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医令的角度,他能?想象得到,两个医者眼中的他有多麻烦。
他即便是解了毒,大病小?病的汤药也?几乎没有断过。
随着一封封手信捡起?,手中的厚度越来越高。
容厌眼眶微有热意,撇开脸颊,让自己用带笑的声音,压下嗓音微微的沙哑,道:“你只给我看了太医令信中的我,而太医令能?得知的我,都不会是什么好事。晚晚,我怎么有些难堪啊。”
晚晚直接笑了出来。
她?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颊,让他正面对着自己,眼睛眨呀眨,仔细端详他的神情。
“不要躲嘛,让我瞧一瞧。”
容厌低头任她?在他脸上?又摸又揉,忍不住笑了出来。
晚晚歪了歪脸颊,从他手臂旁边去看了眼周围,见四下无人关注着两人,她?迅速压下他脖颈,亲了亲他脸颊。
亲完,松开手,晚晚背过身,继续往前走,尾音愉悦地往上?扬。
“难堪才是应该的。也?不枉我对着这些信,一日日又气又心疼。”
两年多的分别,她?有那么多想告诉他的。
十指紧紧相扣,一直细数到椒房宫的寝殿,回到最?熟悉的地方,晚晚将每一处角落走遍。
曾经,这是困住她?的枷锁、是华丽的牢笼。
当她?再回来,却熟悉又想念,就好像,远行的候鸟,回到了熟悉的巢穴。
这里成了她?的心安之?处。
行至窗前的书案前,晚晚侧过脸颊去看他。
容厌低眸看着书案上?展开的一张舆图。
这舆图涵盖了大邺如今的版图,以及周围附属国的疆域。
上?面用朱色标注出上?陵,浅一些的水红色,围绕了上?陵一周,这是晚晚曾经停留过的地方。
还有一道水红色的笔迹,从上?陵始,一直向南,延伸到江南还要往南的地界。
容厌无需思索,便明白。
这是她?的下一程旅途。
晚晚的目光随着他落在书案上?展开的舆图之?上?,她?身后抵着书案,腰身往后折,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眨不眨地观察他的神情。
他视线一点一点地挪回她?身上?。
阳光穿过窗棂,打在两人身上?,光尘在这一线辉光之?间?游动。
时间?的流逝仿佛停滞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也?忍不住有话藏在心底,两个人不约而同?开口。
容厌说?:“这次你离开多久?”
晚晚说?:“我这次还是会走。”
话音落下,四目相对。
晚晚望着他的眼睛,平静又认真地重复道:“我还是会走。”
容厌长睫颤了一下。
方才一路走来,他强行压住的眼眶中的湿意,此刻泛滥得难忍。
他扯开唇角,“我等。你得回来。”
晚晚抿开一道微微酸涩的笑,嗓音也?带上?了微微的哽咽,“我会回来。”
她?刻意地去想此刻的久别重逢,让自己笑出来,眼眸水润晶亮,回答他那句问话。
“我不知道我会离开多久。”
在他眼中的失望流露出来之?前,她?忽然牵着他的手,让他去看这些年她?撕下的万年历。
还有万年历的背页,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她?想写?给他的信。
这一路岁月的厚度。
晚晚轻轻笑着道:“这一次,我离开了好久,久到最?后一年,我总是冲动地跑到城门?口,望着上?陵的方向,望着城中的梨花。”
“两年半,我想着,这是我要给你的时间?,你我都要适应。这也?是我给自己的底限。日后无论我去哪里、走多远、发生了什么事,两年半,这是我不得逾越的时间?。这个期限之?内,我必须要回来。”
原来如此。
这是她?离开他最?久的一次。
他已经走过来了。
晚晚强行让自己灿烂地笑着,她?张口,千言万语在心,落到唇边,她?只能?轻轻地唤他:“容容。”
容厌右眼水润地过分,他却让自己笑出来,问:“这是,在驯服我吗?”
晚晚应道:“若我说?是呢。”
容厌笑起?来,道:“那我便答,我愿意。”
他向来只在意结果。
他上?前紧紧拥抱住她?。
一道温热而湿润的水迹,滴入她?颈后的肌肤,灼热滚烫,濡湿了一小?片的衣襟。
晚晚抬起?手,同?样用力地抱紧身前,她?爱的人。
最?难的离别已经过去。
或许这样不同?的两个人,有着不同?的位置、不同?的理?念、不同?的责任、不同?的道路,却偏偏兜兜转转,千山万水,只认定彼此,或许这样的两个人,相守亦注定是聚少离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