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棠躺在他的枕边,看了一眼时间,才七点多,她轻轻问了句:“醒了吗?”
    赵平津点点头。
    西棠爬了起来,她睡饱了,清清爽爽的,精气神儿十足。
    反倒是赵平津,这段时间一直觉得累,他醒了就觉得头晕,只肯慵懒地歪在床上。
    西棠轻轻打开了一盏夜灯。
    昏暗的灯光衬得卧房里暖融融的。
    赵平津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看着她赤着脚爬起来,枕头都被她在睡梦中踢掉了一个,她捡了起来放在一旁的织锦扶手椅上,然后坐在床边穿上一件粉色睡袍,低着头系带子,黑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却非常的俏皮可爱。她轻轻地将他的毛衣外套放在了床边,又进了衣帽间,给他挂好了今天上班要穿的衬衣西装,她踩在地毯上,柔软得没有一丝声息,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享受着尘世之中一个平凡而静谧的早晨。
    西棠走到床边,亲了亲他的脸颊。
    赵平津眼睫低垂,嘴角露出了一点点笑意。
    西棠出去做早餐了。
    赵平津眼前有些晕眩,重新闭上了眼,听到她在厨房走动,哼哼唧唧地唱着一首儿歌,“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
    人生竟然会有这样恬淡幸福的时刻,赵平津躺了一会儿,感觉到自己鼻腔发酸,眼角刺痛,只好抬起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忍住了隐隐要涌出的泪水。
    西棠做好了早餐进来,赵平津洗漱完了,继续躺在床上,床头的移动书桌展开,他的笔记本电脑开着,他戴着眼镜在看文件。
    西棠凑过去看了一眼,邮箱里长长的一列红色加急的工作邮件。
    西棠说:“吃早餐。”
    赵平津不愿意动:“外面冷,不想出去。”
    这个屋子铺有最好的地暖设备,每个房间都控制在恒温的舒适体感温度,卧房跟客厅明明就一个温度,赵平津就这样犯懒不肯起床了,西棠抬头看了一眼他的卧房,宽敞的卧房内窗帘紧闭,一盏晕黄的壁灯映照在棕色的木地板上,被褥散发着丝丝暖意,春宵帐暖,一刻千金,让人恨不得扑上去睡到地老天荒。
    她也不是没感受到,只是没有资格再任性了。
    西棠只是静静地走过去,给他穿上衬衣,一颗一颗地给他扣衬衣的扣子。赵平津只顾着衣来伸手,眼睛依旧停留在电脑屏幕上,西棠给他穿好了衣服,赵平津将脚伸出来搁到了她的腿上,西棠给他套上袜子:“大爷,起床。”
    吃完早餐,赵平津在卧房的更衣室里打领带,走出来跟她说了一句:“我明天要去欧洲,一个星期左右吧。”
    西棠在梳妆台边擦口红,听到他的话,随口问了一句:“出差?”
    西棠知道赵平津一向不爱出国,除非是工作和偶尔度假,不然他就宁可在北京待着。
    赵平津愣了一秒,敷衍地点了点头。
    西棠返回了剧组。
    《最后的和硕公主》全剧杀青在即,所有的人都铆足了劲在赶工,C组昨日已经杀青,立即派了人过来支援,A组今天拍最后一天的棚内戏,然后最后一次转场,去宋庄马场和潮白河畔,拍最后一场外景戏。
    西棠中午在棚里吃盒饭,助理小宁进来说:“西棠姐,刚刚有个电话,说是上两个月你打电话找的廖先生,敦煌画室回电话了,说他去新疆写生了,昨天刚回来。”
    西棠闻言手一抖,勺子里的西兰花都掉了,她搁下盒饭找纸巾,再抬起头来,明显地镇定了语气:“对方有没有留电话?”
    “有,在这儿。”小宁递上了一张纸条。
    西棠接过,小心地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小宁好奇地问:“廖先生是谁?”
    西棠将掉下的菜汤用纸巾裹住扔了,又擦干净了桌面:“是我一个大学同学。”
    西棠翻开了日程表,仔细地看了一遍自己的拍戏时间表,然后在下午的间隙画了一个圈:“我明天下午出去一下。”
    第二天晚上西棠收工在酒店,接到倪凯伦的电话,劈头就先骂:“自己跑出去,不带助理,你挺能耐啊。”
    西棠说了实话:“我去找廖书儒。”
    倪凯伦愣了一下:“这人是谁?”
    西棠淡淡地说:“钟巧儿的大学男朋友。”
    “这姑娘的男朋友多了吧。”倪凯伦不客气地笑了,又或许避免对死者不敬,她又立刻停住了,清了清嗓子,“你找他干吗?”
    “吃个饭。我们总还有一顿饭的交情吧。”
    倪凯伦是知道钟巧儿的。
    钟巧儿待西棠好。西棠当年孤身一人来北京读书,恰好两人分到了同一个宿舍,一个宿舍四个漂亮女孩子,另外两个家境特别好,钟巧儿跟她同病相怜,很快彼此就熟悉了。钟巧儿是北京姑娘,常常带着她满京城地跑。钟巧儿门路广,经常介绍西棠四处打工兼职,她自己早早入了社会,在京城子弟中艳帜飘扬,有一种北京大妞的豪爽,她平时爱出去玩儿,西棠在学校给她做功课打掩护。钟巧儿有好的机会就带她出去,有什么事儿还护着她。认识赵平津之前的两年多快三年里头,西棠能在北京坚韧不拔、有滋有味地活了下来,全得感谢钟巧儿倾囊传授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