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津站到了西棠身后,看了一眼屋里,不见了高积毅,他说:“走了?”
    方朗佲说:“老高送走了。”
    赵平津取过桌面碟子上的热毛巾擦手,慢条斯理地擦,擦着擦着,突然伸手,将手上的毛巾狠狠一掼,一张厚厚的湿毛巾砰的一声砸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巨响,带翻了几个高脚杯,红酒泼了一桌子,杯子连着碗筷碎了,哗啦啦地砸在桌面上,把正在沙发上聊着天的几个人吓了一跳。
    方朗佲扫了一眼过去,对着陆晓江笑了笑:“得,我就知道他得发一发这邪火。”
    赵平津俯下身拉起西棠的手:“走,回家。”
    那边方朗佲赶紧上来拉着青青:“我们也走了。哎,晓江,你叫人来签个单啊。”
    陆晓江答了一句:“好。”
    高积毅将陶苒苒送走了,正好回到包厢来,看到众人在穿大衣:“这就散了?
    我还不如跟小姑娘玩儿去呢。”
    电梯往下走。
    方朗佲忽然想起来,试图缓和下气氛:“哎,舟子,你车上是不是备着球杆?”
    赵平津脸色依然难看,但还是应了一声:“嗯,怎么了?”
    方朗佲说:“赶紧儿的,借我,明儿青青她爷爷奶奶过来看她,老爷子就爱好打两杆,我也不知道怎么招待,就陪他去练练手。你知道,我不爱这玩意儿,我的那球袋都丢车库里蒙了好几层灰了。”
    赵平津点了点头:“那你一会儿自己拿吧。”
    高积毅丝毫不在意刚才的事儿,插嘴调侃道:“老二,舟舟那杆好,美国原版的,招待亲家倍有面子啊。”
    一行人下到地下停车场,高积毅摆摆手自己上了车先走了,赵平津在北京自己开的那台黑色奥迪就停在旁边,他打开车子的后备厢,拎出了球袋。
    方朗佲接过:“谢了啊。”
    他跟青青上车走了。
    赵平津直接按下遥控键。
    西棠一直站在他们的旁边,她定定地看着赵平津的汽车尾厢,一直看到了最深处,那里有一个白色储物箱,箱子是透明的,里面塞满了各种杂物,最上面有一个棕色的小玩具熊,被盖子严实地封闭了起来,露出一张被压扁了的脸。
    车子尾厢正缓缓地下落。
    西棠忽然大叫了一声:“等一下!”
    她直接就往上扑过去。
    “黄西棠!”赵平津吓出了一身汗,冲过去抬手死死将尾厢往上压住了,迅速按住了遥控器,他气得声音都变了,“你疯了吗!”
    西棠完全没听见,她已经爬进了里面。
    她个子娇小,赵平津这车大,后面空间也大,她跪在里面,拉住了那个白色盒子,着急地掰了半天,怎么也打不开。
    赵平津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又仔细地瞧瞧她的神色,嘴角慢慢翘了起来,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浅笑。
    西棠着急地问:“这是不是我的那只小熊?”
    赵平津站在车外,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是又怎么样?”
    西棠急切地说:“你打开来好不好?”
    她使劲地掰,却怎么也掰不开,着急得要哭了。
    赵平津走近了两步,伸手轻轻一掀旁边的扣子,嗒的一声开了。
    西棠翻开了盖子,拉出那只玩具熊,放在眼前仔细地看了半晌,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它。
    西棠抱着它要往外钻出来。
    赵平津说:“站住。”
    西棠脸上还挂着重逢的喜悦,有些迷惘地望了他一眼。
    赵平津一张严肃的脸:“放回去。”
    西棠紧紧地抱住了:“这是我的小熊。”
    赵平津冷静地陈述:“这破玩意儿是我的,你是从我车里拿出来的,黄小姐。”
    西棠倔强地摇头:“这是我的。”
    赵平津说:“你有什么证据?”
    西棠张了张嘴,想了半天,只憋出了两个字:“我的。”
    “放回去。”赵平津命令。
    “我不。”死抗到底。
    “你想要它?”赵平津引诱的语气。
    “嗯。”拼命点头。
    “叫声舟舟哥。”
    “舟舟哥。”
    “说点儿好听的。”
    “我……”西棠一时被为难住了,眼眶微红,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赵平津叹了口气:“从小到大都是那么笨。”
    西棠跪在箱子前面,扒拉开里面的东西,找到她大学的课本,自己写的人物小传,毕业大戏的道具,她的戏服,一整沓的照片,各种票根票据……里面全是她的东西,这些东西搁在嘉园他们的那个家里,后来是倪凯伦给她收拾的房子,她当时人根本没法清醒,心知这辈子也不能够再回北京城了,在麻醉上手术台前她跟倪凯伦说了一句“一切交给你处理”……按照倪凯伦后来跟她交代的,屋子里值钱的东西全部清出来卖掉了,不值钱的直接扔了,房子在房屋中介公司挂牌,一个星期后就卖掉了,她一直以为,这些东西,已经永远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