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玉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愤怒过！
她刚说完，反驳她的话像海水灌入一样从四面八方拥来，几乎要把钟玉淹死。
“你说什么呢，我亲眼看到的，我冤枉消防员了吗？”
“对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相信自己眼里看到的！“
“就是嘛，大家都看见，手机还拍着呢，明明就是消防员没用，害死了人家小姑娘。”
钟玉压抑得呼吸不通畅，脸得憋红了。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钟玉握紧手机，顶着那些骂声冲出了人群。
派出所来电话，让钟玉过去协助调查。
派出所在收到钟玉的报警后，火速派出警察出警。
杨树斌家暴李秀妍被警察及时制止，人全都带到了派出所控制住了。
对于杨树斌来说，家暴的罪名是坐实的了。
李秀妍在派出所听到李文心的死，发疯一样大吼大叫，闹完后又撕心裂肺地哭喊，像个疯女人一样。
被警察问完话的钟玉从询问室出来，路过走廊时看到心如死灰的绝望女人，心里没由来得刺痛了一下。
李秀妍悲痛地抬起头，凌乱的发丝遮拦住哭得红肿的眼睛。
她看到钟玉神情悲悯地凝着自己，仿佛想到什么一样，猛地一下坐地上爬起来扑往钟玉。
钟玉吓得脸色刷一下白了。
李秀妍从钟玉手中将李文心的包包抢过来，然后把包里的东西全部翻出来，找出李文心的手机，又从手机里找出一段视频。
钟玉站在李秀妍的身后，从她的视角能看到视频里的内容。
在看到视频中间那段时，钟玉眉心收紧，惊愕地张着嘴，全身上下像被一股寒流窜过，起满了鸡皮疙瘩。
她不愿相信眼睛看到的，但事实上，视频里的内容就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
视频里的李文心被杨树斌猥亵侵犯！
在那一瞬，钟玉脑海里疯狂地想起自己曾经的发生过的事。
原来李文心和自己那么的像。
原本李文心说的谁也帮不了她是因为这个。
原来李文心自杀的原因是这个。
如果李文心能接到李秀妍的电话，知道李秀妍是站在自己这边，会帮她讨回公道，或许李文心就不会走上极端的路。
如果在公园里，钟玉留住李文心，就留住她多一点点时间，李秀妍那通电话李文心就能接到。
一想到这里，钟玉心绞痛得呼吸不过来，泪水没完没了地从眼睛里冒出去。
…………
李秀妍把视频交给了警察，并且决定起诉杨树斌。
自从李文心进入青春期开始发育时，杨树斌就对李文心有了贼心。
李文心的家教老师，只要是年轻漂亮的大多数都被杨树斌骚扰过。
那些家教老师基本都是大学的女生，遇到这种事总是想着不了了之，不敢声张。
李文心看在眼里，不想看到那些家教老师受到杨树斌伤害，一次又一次地闹脾气，把那些家教老师气走。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却被杨树斌这个禽兽伤害。她和母亲李秀妍说过这件事情，李秀妍不相信。
于是李文心在杨树斌再一次对自己实施猥亵时，她偷偷拍下视频给母亲看，希望母亲能站在自己这边。
然而李秀妍看到视频后只觉得是家丑，家门不幸，说长得好看是一种罪过。她想让李文心出国读书，忘记这些事情。
如今李秀妍想起这些，自责地狂扇自己耳光：“我就不该贪图有钱人的生活，是我害了文心，如果我当时直接报了警，文心就不会死。”
是她的贪心害死了李文心。
那天，钟玉走后，李秀妍和杨树斌说要让李文心出国。
杨树斌一口回绝。
李秀妍急得把杨树斌做的那些都说出来了，李秀妍因此遭到家暴。
她那一刻才明白自己贪图的豪门婚姻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她打电话给李文心，决定拿视频去报警。
只可惜，接电话的是钟玉，而李文心那时候已经站在高楼之上。
