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少冬没说话,冷淡的扫了余杏香和源赖安一眼,掉头走开,甚至没打伞,冒着雨大步向前。大雨打在他身上,很有一种戏剧与煽情的效果。余杏香更加认定是两个小情侣吵嘴,负气不肯承认。自以为是的把自己的伞递给王米夏说:
    “怎么跟男朋友吵架了呢!就算再生气,也不必吵成这样。喏,你看他都淋湿了,快拿伞给他遮吧,感冒了就不好。”
    “我刚说了,他不是我男朋友。”王米夏动也不动,对余杏香自以为是的好意起反感。
    “是吗?对不起,我还以为……”余杏香尴尬的伸手也不是,缩手也不是。她想源赖安是王米夏的老师,她多少表示一些亲切,没想到却弄巧成拙,更没想到王米夏会这么不领情。
    源赖安大步上前,接过雨伞,拥住余杏香,说:“不必理她了,我们走吧。”
    王米夏面无表情盯了他们一会,突然大声叫说:“余小姐,你是怎么喜欢源先生的?你喜欢他哪一点,温柔吗?”算他们倒楣,碰上她一肚子鸟气。
    “啊?”余杏香微微一愣,不晓得她问这些有什么用意。
    “别理她。”源赖安打定主意不理睬。他受够这些白痴学生,这些人只会惹是生非而已。
    “对不起,”王米夏对着他们的背影冷不防又说:“我应该向你道歉的,余小姐。上次我不该那么不小心把口红沾到源先生的衬衫,很难洗吧?”
    两个人同时站住,回过头来。余杏香看住她,表情仍然从容,态度也很平静。说:
    “你不必介意,王同学。不过,以后请你别再像这样恶作剧,那会让我们很困扰的。”
    “咦?恶作剧?”王米夏错愕住,意味复杂的看看源赖安,神情有一点怨。说:“他还没有告诉你吗?我跟他的关系——”
    应该说王米夏的演技太好了呢?还是她实在太坏了?余杏香竟有一些动摇了。
    “你跟赖安有什么关系?”
    “我……”王米夏犹豫的又看看源赖安,欲言又止的。
    源赖安忍不住冲过去,狠狠抓住她,咆哮说:“你这样胡说八道究竟想干什么?”
    “我……”王米夏仰头看着他,眼角闪着朦胧的泪光,哽咽说:“对不起,你叫我不要说的。可是我……”
    “赖安,这到底怎么回事?”余杏香脸色终于变了,动摇了。
    源赖安没回答,用一种肉食类动物的凶冷眼神盯紧王米夏,好一会才说:
    “杏香,你先走,我马上就回去。”眼光仍没有移开,锁定了标靶似仍紧搁在王米夏身上。
    “可是——”
    “我会跟你解释的。”仍然没有回头。
    等余杏香走远了,他才沉下脸说:“你到底又在搞什么鬼?”
    王米夏收起暖昧的表情,撇嘴说。“我只是陈述事实。”她只是把发生的事据实陈述一遍而已,一点也没有加油添醋,余杏香自己要动摇要误会,关她什么事。
    “什么事实!我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了!”源赖安感觉恶劣透了。这种问题学生,就是会搞这种无聊的恶作剧。
    “我有说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源先生?”王米夏反问。
    源赖安愣了一下,随即皱眉瞅着她,表情更臭。的确是没有。她刚刚只是玩弄了一下文字的吊诡。
    “哼!”他重重哼一声。
    “没有是吧?”看他那一脸大便样,王米夏讥笑一声,又撇嘴说:“亏你书还念了那么多,像我这种三流白痴学生说的话居然听不懂!源先生,你就算心情不好,也别用这种方式找我们的麻烦。”
    “你少在那里大放厥辞。”源赖安一脸乖戾阴沉,毫不客气又轻蔑的藐视她。
    “像你这种连加减乘除都搞不清,毫无目标,光只会抽烟喝酒耍嘴皮子跟男孩子厮混的人,能懂什么。如果你有时间在街上厮混、丢人现眼的话,我奉劝你好好念一些书,多塞一点东西在你那颗猪脑袋里头,免得将来老了变痴呆。”
    说完,看也不看王米夏,掉头就走,态度是那么傲慢、不屑,充满了轻视。
    王米夏紧咬着唇,面无表情的瞪着源赖安那傲慢轻蔑、充满自以为是的身影。她冲进雨中,几乎是立即的、反射的,用尽她全身的力量对着他吼叫出来,报复说:
    “你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真有那么了不起的话,就不会窝在这种破三流高中教书!”
