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前世的剧情,齐景之会先他一步挡在她身前,那人的剑来势凶猛,刺穿了他的右胸后又刺进她的身体。
    想到如今他昏睡在公主府,她的心不免轻松了几分。随后快速抬起右臂,按下腕间的机关,今天,无论齐景之在与不在,她都不会坐以待毙。
    只是袖箭刚发出去,她整个人就被扑倒,在地上滚了几滚,停下时,已到了一处屏风后面。
    “齐景之?”她被搂得严严实实,还未看清身边人的脸,便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
    “是我。”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阿筠别怕,我来了。”
    她的心酸涩酥麻,像在被千万只蚂蚁啃咬,他竟然来了……
    她推开他,远离他,算计他,明确告诉自己并不需要他,可是,他依然来了。
    齐景之一出现,事情好像突然迎来了转机。
    大批的护卫把个高台围得铁桶一般,柴熙和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陛下身边,正护着他往外撤。
    原先遍寻云芝不见,眼下从她这个视角看过去,轻易便发现她正好好地躲在案几下面。
    宫中的侍卫在对阵中完全占据了上风,喊杀声渐渐小了下来,柴熙筠从齐景之身下钻出来,想察看当下的态势,一抬眼却瞥见了贺文博父女。
    贺文博手持长剑,将贺敏之护在身后,剑身干干净净没有一滴血迹,一丈之内并没有旁人,更遑论刺客。
    只是细看之下,他身后一片银光,贺敏之手上,竟也拿着一柄短剑!
    她这才想起来,能在西南边邑封侯,靠的,只有战功。
    看到此情此景,她不禁冷笑起来。前世的沈修远多么像个跳梁小丑,他自以为遇着了此生挚爱,怜香惜玉,以血肉之躯为她遮挡。
    可齐敏之明明是个将门虎女,就算没有他,也会无恙。
    “阿筠?”齐景之见她表情复杂,低唤一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这时,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声:“陛下晕倒了!”柴熙筠一听,立马提起群裾,匆匆朝乾清宫跑去。
    到时,外殿已经跪倒了一片,严贵妃端坐在一旁,冷眼瞧着她进来。
    “公主”,内殿的门紧闭着,陈垣守在门前,好生说道:“陛下的令,除了太子之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我只想进去看一眼。”
    陈垣轻轻摇了摇头,脚下没有挪动半分,只是附耳过去,小声说:“太子正在里面。”
    柴熙筠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叫她放心,她也不好再为难,便立在一边,可是一颗心仍然惴惴不安,眼睛不住地看向内殿。
    “不愧是三公主,皇子公主们都跪着,愣是瞧不见。”严贵妃牙尖嘴利,不肯放过一个阴阳她的机会。
    柴熙筠沉了一口气,此刻她心里焦灼得紧,并不想和她逞一时口舌之快。
    只是跪在地上的皇子公主们一向被严贵妃压得死死的,有的不免被她几句话撩动了心思,暗暗抬起头来看柴熙筠。
    严贵妃瞅着这情形,更加得寸进尺:“皇子公主们年纪尚小,三公主这样,怕是会带坏了弟弟妹妹。”
    柴熙筠觑了她一眼,转头对陈垣说:“陈公公,父皇需要静养,再有人聒噪不休,立马轰出去!”
    “是。”
    “你!”见陈垣答得爽快,明显同柴熙筠站在一起,严贵妃怒不可遏,却又不敢轻易开罪他,起来指了半天,只得又坐了回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内殿的门开了,太医走了出来。一见是张今,柴熙筠偷偷跟了出去。
    张今似乎料到她会跟着出来,早已在殿外等着她。
    “公主。”
    “父皇的身体……怎样了?”
    他仔细斟酌了一番,半晌才回:“不太好。”
    “怎么回事?”柴熙筠心里一惊,不由蹙起了眉,父皇并未受伤,她以为只是晕厥而已。
    张今有些犹豫,按理说陛下的病情不能同任何人说起,这是规矩,可是方才殿内的情形……眼前的人,他怕是得罪不起。
    于是他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陛下的咳血之症,已经有了大半年,公主还是心里有数为好。”
    张今话说的隐晦,她却全明白了。
    她的祖父成祖皇帝就是因为这个病症,人在壮年轰然而逝,如今又轮到了她的父皇吗?
    大半年……按这个时间来算的话,应是今年年初就有了,他竟然瞒得这样紧,他们姐弟二人从未察觉。
    她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公主,陛下传了旨意。”正恍惚间,陈垣出来提醒,暗中瞟了张今一眼。
    张今头上立刻冒出了冷汗,不知他和三公主之间的对话,陈垣到底听去了多少,却也来不及细想,赶紧施了一礼退下。
    随陈垣回到殿内,却是柴熙和站在大殿正中,手持一道明黄。姐弟俩对视一眼,碍着外人在场,什么都没有说。
    “阿姐。”柴熙和轻唤了一声,拿着圣旨的手不自觉握得更紧。
    “父皇有什么旨意,宣吧。”柴熙筠说完,掀开裙摆跪下。
    “阿姐,父皇的旨意,是单给你的。”
    柴熙筠满脸惊诧,立即抬起头来,看到阿和眼里的不忍,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殿里的人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她。
    她努力抑制住内心的翻腾,冷静说道:“宣吧。”
    柴熙和一寸一寸打开明黄色的卷轴,看着上面的字,眼睛生疼,这些字,是他一笔一划写下的,他自然知道其中的分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阳公主柴熙筠无视法纪宫规,责令其即日起幽禁公主府,未有明旨,不得擅出。”
    柴熙筠低着头,缓缓闭上了眼,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幽禁”这两个字……她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可能明日就出来,也可能,一辈子都出不来。
    公主府么,也不错,她在心中宽慰自己,早知有今日,何必费尽心思在吴地寻那清静之所。
    “安阳接旨。”她以头触地,十分虔诚。
    事态的发展,严贵妃有些出乎意料,不仅是这突如其来的圣旨,更令人意外的是,柴熙筠平静接受了,竟然没有闹。
    她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走向柴熙筠,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柴熙和一手护着,将人送出了大殿。
    “阿姐,你安心在公主府里待着,我……”
    柴熙筠食指放在嘴唇中间,示意他噤声,而后拍了怕他的肩,转身朝宫外走去。
    到了乾清宫门口,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早已等候在那里。
    “你……”她想问他怎么醒过来的,怎么出的公主府,又是怎么到的宫里,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无甚必要。
    罢了,她垂下眼眸:“齐景之,到此为止吧。”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前路难测,实在没必要再拉上一个他。
    她等着他的回应,却始终悄无声息,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后额间传来一抹冰凉。
    “阿筠,信我。”
    他的唇仍像往日一样柔软,只是大概在外面站了太久,少了些许温热。
    她没有多说,也没有点头,眼下的她已经给不起任何承诺,给不起,也不想给。
    刘行俨驾着车等在宫门口,早早摆好了轿凳,她一上去,便看见云芝在里面坐着。
    一路上柴熙筠都没有说话,直到进了公主府,才突然察觉出不对来。
    第45章
    “阿俨,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响?”柴熙筠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云芝见状,也屏住了呼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重重地砸向地面,一听便是训练有素的行伍之人,而且人数不在少,刘行俨点了点头,面色有些凝重。
    不过是幽禁而已,何须这样大的阵仗?
    柴熙筠沉吟片刻:“先进去。”
    然而到了正殿,这厢刚坐定,韩仁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公主,怕是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