知道这些真相，钟玉哭得不能自已。
她眼中李文心那些骄纵的千金小姐行径原来是为了保护自己。
她自己受到伤害，却还义无反顾地保护那些同样受到伤害的女孩们。
她的善良和勇气真得让人心疼到骨子里。
…………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天黑了。
这一天她像发生了她多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
钟玉悲痛地吸了口气，擦掉满脸的泪痕，打车回了家。
入秋后的夜晚温度有些低，风也凉浸浸的，但钟玉一上车就将车窗降到最低，任由冷凉的风扑面吹来。
就算吹得眼睛发痛流泪，她都不肯升上车窗。
她想让这凉浸的风吹走自己大脑里那些凌乱痛苦的记忆。
回到家，她失魂落魄地开了客厅的灯。
暖黄的灯光亮起时，钟玉吓得呼吸一滞。
沙发上，徐秦木然无声地坐在那里，像个没魂人一样。
客厅里烟味很重，氤氲不散，地板上有十几根歪七扭八的烟头。
他是抽是多少烟呀！
钟玉走过去，边开窗通风，边说：“你不在消防队怎么在家……”
她的语气尽可能地平缓。刚说完，坐着的徐秦就一把搂住钟玉，用力抱紧了钟玉，没出一句声。
钟玉站在沙发前被徐秦抱着，十几秒后，她轻抚了抚徐秦的后背，温声问道：“怎么了？”
钟玉温柔的声音与轻抚的动作仿佛把他的所有情绪在这一瞬间打开，难以抑制的情绪倾泻而出。
只听他喉咙发出压抑隐忍的呜咽声，肩膀还微微颤抖着，脆弱得像个易碎的玻璃瓶，沉闷的哭声比窗外静寂的黑夜还凝重。
认识徐秦那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过徐秦情绪这样失控过，脆弱过。
看到他难受的哭声，钟玉也不好受，心脏像灌了铅一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我明明抓住她了，我抓住她了，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会掉下去！”
钟玉心痛难耐：“你别这样自责，你已经尽力了。”
“不是的，如果我再抓紧一点，如果我再用力一点，会不会她就能被救上来？”
徐秦抬起头，充满血丝和泪水的眼睛望着钟玉：“是我的失误害死了她，是我！”
“不是的！”钟玉猛地摇头，泪水扑簇簇地砸落，“你已经很努力地去救人了，别这么苛责自己好不好。”
“你知道吗，她掉下去前还和我说很抱歉……她和我说抱歉……我却没能把她救回来……”
天呐，钟玉受不了了，这种无力感与负罪感太折磨人了，好好一个徐秦竟然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
今天因为没能顺利救到人，徐秦受到很大的打击，一直陷在自责情绪当中，消防队里给了他假期，让他好好休息，还给他安排了心理疏导。
后面的那几天，除了回队里接受心理疏导，其他时候徐秦都一个人窝在家里，哪里都不去。
李文心坠楼那天，底下围满了人，所有人都举着手机在拍。
不少人上传了李文心坠楼全过程的视频，评论区里出现了指责消防员行为的言论。
一开始这样的言论不算多，但随着一些有一定粉丝量的博主发视频公然指摘消防员，引导了一波舆论也收获了一大波流量。
钟玉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徐秦被网暴了。
互联网传播东西的速度快得吓人，同城热搜，短视频推荐，信息弹窗，所有的消息铺天盖地地涌来。
各平台的推送下面，前排评论永远是辱骂，责备，质疑这些声音，更有甚者直言徐秦是杀人凶手。
徐秦执行任务，拼死救人，有一些人眼中居然是杀人凶手。
钟玉长那么大，头一次感受到人类的恶意。
那种恶意毫无原由，深不见底。
他们带着悲悯而神性的目光，高举着键盘肆无忌惮地审判别人，好像高高在上的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