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她可以这样猜想吗?她可以认定伏钢打破心中藩篱,愿意坦诚面对他对她的心意吗?
    她的等待……可以告一段落了吗?
    「想透了什么事?」他满脸困惑。
    「你……」她握了握拳,掌心里的银簪给了她沉沉的力量,她再抬头,脸上多了坚定,她在猜测他会做何反应,也猜测他是否会转身逃开,她定定瞅住他,双颊红了,声音却没有胆怯,姑娘家的矜持姑且抛诸脑后——或许在他眼中,她老早就没有矜持了,她不相信伏钢迟钝得完全不解她的情意。「你喜不喜欢我?」
    伏钢瞠圆虎眸,好似她当著他的面吼出了啥粗话一般的不敢置信,微微张著嘴,却吐不出任何字句。
    「伏钢,坦白告诉我,好吗?我……我从好久之前就对你……」她紧张得失去了伶牙俐齿,支支吾吾的,但她没有退缩,每一回喉头紧缩到几乎发不出声音时,她就握牢银簪,获得更多勇气,走近他,鼓起最大决心,展开手臂环抱住他。「或许是那年你替十二皇姊捡珠子时,我就已经喜欢你了……我一直都在思念著你,之前我什么都不敢说,是因为你的态度也若即若离,而现在,你……」
    「闭嘴!你在说什么哇啦哇啦的蕃话?我半个字都听不懂!闭上你的嘴!」
    伏钢将她从他身上扯开,他几乎是慌乱得手足无措,压根忘了李淮安只是个弱女子,而不是他在战场上干戈相向的敌兵。他将她推得远远的,惊恐地瞪著她,好似她变成了魑魅魍魉。
    李淮安并没有料想到伏钢有此反应,她从他身旁跌了出去,伏钢的力道太大,她承受不住,撞翻了桌椅,她连痛呼都来不及,只知道自己摔得头昏眼花。她听见伏钢的惊喘,但他没有过来扶她,怔得伫在原地死瞪著自己肇祸的双手。
    他方才几乎是用了十成的力道……
    她瘫伏在地面好久好久,才勉强甩去一片黑晕撑起身子。
    他惊醒过来,飞奔向她,慌张要将她抱扶起来。「李、李淮安?你有没有事?!你——」
    「原来这就是你的答案吗?」她按住了想搀起她的那双手,却不让他扶。「你在我坦言心意的时候,将我狠狠推开……原来,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奢想,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在自做多情罢了……」她抬头,额际那道婉蜒的血泉带出鲜红的腥血,湿濡了她的长发及颊颈,也湿濡了大片的右肩衣裳,她没有因为疼痛而掉泪,只是坐挺身子,靠在倾倒的桌边,眸子望入他担忧的眼中,忽尔笑了。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李淮安终是抵抗不住强烈昏眩袭来,她闭上眼,任凭无限的黑暗将她扯进迷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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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繁花缤纷,春意绽放,林梢有喜鹊在唱歌,悠扬的天籁,将她唤醒。
    「公主醒了!公主醒过来了!」
    她还没完全睁开眼,耳边就先听到丹芹的喳呼,没多久,她的床畔围满了人,凡蓉、绮竹、念菡……
    「我怎么回来了?」她不是……应该在伏钢的房里吗?
