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郁男却不惊反笑:“你们跑不了的。”
    十几个人从屋子里走出来。
    跟阴郁男一样,他们装束严密,一个个拿着武器,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两个少年摁住了。莱欧斯利本来就是靠那一口气撑着,这一折腾,再度晕死过去,被塞回了担架。
    其中一个人说:“莱欧斯利为什么会受伤?”嗓音尖又细。
    众人:“……”
    尖细嗓又说:“佩特舍不得吗?”
    此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开口:“有什么关系,反正送来了一个就行,唉,快点结束吧。”这个声音正是酒糟鼻。
    钟离明白了。
    从一见面,佩特就打自己的注意。什么数第二根柱子的入伙仪式,就是想让钟离走进山路,好被酒糟鼻等人抓住。幸亏莱欧斯利出现,变相地救了他。
    村民称佩特为圣使。
    而这些人称佩特是直呼其名。
    这么看来,这些包裹严实的人全都是村民口中的供奉狱犬神的圣使。他们无一例外都包裹得严严实实,怕漏风似的。
    尖细嗓蹭蹭鼻子:“哪里来的柏葩香?”
    是钟离顺走的熏香。
    刚才被扒衣服时滚落在地。
    酒糟鼻捡起熏香小罐子,看看钟离:“你竟然能抵抗它的香气,这可是祭品专用的,不应该呀。”
    阴郁男催促:“都磨蹭什么呢,抓紧时间祭祀。”
    其他人赶紧进屋去。
    酒糟鼻和阴郁男押着钟离走在最后。
    莱欧斯利和担架被扔在院子中,这群人似乎不喜欢身上有伤或有疤的人,所以,他很安全,至于生病的话,肯定能熬过去,毕竟以后是梅洛彼得堡的主人。
    钟离安下心来。
    屋子里另有乾坤。
    从地道进去,盘旋着走下台阶,被损坏过,处处可见破败景象。最底下是一个圆形的地下殿堂,石柱耸立,十数根硕大的蜡烛无声燃烧,火焰呈血红色,气氛十分诡异。
    但再诡异。
    天底下的献祭仪式都相差无几。
    中央就是祭坛。
    祭坛上方,悬挂了十几根黑色锁链,从四面八方伸过来,缠住了吊着的青铜像:狱犬神——狱犬神不是犬,也不是人——就像是青铜被熔炼废了,便扔到一旁而形成的大青铜块。
    有着不成型的潦草。
    这些信徒纷纷拜倒在地,口中讷讷念着什么。随着咒语起来,钟离又听到窸窸窣窣的虫子在树叶下爬行的声音,让他起一身鸡皮疙瘩,很不舒服。他一转念,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细听,却又产生了新的联想:
    不是虫子叶子,而是一片虚无。
    这些虚无在吞噬生灵。
    信徒们一边念咒语。
    一边将钟离抬到狱犬神青铜的下方石板上。
    躺着的角度,钟离仰望,终于看出,这一大坨青铜块,还真是地狱犬。地狱犬被锁链困住,像被一条条绷带缠住。这一幕,又让他想到帐篷里的那几卷绷带。
    他对视地狱犬。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乍一看,它被铁链锁住。但实际上,那些锁链贴着的身体,是呈空心的。也就是说,这些铁链,其实掩饰了地狱犬身体的不完整性。
    假如抽离这些铁链。
    就会发现,地狱犬的身体被切得七零八落,而地狱犬身体残缺处——那些听上去像虫子叶子的声音,是虚无,填补着地狱犬的空缺。
    咒语越念越响。
    钟离听到的虫子声也越来越大。
    之前,声音细细密密,仿佛虫子们想钻又钻不出来。如今,在众人的呼唤下,树叶被一片片顶开,虫子们就快破土而出。
    ——锁链突然动了。
    ——咒语突然停下。
    为首的人压下声音:“狱犬神大人,请享用贡品,我等就退下了。”
    众人应和,随即潮一般褪去。
    大家的脚步都踉跄匆忙,显然害怕看见接下来的场景,可知他们看过不少。几分钟后,石殿就剩下钟离一个人,蜡烛无声地燃烧。钟离裸着半身,拉扯身上的细链,就在要解开之时。
    细虫声骤然叫嚣起来,像虫之盛宴一般到达顶峰,虚无骤然展开侵袭。
    地狱犬化作黑形扑了下来。
    几乎在接触的一瞬,钟离挣脱铁链,跳下石台。
    他捻动神力,岩印护体。以魔神之力及魔神之目,洞穿地狱犬的本质:那是一团不可名状之物,构成它的是蠕动生物,宛如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虫子。
    其形状绝非一般人类能直视——是可吞噬万物的虚无。
    “你是什么?”钟离用神力发问。
    那东西没有回答,也或许是无法回答。它贪婪地扑上来,试图以锋利的爪牙撕碎眼前的人。钟离运起神力,一边强力控住,一边以时空之术回溯它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