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头被猫咬了?不会说话了?」谷正牧发完火有点后悔,后悔话又说重了。
    不过,这个女人不摇重话,她根本学不到教训,而且,他就是看她不顺眼。
    「反正我不像女人……」俞筝脱下外套,在房里仅有的能坐的地方― 床,坐下。
    经他这么一骂,她反而安心了。这表示他是个正派的人,不会对她怎么样,而她,也累得不想再走上几百公尺,换地方睡觉。
    「什么意思?」
    「既然我不像女人,你应该对我不感兴趣,那睡同一个房间、睡同一张床有什么关系?」她仰起下巴问他。
    「我没关系,妳也没关系吗?」他挑眉问,她真的很能挑起他的怒火。
    「你都没关系了,我有什么关系?」她反问,还故意要惹火他似地往床上一躺。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比起他先前对她的视若无睹,像这样冲着她发火,倒让她感觉到亲近许多。
    「好啊,没关系是吗?」谷正牧真的火大了,二话不说拉掉自己的衣服,也往床上躺下。「那就睡觉吧!」
    本来他还打算把牛仔裤也脱了,就剩一条平口裤,这是他睡觉的习惯,不过,转念间又觉得太污辱人,最后只小小吓她一下。
    俞筝看到了他清瘦却精壮的线条,胸口微微地紧窒了下。
    「睡就睡,我累死了。」她找到枕头,背对着他,将棉被拉向自己。
    他们之间是不是只能用这种刺拔弩张的方式相处?
    谷正牧伸手按掉房里的灯源,顿时,一片漆黑,空气也瞬间冷却了下来,静得只剩彼此的呼吸。俞筝紧抓着胸前的棉被,感觉到背后有着暖暖的热气,那是他赤裸的身体。
    「喂……」她轻声地叫唤他。
    「干么?」他没好气地回她。
    「你不洗澡吗?」
    「又没有要做什么,洗什么澡?」他故意这么说。
    她倏地翻过身瞪他。「你很脏钦!」
    「单身汉就是这样,嫌脏就睡远一点。」
    「去洗澡。」她用脚推他的大腿。
    「妳为什么不去洗?」
    「你洗完我再去洗。」
    「我累了,明天早上再洗。」他拉起棉被,真的准备睡觉了。
    「又没做什么事,累什么累?」她也故意用双关语激他,因为认定了他不会对她「做什么」
    「妳这个女人― 」「现在又承认我是女人了?」她好喜欢他的声音― 低沈,沙哑,即使说话恶毒,却还是好听。
    「妳这个男人婆……」他改口,气得翻身坐起,从行李袋里拉出换洗衣物,到浴室里洗澡。
    离她远一点,免得短命。
    得到胜利的俞筝,扬起唇角,终于,他能听进她说的话了。
    不过……他们之间是不是只能用这种剑拔弩张的方式相处?
    她真的不想这样的,她也想跟他好好相处,不过,他似乎真的很厌恶她。
    「唉……」她坐在床上叹气,除了担心离她原本的目标愈来愈遥远外,还有一种浓到驱赶不走的失落感。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讨厌她,她的胸口就隐隐发疼,得花好大的力气才能堆出笑容,假装无伤。
    「换妳去洗,水不是很热,洗快点。」没几分钟谷正牧就走出浴室。
    「好……」她搂着衣物离开床铺。谷正牧不解地望着她没精打采的背影。怎么了?刚刚还很吵,怎么一下子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连声音都低了八度。累了吧……堂堂一间公司的经理,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跟着他们抛头露面,大声叫卖,晚餐也才吃了几片饼干,还是义务帮忙,分文不取……
    谷正牧不是狠心的人,静下来不再针锋相对的时候就会记起她的辛劳,就会觉得自己对她太无礼,不过,可不是他逼她来的,是她死缠着他,他也很无奈。
