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收到提纳里的传信让你去酒馆把喝醉了的艾尔海森接回家的时候,你其实是有点惊讶的。
    艾尔海森对自己的酒量把控得很到位,通常都是小酌怡情,不会像卡维学姐一样借酒消愁到醉倒在酒馆里,然后被人守一个晚上。
    所以你从来没想过有天艾尔海森会在外面喝醉,是被灌醉的?但她不是会接受其他人劝酒的性格。
    你抱着满怀的疑惑去了酒馆。气氛热闹的酒馆里人声鼎沸,烤肉的香味和熏人的酒味冲撞交织,喝高了的家伙在座位上高谈阔论,或者在附近转着圈耍酒疯,酒馆老板笑着骂了一句“什么破酒量”,挥挥手让他的朋友按住他,别打扰到其他人。
    你面无表情地穿过这些烦躁的浮华喧闹,走到里侧的其中一桌,看了一眼趴到在桌面上的三个人,又看了一眼唯一一个精神奕奕的赛诺,开口道:“赛诺学姐,这是怎么回事?”
    “你问她们为什么醉了吗?”赛诺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头也不抬地回答了你的问题,“老板新出的这款酒后劲大,这三个人完全没有防备,喝了整整三瓶,全趴下了。我没趴下是因为我来得晚,喝得少……你把艾尔海森带回去吧,我还得找其他人把她俩带回去。”
    “需要我帮忙吗?”
    “你把艾尔海森带回去就算帮忙了。”
    你点点头,弯腰下去晃了晃艾尔海森,低声道:“艾尔海森学姐?艾尔海森?”
    她合着眼没有动静,脸颊枕在手臂上,面上泛着粉红,睡得很熟很乖。
    你叫不醒她,只好在赛诺的帮助下把她过到背上背了起来,合拢手指托好她的腿弯,和赛诺说了一声便先行离开。
    背上的人软软的,靠在你肩上轻轻地呼吸,温热的气息穿过衣服上细密的孔洞落在你肩上,一瞬间的升温,又在下一瞬间散去,如此反复。那一小块区域的冷热交替感受仿佛随着血液循环走遍了全身,让你微微冒起了冷汗。
    你思索着回去之后该怎么处理这个睡着了的醉鬼。你不清楚艾尔海森愿不愿意不洗澡换衣服就直接躺在床上盖好被子睡觉,所以只打算把她放在沙发上,反正须弥的沙发宽大,足够当床,如果嫌弃不够柔软,你大可以在底下多铺一张被褥。
    反正你的被子是软的。过后洗掉就可以。
    还要煮醒酒茶,省得她第二天醒来头疼。半夜有什么意外的话,你睡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好办,所以你也得守着。
    ……好麻烦啊。
    你生平最讨厌麻烦,但现在给你带来麻烦的是艾尔海森。于是你只是慢慢地叹了口气,心想,那没办法啊。
    谁让你喜欢她呢。
    喝醉酒的艾尔海森只是睡觉,你顺利地把她安置在沙发上,盖上自己的毯子,然后去煮了一壶醒酒茶。
    灶上的水壶静默地加热,高温扭动空气。你平静地解开她的披风放在一边,打湿毛巾给她擦了擦手和脸,想了想,轻柔地托起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脖颈也一并擦干净。
    冰凉凉的毛巾大概是唤醒了她的一点意识,你收手站起身的时候猝不及防被她抓住了手腕,酒鬼的力气不加收敛,于是你被她抓得一个趔趄,下意识抬腿跪上沙发,伸手撑了一下扶手,才没骤然压下去伤着她。
    阴影笼罩下的艾尔海森半眯着眼睛看着你:“……林风笛?”
    你缓了缓神,才说:“是我。你现在在家里,要去睡觉吗?”