    「公主,丹芹好担心您!」丹芹趴在她身上哇哇大哭,但立即也被绮竹和念菡给架开。
    「公主有伤在身,你还这样扑著她,压疼她怎么办?!」
    「对、对不起!公主,您有没有事?您头还疼吗?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请御医过来?」
    「丹芹……别嚷嚷,我头不怎么疼,耳朵倒是疼得紧。」
    丹芹只能捂住嘴,封住所有嘈杂,但双眼还是流露著对李淮安的担心。
    李淮安想坐起,几名贴心小宫女马上俐落地替她垫枕又是撑扶,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她会碎了一样。
    「先告诉我,我怎么回来了?」她问众人。
    「不清楚。前天夜里,我们大伙都睡下了,突然房门被人重重敲了好几下,我和丹芹起来查看,门外没瞧见人影,却发觉公主房里有烛光,我们进房一瞧,您就一身布衣躺在榻上,额上的伤虽然有包扎,但还在汩著血,吓坏我们大家了……」回话的是绮竹,她边说话边递给李淮安一杯温水润喉。
    「公主,您这段日子是去哪里了?我们问遍了皇城都没有您的下落……」
    「过去的事就别问了,我人不好端端的在这儿吗?」她只小啜一口温水就不喝了。
    「额上撞出这么大的伤口,您还说好端端?!」她们向来服侍公主像在服侍祖奶奶一样,别说是撞伤,连小小的擦伤她们都不曾让公主遇到。
    「你们都将声量压低些,好吗?」光听小宫女们又是惊呼又是尖嚷,她头又疼了。「我只是碰著桌角,不碍事。我有点饿了,能替我张罗些简单的食物吗?」
    「好!我去我去!」念菡急乎乎往御膳房去,没多久桌上就放了足足二十小碟的菜肴,李淮安被左右搀扶著坐在桌前,绮竹为她擦拭双手,凡蓉每样菜都替她挟一些到碗里,李淮安却想起了在那个又小又热的面食馆里,店小二亲切招呼送来的酸菜肉丝及那碗汤面的滋味……
    明明没有食欲,却还是会觉得饿。哎……
    李淮安吃了几口,不再动箸。
    「公主?菜不合胃口吗?」
    她摇头,盯著握箸的右手——
    不对,不该是银箸,应该是——
    「你们谁有看到我手上的银簪?」李淮安站起来,走回榻边翻动丝衾寻找。
    掉哪儿去了呢……
    「对。你瞧见了吗?」
    丹芹到铜镜台前打开妆奁,「您一直握在手上不放,我怕它弄伤您,所以收起来了。」
    「给我。」
    丹芹取来银簪,交到李淮安手上,但还是有疑惑。「那支银簪是打哪儿来的?它上头的红玉是假的,也不是真银制的首饰。」
    李淮安没回答丹芹的好奇,招来凡蓉,「凡蓉,替我梳发,我不要任何珠花,只用这根银簪。」
    「公主,您头上有伤,还包扎著……」
    「先拆下来。」
    「公主——」
    「我想试试这支簪子簪起来好不好看。」
    李淮安拗起来是很倔强,而且不容人更改的,凡蓉与众姊妹面面相觑,然后叹口气,「公主,这样太素了。银簪子点缀可以,要拿来当主角儿不好吧。」她拿著银簪在主子黑发间比画来比画去。银簪不是不好看,而是它太「平民」了,根本就不合适出现在「公主」的妆扮上。
    「就用它。」李淮安很坚持。
    「是。」公主都开口了,她当然只能遵从照办。
    凡蓉轻手解下李淮安头上缠绕的绵布,她额际的伤口露出了来,伤口并不深,但有些长,莫约半截指长。
    「这伤口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丹芹在一旁瞧得很舍不得。
    「千万别呀!我去找御医帮公主调制些药膏,看能不能让伤口愈合得好些。」绮竹也为李淮安漂亮的脸蛋会为了这道疤破相而忧心仲仲。
    李淮安的目光看著银簪而不是伤口,瞧著凡蓉将她的黑发髻起,编成黑色的发花,最后将银簪送进云髻间。
    「公主,穆宰相求见。」门外侍卫透过念菡传话。
    穆无疾?怎么会是穆无疾?应该是伏钢吧?
    「穆宰相一个人来吗?」李淮安问。
    念菡原原本本将话又传到外头,因为侍卫若没得到许可,是不能踏进李淮安的闺房的——目前为止只有一个男人例外。
    「不,还带了一个人。」
    「是伏钢将军?」
    「不,没见过面的生面孔。」
    生面孔?
    「请穆宰相稍坐。丹芹,替我更衣。」
    李淮安确定打扮得宜、不失礼数,才前去见穆无疾。
    穆无疾一眼便瞧著她额上的伤。
    这个伏钢真糟糕,老拿对待敌兵的方式对待李淮安,也不想想自己的手劲多大,就算用两成力都很该死了,竟然还用了十成力道去推她,是将她当成米袋丢,以为她一身铜皮铁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