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胭于是加快脚上动作,三步并作两步的捧著茶盘往外赶了出去。
    远远地,她瞧见了坐在练武场北方楼台正中央的男人,那人就是少堡主吗?为什么看不清楚他的脸,而自己会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甩甩头,她不再妄想了,四川她从未来过,而且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傲丰堡少堡主,她从小就待在梅河口狭小的黑店,怎可能会认识他这种大人物呢?
    含著自嘲的笑意,她端高手中的茶盘继续往前走,愈近楼台,她头就垂得愈低,虽好奇,但也有点儿胆怯面对人人口中的大英雄。
    上了楼台,她凭著余光快速往目标而去,放下茶壶,正想离去时,一道十分熟悉却又有丝陌生的声音自她身后飘进她耳中。
    「慢点,听蔡总管说,你手脚勤快,那从今后就留下吧!这点赏给你。」莫司傲直盯著水胭的背影瞧,为什么平日少言的他会兴起对个下人说话的念头,连他也弄下明白。
    「快点儿呀!水胭,你还不谢过少堡主。」蔡总管紧张的提醒她,不解水胭为何变得迟钝。
    是的,她是儍了、钝了,迟疑地不敢回头,为什么这人的声音那么像莫哥哥呢?除了更低沉,更有磁性以外,那明明就是他的声音!虽说八年不闻其声,但他的声音早已刻划进她脑海内,怎么也洗不掉。
    刚刚总管喊她水困,如果他是莫哥哥,应该有反应才是啊!
    「快谢过少堡主呀!」蔡总管眼看不对劲,又催促了一遍。
    「让他去吧!」
    莫司傲转首面向比试场,神情恢复以往的冷漠。
    就在这刹那,水胭蓦然回首,她知道她拗不过心中的好奇,她要亲眼解开谜底。
    哐当!水胭手中的茶盘掉落於地,她全身发颤地盯视著眼前的男人,那张脸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的确就是莫哥哥!
    为什么他见了她没反应呢?是她女扮男装或是八年来变了样的关系,但是「水胭」这两个字他当真也忘了吗?
    经过八年时间的洗练,他变得更狂野、更具魅力了,果真如外人所言,是那么的器宇轩昂、雄姿英发。水胭仔仔细细端详著他的面容,最后被他右脸颊上一道深刻的疤痕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他受伤了!是那时候造成的吗?
    莫司傲屏气凝神打量著正前方这位肆无忌惮盯著他瞧的小厮,直到水胭的目光锁住他脸上的伤疤时,他骤然拧起眉峰,口气不悦的说:「蔡总管,你找的好人!」
    「对不起,对下起,少堡主,我不知道水胭怎么突然间……我立刻就遣他回去。」蔡总管像是大祸临头般的颤声说道。
    想不到莫司傲并没理会他,只是突然对水胭说:「你叫水胭?」
    「是的,我姓齐,叫齐水胭。」水胭全身寒毛都因他的间句而竖立了起来,她以为他想起来了!
    「我没问你的姓。」莫司傲表情颇为不耐地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水胭失望的垂下眼,泪水跃离眼眶缓缓下滑。她怀疑自己认错了人,莫哥哥怎可能会是傲丰堡的少堡主呢?可是他也姓莫呀!