    她稍微抬了抬眼睛,眼眸比眼皮抬得更快,所以那一点红色宛如撩开纱幔的艳丽绝色,悠然出现在你眼前。
    你迅速地眨了两下眼睛,略微偏开头,挣了一下手腕:“学姐?”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松开了你,你正准备松口气,她却抬起胳膊环绕住了你,手臂下压折叠,迫使你不断地靠近她。
    你眼疾手快地绷紧腰背,皱了皱眉道:“别闹。已经很晚了,你该去洗澡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
    艾尔海森半坐起来吻住你,手掌扣在你的后脑勺上,带着出人意料的强硬。
    你闻到她身上浅淡的酒味混杂着馥郁的冷香,交织缠绕着,像是不安的躁动和遥远的冷淡在某一瞬间奇异地糅合成一条线,这条线束在了你的喉咙上,另一端握在她手上。她拉得很紧,以至于你几乎无法呼吸。
    你看见她微合的双眼,被遮掩的一点红色藏在一片宁静的绿色中,明明该是清醒的,却在这一刻落进深不见底的情和欲中,甚至乐在其中。她忽地抬眼看着你,眼神专注,就像是她在看书研读一般,仿佛你也是她珍爱的、走到哪里都会带着的书籍。
    你听见自己的灵魂在无声地尖叫、溶解,就像是化在一池初春的湖泊中,天气还有些冷,但当下确实是春季。
    当下是什么季节来着的——等等,明明是冬季吧!
    你按着艾尔海森的肩膀把她推开,从她怀里挣扎出来。她并没有多加阻拦,只是慢吞吞地收回了暴露在空气中的舌头,仰躺在沙发上,侧着眼扫视了一遍耳尖通红的你。
    你一言不发地钻进厨房里,大脑空白地缓了好一会儿,才僵硬着身体给自己和艾尔海森都倒了一碗醒酒茶,然后端着两个碗形如机械生物一般走出厨房。
    艾尔海森趴沙发上注视着你,头发披散着落在背上,隐隐约约地遮住被紧身衣物包裹的曼妙曲线。
    你在茶几边上放下碗,然后坐的离她远远的,抱着碗强装镇定:“喝点醒酒茶,免得明天醒来头疼。”
    艾尔海森轻笑,目光坦然清亮地看着你,问:“你没有其他想说的了?”
    你安稳下自己的心脏,搅动着醒酒茶降低它的温度,好一会儿才说:“……学姐,你根本没喝多少酒吧。”
    “那你还给我准备醒酒茶?”
    “……一点也是喝了。”
    “哦,所以呢?”
    你叹了口气:“既然你清醒着,那喝了醒酒茶后便去睡吧,时间不早了。还是说你想吃点东西?我下午回来的时候顺路买了点日落果,还蛮甜的,水分充足,你应该会喜欢。”
    艾尔海森轻轻地“啧”了一声。
    你眨了两下眼睛,看着她朝你走过来,脱去披风之后,紧身衣恶劣地勾勒出了她的丰满和柔软、纤细。你本来就不怎么敢看她,现在更不敢了,还有种逃跑的想法,又觉得自己未免太怂了,于是纠结地绷着身体坐在原地,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
    艾尔海森饶有兴趣地看着你:“你很怕我?”
    你立即说:“没有。”
    她在你面前弯下腰,吐气如兰:“那为什么不敢看我?”
    你抬头,眼睛定格在她似笑非笑的脸上,令人惊艳的眼眸扇动着眼睫,随意的一下也能透露出妩媚和傲气,于是你有点绝望地发现,自己仿佛羊入虎口,危在旦夕。
    怎么这样啊。
    为什么知论派的学者会比生论派的学者气势强这么多啊?你不是学派鄙视,你只是很不能理解,明明生论派才是成天外出搞研究的那种人啊,难道就因为你做的大多都是室内研究工作吗?但艾尔海森不是坐办公室的书记官吗?
    “不是不敢看。”你挪开视线,有点犹豫。话语在肚子里转了两圈,都没说出口。
    是你怕自己看她看着看着就越看越喜欢,那太悲哀了。但如若你心里那个对于现在艾尔海森行为的解释是真的,那么再悲哀一些,好像也无所谓。
    但没有得到真实答案之前,你不敢妄下结论。
    艾尔海森安静地看着你的眼睛,你低垂着视线,却并不显得软弱或顺从,更像是一种礼节——如果你耳朵没红得滴血的话,那倒真像那么一回事。
    “不是不敢看,那就看着我。”她捏住你的下巴,抬起来面对着她。你仓皇地眨了两下眼睛,看着她的眼神,忽然就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