找我帮你忙?”
    “是的,”她无精打采,“我明天才来吧,你又没空。”
    “来得及补吗?”我问。
    “还可以的。”她答。
    “你那体育老师呢?”我问。
    “别提了,”阿丽的声音像蚊子,“现在还没出院呢。”
    我跟文采道:“这孩子的国文教师便是你姊夫阿关。”
    “是吗?”文采问。
    阿丽看我一眼,暗示我不要再说下去,我当然明白。
    反正他们也完蛋了。我应该说:阿丽对阿关已经完了。
    文采问:“一共有几课国文呢?或者我能帮你。”
    如果文采一直是这么热心,难怪她抽不出空来见我。
    阿丽摇摇头,“才九课,但是都要背,补考在一星期内举行。”
    “这么急?那可有点麻烦了。”文采说:“我也是当教师的。”
    阿丽说:“你真温柔,我们学校里的女教师,都凶神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