    “你懂什么!”源赖安霍然转身冲向她,揪住她的衣领,胀红脸吼说:“我根本就不想教书!根本就不想浪费时间在你们这些白痴身上!你以为我喜欢窝在这种烂地方吗?我告诉你,在这种烂三流高中教书,和你们这种脑袋净是稻草的垃圾说话,根本就是浪费我的生命!”
    他喘着气,狠狠瞪着她。王米夏那些话太刺了,正中他的痛处,一直勉强压抑住的情绪不受控制的爆发出来。
    “你到底在气愤什么?不满什么?”王米夏没有被他的吼叫吓到,以同样的轻蔑回敬他:“这么讨厌教书、不想教书的话,那就辞职别干了啊!省得误人子弟。已经是大人了,又不是小孩,也没有人押着你逼你教书,干嘛恋恋不舍,又装出一副了不起的模样。怎么,舍不得这份薪水吗?”说到最后,简直尖酸刻溥。
    “你懂什么!”源赖安又咆哮一声,用力将她甩开。力道大猛,王米夏一下子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我是什么都不懂,可是你呢?你除了愤懑不满,还会什么!?又做了什么!?乖僻、懦弱,偏又装作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她不只全身都湿了,还满身泥泞。
    “你——”源赖安握紧拳,眼睛发红狠狠瞪着她。王米夏的话一再一再刺着他的痛处。
    “我说的不对吗?”王米夏倔强的回瞪他。源赖安那与野兽无异的表情着实让她头皮发麻。她很少有这种感觉,接近寒栗。但她即使想逃,也没有退路。
    “你给我住口——”源赖安扑向她,将她揪了起来。
    大雨哗哗,将他们两人全淋得湿透。两人紧迫的相对,似乎随时会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就在那么一瞬间,创世最初的洪荒之水,滔滔的漫淹过那荒芜的心田。
    第九章
    “进来吧。”喀嗦一声,门开了。源赖安回头将王米夏拎了进去。
    两个人浑身都湿透了,而且一身的泥泞。
    “杏香?”源赖安将钥匙丢在桌上,出声喊着。
    回声沉寂。屋子里没有人,余杏香不在,走了。
    源赖安没表情,至少情绪没什么变化,丢了一件衬衫短裤给王米夏,说:“你应该知道浴室在哪里。”跟着转身侧背对她,将湿漉的上衣脱下来。
    王米夏抓着衣裤,踌躇了一下,说:“你不赶快去追她,跟她解释,行吗?”
    “少罗嗦!快去冲洗,把衣服换了。”源赖安白她一眼,将衣服往旁边随便一丢,抓了条毛巾擦着脸。
    王米夏不再罗嗦,快快冲洗干净,换了衣服出来。
    “把湿衣服给我。”源赖安己换了干衣服,但还是有潮湿的味道。他接过王米夏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里。
    “不用了,我带回家洗就可以。”衬衫太大了,王米夏卷着袖子,一边说:“你不怕她又误会?”
    源赖安表情乖戾的瞥她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又复杂的好像在说,刚刚她那阵搅和就够余杏香误会了。
    王米夏故意装作看不懂。她可不认为她有道歉的必要。她若无其事的走到一旁,这边摸摸,那边看看。书桌旁放了张照片,镜框框着。照片中两人坐在草地上,余杏香亲热的偎在源赖安的怀中,笑对着镜头,脚踝还时髦的戴着一条金质脚链,跟个女奴一样。
    她又露出那种乖戾的习惯,撇撇嘴叫说:“喂,你跟她不都天天见面,干嘛还摆张照片——”她顿了一下,漫不在乎的。“你不觉得像遗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