    「水胭,快走啊!」蔡总管替她捏了把冶汗。
    「呃……是。」掩住已被泪沾湿的脸庞,她倏然转身落荒而逃。
    「少堡主,真对不住,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变反常了。我待会儿马上派他工钱,让他走路。」待水胭离去后,蔡总管立即上前负荆请罪。
    「我并没有要赶他走的意思,再说,他的迷糊也威胁不了我,没必要小题大作。」你也下去吧!吩咐大夥儿可以准备开始了。」
    「属下这就办。」
    蔡总管为水胭松了口气,衔命而去。
    「庹强,我想出去透透气,下面的事就交给你作主了。」他眼神凝视著水胭消逸
    的方向。
    「少堡主,你当真不参与这次选赛?」
    「我不是早就说过,由你全权处理?是你硬拉我来这儿坐上一坐,以示重视。」他轻扯唇角,勾起一道懒懒的笑。
    「你是少堡主呀!」庹强就是不习惯他这种凡事不在乎的神情。
    莫司傲摇摇头,抿唇不语,他心里明白自己生命的依归不在这儿,至於在哪儿他也不明白,但他不会待在傲丰堡太久。
    「少堡主……」见他闷不吭声,庹强更急了。
    「别再说了,我出去走走,有事你自己处理,没事别吵我。」
    撂下这么句话,莫司傲阔步走下了楼台,头也不回的直往堡内而去,徒留下庹强满目的无奈。
    ※※※※※※※
    冗长的赛程终於结束了,自从与莫司傲照过面后,水胭总是心神不宁的,还好她努力的将一切情绪压抑在心中,拚命做好手中的工作,希望能弥补前错,别让蔡总管赶她走,这样她就有希望能再次和莫司傲见面。
    「水胭。」
    「总管。」水胭闻声一旋身,原来是蔡总管。
    「你刚才在会场上表现的不错,很卖力尽责,只不过……」
    「我知道我越矩了,但蔡总管,求你别赶我走,以后我会小心的。」水胭带著窘迫又沮丧的心情说道,她不能被赶走,否则就再也没机会探究莫司傲是不是莫哥哥。
    「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要让你走,只是想来提醒你,以后若见了少堡主别再这么漫不经心的,还有,更不要一直盯著他脸上的伤疤瞧,这是他的一大忌讳。」
    蔡总管摆出威严,谨慎的提醒水胭,倘若下次她再犯同样的错,少堡主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我懂。」水困暗自在心底松口气,还好没被驱逐出堡。
    「懂就好,那你把这边收拾收拾,好尽早回家准备东西,明儿一早正式上工。」细心交代过每一句话後,蔡总管这才放心地离开水胭的视线范围。
    「呼!好险。」待见不著蔡总管的影子时,水胭这才拍拍胸脯,松了一口气。
    突然间子黔由后门钻了进来,「齐姊姊,多保重哟!你怎么会惹上那个黑无常呀!」
    「黑无常?」
    「就是蔡总管嘛!你难道不觉得他皮肤黑的吓人,我私下替他取了个外号叫黑无常耶!」子黔非常开心的说,似乎对这个外号极为满意。
    「胡扯,那是蔡总管终日在太阳底下忙碌所晒出来的。」
    水胭睨了他一眼又道:「对了,我刚才一忙,错过了你的那场比试,结果怎么样?可有雀屏中选?」
    「你说我有可能失败吗?」子黔对她眨眨眼,露出一副赤子般的真心笑容。
    「真的吗?」水胭开心的抓住他的肩。
    「没骗你啦!齐姊姊,你力道还真不小呢!」子黔揉了揉发疼的肩,嘻皮笑脸的跟水胭打著哈哈。
    「去你的,那赶紧回去吧!赵爷爷一定急著想知道消息,还有姊姊今天领了工钱,晚上咱们上馆子庆祝庆祝。」
    「不用啦!这是你忙了一天赚来的,怎能随便给用掉呢?我爷爷有银子,用我爷爷的就行了。」子黔虽才十四岁,但已非常懂得人情世故。
    「这不成,你既已进了傲丰堡,爷爷想必就得常住在此,我们不能老找空屋住嘛!一定得给爷爷租个像样的地方。」
    水胭倒是有远见,明儿起她与子黔必须长期住在堡中,爷爷一人在外,一定得找个舒适的地方,否则她怎能安心呢?
    「也对,爷爷会医术,不如开个药铺子兼医病什么的,既可赚钱又可打发时间,岂不是一举数得。」子黔一击掌,灵光乍现道。
    「所以罗,从今後咱们所挣的每分钱都得省下来,为了以后的路著想呀!」水胭点了点他的额头,颇有说教的模样。
    「是——」
    子黔逗趣地对她行了个大礼,惹得水胭又是一阵笑意。最后两人相偕回到了在东街角暂住的空屋。
    ※※※※※※※
    在傲丰堡练武场的北方有一座「橡篱」,那是莫司傲凭睡梦中一点一滴所累积的印象搭建而成的。
    不知怎地,在三年前的某一夜,他突然梦到一幕景象,之后连著三年,几乎每隔数日,那幕景致就会浮现在他梦中。然,说也奇怪,这数年来他的梦就没再加些其他的事物,而他的印象除了一幢木造的房舍外,其余的只能说是空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