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喻良一直都是邻里亲戚口中的模范,努力学习,乖巧听话,体贴懂事,是父母不开口提,也会自觉学习,主动做家务的孩子,年轻时他脾气不好,嘴上挑剔,心里却总是自豪的,尤其是后来有了一个叛逆的喻阳做对比。
但她是什么时候好像变了一个人呢?
“爸,”喻良慢慢放下手,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打吧,打死我,或者把我关起来,但是这次我不会放弃了。”
“你……你!”
微不足道的茫然和自责立刻被愤怒所淹没,喻宏远几乎已经伸手攥住了筷子,在对上喻良眼神的那一刻,忽然又退缩了。
面前的女儿额角的伤口在渗血,血迹沾了半边脸,看上去狼狈又脆弱,却依然坐在对面,红着眼眶,执拗地跟他对视。
他几乎想问“你是谁”——原来他跟喻良之间好像早就已经变得陌生了。
梁雁翻箱倒柜地找出纱布和碘伏,过来想给她包扎,喻良深呼吸几次,低声说:“谢谢妈,我自己来。”
“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喻宏远按下想要说出口的道歉,语气生硬,“你得对自己的前途负责。”
“这不用你们担心。”喻良接过纱布,胡乱按在流血的额角上,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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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谢谢”
听到门铃声时,白诗云正好想开门拿外卖,一开门,被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喻良不知道从哪爬回来的,她摘下扣在头上的卫衣帽子,动作间带下了几缕凌乱的头发,露出额角没怎么处理的伤口和沾着血迹的侧脸。
“我去!”白诗云一把捞起门口的外卖,连忙侧身让她进门,惊疑不定地指了指她的额头,“这是怎么搞的?!”
“没什么,摔了一下。”喻良含混地回答。
“赶紧先清洗一下,这里没有药啊,我外卖给你买点!”白诗云麻利地下了单,诧异道,“你不是回爸妈家了吗?怎么能摔成这样,我还以为你跟谁打架了呢。”
“哦,也是打起来了吧,其实没什么事。”喻良语气平淡,“就是又跟我爸妈出了一次柜。”
“哦哦哦,出柜啊,那……”白诗云点了点头,忽然一僵,等到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劈了叉的惊叫,“出柜?!”
……
白诗云帮她处理了伤口,听她大致讲了一遍今天的经过,实在是又感慨又忧心忡忡:“你也太那个了,万一你爸妈激动起来再干出什么事来,把你锁在家里或者打断你的腿什么的……”
“你的意思是,这一下挨得还挺实惠的?”
白诗云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喻良从来都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或者说,喻良好像骨子里就缺了这点“冲动”——这大概不是一时脑热,就算是,她现在说这些也只有伤口撒盐的作用。
只是白诗云莫名感觉她心情好像也并没有受什么影响,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呃……没有觉得你不对。”白诗云挠了挠头,“对不起啊。”
“我知道,不用道歉。”喻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真的觉得这一下挺值的。”
白诗云一愣,顿时感慨万千。
“好吧……就是这下手也太狠了。”她叹了口气,“你明天上班怎么办?总不能讲课的时候也带个帽子吧。”
“包扎一下就行了,不影响。”
喻良半闭着眼倚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
她今天一开始的确是想跟父母讲道理,酝酿了一上午,想过她开口必然会闹得不愉快,后来的失控确确实实是意料之外的。
但就算这样,喻良还是觉得这一下挨得值。
痛觉似乎来得很迟钝,等到摔门而去的时候,才感受到伤口细细密密的疼,好像沿着她麻木冰凉的血肉,直接扎进了心里,而疼到现在,感觉已经有些麻木了,只剩下绵延不绝的疲惫。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累过,也从来没像现在这么轻松过,像是把一件事藏在心里太久终于得以宣泄,明知自损八千,还是前所未有的爽快。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叶扉安高中时说过的“我们没有错”到底是什么意思——梁雁和喻宏远之后会怎样,她不知道,但总会有一次,她要选择做真正的那个“喻良”,不管其他人接受与否。
好在还不算晚。
当晚和叶扉安打电话的时候,她几乎立刻就记起来了十年前的某个傍晚,那次她是在梁雁和喻宏远的争吵中弄伤了手指,那天是叶扉安带她去诊所包扎。
哪怕伤口再微不足道,处理得再及时,现在也在手指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