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弯弯的有点熟悉。
江少卿仔细辨认。
肖像魏游的鼻梁和眉骨轮廓……
依稀能分辨出江盛影子的眼睛和嘴型……
是该熟悉的,能不熟悉吗?
天天照镜子,能不熟悉吗!
江少卿手臂僵硬,带着两个婴儿,不信邪地走到镜子前。
弯起眼,勾起唇,露出一个笑。
三双相似的笑眼映在镜子上。
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怒,江少卿感觉自己的手臂抖成了筛子,镜中的笑容与内心的怒火撕扯,残存的理智游走在崩溃边缘,好似一阵风吹过来,就会哗啦啦地破碎成玻璃渣。
偏偏小人鱼一脸笑意,清澈的瞳孔中倒映着江少卿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他仰起头,指尖紧紧掐入手心,来回深呼吸。最后,那满腔无法排泄的复杂情绪化为一声穿透黑色云霄的怒吼——
“啊啊——魏游!!!”
第83章
连绵山脉夹道内, 一队车马正在行驶。
魏游长袖掩面,接连打好几个喷嚏,也不知是何原因。
车外之人话音一顿:“王爷, 是否要在陈坝村歇一歇。”
他们一路向南, 自岩州离开后, 马车已有两日未做停留。魏游掀起帘子, 视线扫过柴正峰青黑的眼袋,看向前方。
马车停在一条三岔路口。
三岔口处竖立着一块干净的青石路碑,路碑碑面刻着一幅简易的线路图,剩下大半篇幅是路捐的名单。
“正前方通往陈坝村,往东去是东渔村, 往南是鲤州城。”柴正峰仔细辨认路碑上的字样。
东渔村崖东岛, 魏游和江盛势必会走一趟,但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目光在石碑头名停驻片刻, 魏游若有所思:“此处距离鲤州城还有多久?”
“约三十里,若不停歇,天黑前便能入城。”
“传令下去,原地修整一炷香时间,务必在城门关闭前入城。”
大荆的宵禁并不严, 酉时鸣鼓闭城,城内城外人不得进出,但宵禁与闭城之间尚有两个时辰可供城内人走动,待到亥时锣响后才真正宵禁。
魏游一群人赶在最后时刻入了城。
城门口的守卫掂了掂手里的银两,扔进公袋子, 手自然垂落在一侧, 贴身的裤袋中发出几不可闻的一道碰撞声。
他面无表情地喊:“下一位。”
近日不仅入城的生面孔多,这些人出手也比寻常人阔绰。
魏游入城的消息很快传入张有光的手里。
鲤州城某座古色古香的书房内, 一人头也不抬地问:“第几批了?”
“今日第三批。鲤州一年一度易物节即将开启,近段日子入城的外乡人不少,属下让兄弟们彻夜监视,均未发现有异常之处。”
“人多眼杂,且那位秘密造访,查不出来也正常。”
躬身的人抬起头,露出熟悉的脸庞,如果魏游在,肯定能认出这位在城门口当值的守卫。
守卫一脸愤愤不平:“老大,我们规规矩矩行商,挣清清白白的钱,到底何人如此歹毒,竟诬陷您,说您是为非作歹的海寇。”
肩披中衣的男子手中握着毛笔,桌案上是一幅壮丽的山水画。他低着头,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长相。
迎着晃动的烛光,他搁下黑色墨汁的笔,换上一支干净的笔,轻轻蘸取红色朱砂,落在水墨画中。
一个红色的孤影立在船头,眺望远方。
画成。
他笑着回复:“公道自在人心。”
不急不躁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抚平急躁的心。
“辛苦弟兄们了,这个月起每人去账房可多支二两银子。”
“谢谢老大,我替兄弟们谢过老大。”守卫喜不胜收,重重拍在胸脯上,字句铿锵,“老大,你放心,我们会加派人手盯紧外乡人,绝不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人笑着离开,书房内重归于安静。
烛光将身影拉长,关门的风吹动烛火,映在墙上的人影晃动了一下,等重新聚拢,影子旁不知何时多出一道。
房间内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瑞安王恐怕已经到鲤州城了。”
张有光不紧不慢地将画卷挂起,不见一丝慌张:“到不到,与我而言并无影响,反而是你。”
“装模作样。”
张有光分神看他一眼:“急了?”
“张有光你!”
“对,我吃里扒外、忘恩负义、数典忘祖,必遭天打雷劈、必成孤家寡人、必是暴尸荒野,死无葬生之地。”听了二十年,耳朵都快生茧了,“我下十八层地狱,不知您和他们去哪里?怕是没地方给您腾位置了吧,哈哈哈。”
那人没想到他说话这般没脸没皮,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张有光说不出一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