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云舒双膝下跪,咬着牙觉得余恨难消。他对周帝虽然有无尽的失望,然而也不想看朝堂落入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谈起政治来没什么本事的人手里!
    秦韶瑜闻言,心中越发肯定云舒这是太看得起他自己了。
    “朝廷这么多能臣,给朕提建议的人也不少。而且他们还不会隐瞒着朕,西北的事情,爱卿即便早有察觉,不也是没有同朕说过么?想必再你的心里,朕不过是个任人支配的傻子。既然如此,朕也不需要爱卿为朕分忧了,你还是到地方去好好历练吧。将来经验足够了,知道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再回来吧。”周帝嘴角冷笑着说道。
    他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云舒恃才傲物,一点儿都不懂谦虚为何物了。
    虽然他说着会让云舒回来,但是云舒很清楚的知道,只要他一离开京都,几乎就没有可能回来了。
    别说他在地方,一年内没办法跟皇帝写上几封信。朝内的势力也绝对会尽力不让他回来的。
    越想越气的云舒忍不住“哗”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止周帝对他有成见,云舒难道对秦韶瑜就没有怨言么?
    不是的,只是他为了顾全所谓的大局,所以选择了一忍再忍!直到今日,周帝说要将他贬到地方,他才总算忍不住了。
    明知这样不好,然而却在这一年两年的忍耐中,实在压抑不住了!
    “先帝当初被迫南逃,我就辅佐在他身边!当时二十出头,我就已经同在朝元老同席议论政事!为官不到十年,我一跃到二品,你觉得我是靠着什么上的位?朝内有能力者众,在我之上或与我同等的,少到可怜你懂不懂?!
    先帝临死前在床榻上同你说过的话,你一句也不听。听信奸佞,非要攻打北方,将先帝一切努力销毁殆尽!一再劝你不要动西北,你偏要派人监视打草惊蛇。北方战败,叫你不要大肆赏赐,你非不听!你自己倒是去数一数,国库内部,还拿得出钱打多少年的仗?南北内战不断,你却不注重国事,反而天天揪着我的辫子不放!每天每天为那么些琐碎的事情来闹我!
    你说笙歌卖国,派他一年内将朱茂势力赶到北方,他拼死做到了,你又多疑不信他!重要战役有将领你不去用,反而派那些能力不如他的!顾云璟出卖自己的名节,做了叛国贼,为的是保护子民,你却又不信他!
    叛军学的人家以战养战,你的子民都要被杀光了!你有什么好骄傲的?你要向谁征收税银?身为皇帝,你如此无能!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你,你以为我愿意么?我真要不想为大周着想,先帝当初去世之后,我就该归隐山林!我这么待在这里,一遍又一遍听着你对我的指责,看着你犯傻!你以为我这是为了什么?!你这个蠢货!”