    待俞筝洗完澡出来,两人先前的怒气早消了,仔细想想,根本没什么好呕气的。
    背对背默默地吃完柜台送上来的宵夜,看着房里唯一的一张床,连个椅子沙发什么的都没有,地板又黑又脏,不睡同一张床,真没别的地方好睡。
    「我不会对妳怎样的。」谷正牧先开口打破尴尬。
    「我知道……」
    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大家都累了,还有好几天活动要忙。
    「那睡觉吧……」谷正牧睡在床沿,被子全让给俞筝,自己盖着外套睡觉。他是男人,这点低温还受得了。俞筝也躺下来,悄悄地将被子覆到他身上,两人各占床铺的一边,客气地只盖棉被的一小角。
    一直以来总是冲突不断的两人,突然间感受到对方也有温柔体贴的一面,这一晚,似乎就此休兵了,应该可以安稳地睡上一觉。
    不料,半夜气温骤降,熟睡的他们渐渐感觉到寒气。
    「好冷……」俞筝蜷缩着身体,半梦半醒地喊冷。
    谷正牧被她颤抖的声音吵醒,起身查看,才发现棉被落在床中央,谁都没盖上。
    他大手一挥,拉起被子整个包住她。
    「好冷喔……」打从体内凉透的她,即使盖上棉被还是觉得冷,直发抖。
    他微皱起眉,犹豫了下,这棉被太薄,根本抵挡不了东岸的寒流。「过来。」他将她拉进怀里,然后用被子将两人紧紧地裹住,还很正人君子地申告:「我可不是吃妳豆腐。」当俞筝的手碰触到他温暖厚实的胸膛时,整个紧绷的身体才松了开来,忍不住,再往他贴近些。「暖了?」他被她的冰手摸得起鸡皮疙瘩。
    「嗯……好暖和……」她不知道,原来男人的身体,可以当火炉用。
    「那就快睡,别再唉唉叫。」他没好气地说,女人,就是麻烦。
    在异地的简陋旅社里,又累又困,他们无暇顾及男女有别,睡觉皇帝大。
    早上,俞筝还是鼻塞了。
    「妳就带那点衣服?」谷正牧钻进毛衣后,听见吸鼻水的声音,转头看向俞筝,她穿着薄薄的棉质长袖上衣加牛仔裤,外面只套一件白色无袖的羽绒背心。
    「我不知道会这么冷……」她抚抚手臂。
    「先穿着,等等跟亚克拿件毛衣。」他将自己的外套扔给她。
    外表高大粗犷的冯亚克,最大的兴趣是教人跌破眼镜的毛线编织,而且,每件衣服的配色、款式都教人爱不释手。「我快感动到流鼻涕了……」他对她这么好,让她一下子很难适应。「白痴。」他受不了她的白目却又忍不住笑。
    这个女人,真是一点女性的矜持含蓄都没有,老是不请自来,赶又赶不走,脸皮超厚,跟他也非亲非故,居然敢跟一个陌生男人共处一室,还同枕共眠。
    有时他不禁要怀疑,她真的是一间公司的经理吗?就连他这个不懂商场的人都感觉她很不牢靠。
    是说……先前他怎么会认为她唯利是图?
    现在要是有人告诉他,说她有什么城府心机,他恐怕也不信了。
    俞筝头一次见到谷正牧的笑容,惊为天人,看得两眼发直,心头小鹿乱撞。
    「你第一次对我笑耶……好难得……」她真的受宠若惊,又是外套,又是灿亮的笑颜,再加上昨晚还免费提供暖炉给她……
    得到了这么点小小恩惠,俞筝认为已经足够将谷正牧的「机车」给抵销了。
    怎么有人的笑容,能够那么柔和又那么耀眼,那样地掳获人心?要是这几天他站在摊位后面保持这个笑容,排队等着结帐的客人保证创市集纪录。
    「我饿了,走吧。」他突然板起脸孔,提起随身行李走出房间。
    真别扭的男人……俞筝在他背后扮鬼脸。
    多笑个几秒又不会少块肉,吝啬!
    不过,这倒是令人意外,美好的早晨,俞筝又觉得全身充满力量,足以应付所有难题。
    「起床了没?」谷正牧走到隔壁房间敲门喊着。
    砰地一声,房门打开,走出三个脸色阴霾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