    云舒说到激动时,不停地向前走动。
    说完话后,已经站到了龙椅前,重重拍着案几,周帝吓得脸都白了。
    就在云舒拍桌骂他“蠢货”的那一瞬间,周帝仿佛梦回了当初自己还是太子的时候。
    云舒总是这么强势,总能将他所有的攻势,一步一步化解,最后闹得他十分不好看。
    又想起秦承业当初对他的教导。他的父亲好像也曾这么骂过他,说他脑袋蠢,不懂政事。
    原来他早已经忘了,父亲当初对他的教导。云舒也曾是个傲气的青年。
    只是如今,这个青年被他一次有一次的磋磨,成为了眼神麻木的官员。
    今日定睛一看,却发现原来云舒不曾变过。
    周帝愣愣坐在椅子上,看着云舒说不出话来。连一句“大胆”、“放肆”,他都说不出来。
    这边云舒说完一通话之后,心情也是十分激动。
    总算将这几年来的压抑情绪宣泄了出来,他整个人的身体都是微微颤抖的。
    只是发泄出来之后,云舒便想到了后果。
    他看了看周帝惨白的脸,心中有些郁闷。
    于是退回去站好,朝周帝鞠躬,说道:“皇上好好想想吧。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还请皇上不要相信别人说的,而是自己心里有个想法。”
    说完之后,云舒便鞠躬告辞了。他要走也没跟周帝说,只是自顾自退了出去。
    这边从周帝的议政殿出来之后,云舒也没有去礼部,而是提早回了家。
    方才说的话,让他越想越心惊。若是周帝真的不高兴,可能真的要砍了他的头当球玩儿。
    于是一到家中,便马上嘱咐林氏,立马收拾东西。
    正巧这日柳月棠来了家里,云舒还纳闷她怎么来的这里。
    却听林氏说道:“说李家给她找了一门亲事。这事儿也由不得她同意不同意了,都是大姑娘了,总不能让她表哥养她一辈子。”
    说着,林氏低声对云舒道:“其实是她嫂子,怀疑她这样不肯嫁人是看上了她表哥,也算是为了防着她一些,她嫂子跟她表哥闹了一场,非要把人嫁了,这才到了这步田地。如今她快要嫁人了,家里就破天荒许了她可以出来玩儿。”
    “怎么能这样呢?”云舒蹙眉,不赞同道。
    林氏也是叹气说道:“这又能怎么办呢?她既然归她表哥管了,婚姻大事自然由她哥哥嫂嫂来安排。不过我也听说了,她未婚夫是个举人,二十三岁还没有成亲,跟她年纪相仿,听说人长得也端正,没什么不良嗜好。不过她自己看上去是不大满意的,来的时候耷拉着一张脸,现在还在你妹妹屋里说话呢。”
    “她既然不同意,李家就不该这样。”云舒说道。
    “又不是你养着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么。你又不肯娶她,说这些有什么用。”林氏呛着云舒,一边说道:“这两日正在商量着呢,算是私底下定了,只是还没正式给了聘礼。等到时候真定下了,她也就只得在家安心待嫁了。”
    说着,林氏总算想起了云舒让她收拾行李的事儿,问道:“家里又没有人要出远门,这会儿子收拾东西做什么?”
    云舒于是叹了一口气,同她说道:“娘,朝廷里出事儿了。皇上要贬我去地方,或者要对我动更大的手脚,今天把东西收拾好,叫上叔叔跟舅舅咱们都走,也去侄子媳妇儿那儿说一声,让她也收拾收拾。我一会儿要去信给云安跟云璟他们,让他们也做个准备。”
    林氏闻言,握住了云舒的手臂,紧张道:“出什么事儿了?”
    云舒面色平静道:“是出了大事。娘别问了,快些收拾吧。”
    林氏见云舒这么说,就猜到大概时间紧迫,就立马吩咐了人马上收拾家里的家当物件,然后装运马车。
    将外头跑着走着说话的仆人都叫了回来。
    之前南逃的时候,搬来搬去,收拾东西都有经验,那些家具自然是带不上了,财物、绸缎、衣裳大概还是搬的了的。
    云舒想着现在时间是下午,大概关城门之前要紧东西都能够搬运好。
    他们家如今四辆车马,一辆装上金银财报,一辆男,一辆女,仆人到车外坐着,另外再装一车的人,留下几个在家看门,挤一挤大概也够了。
    至于柳月棠那边,既然她的婚事已经有了着落,云舒只让母亲另外封了五十两银子,也算是他这个做先生的意思到了。
    这边云舒的叔叔、舅舅等人得到消息,全家也是动员起来,整理东西准备跟云舒一起离开。
    这边顾英磐跟林枫过来也没有问云舒究竟为什么忽然这么匆忙要走,只是问他要去哪里。
    云舒想了想,最终还是回答道:“去西北。”
    “投奔你弟弟?”顾英磐挑眉问他。
    云舒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算是吧。”
    说不定,是去投奔晋王。
    舅舅跟叔叔是很信任云舒的,他十三岁就开始出远门为家里的生计考虑,教育弟弟妹妹,又给他姐姐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