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音鼓起全部勇气走过去,露出最好看的笑容,说:“好久不见。”
    可这种“打扰”,让冰山又裹上千层冰,她抿口酒,满眼寒冰,淡漠地丢出一个字,“滚。”
    说完,她转回热闹的人群里。
    苏音愣了,随后凄惨地笑了。
    很久以前,冰山只有面对她时,才不是冰山。如今,冰山只有面对她时,才是冰山。
    只对我冷,这样也好。
    冰山,是我一个人的冰山。
    苏音笑了好久好久,笑从前的自己,也笑如今的自己。笑够了,她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许倾尘身上。
    许倾尘一抬眼,与之对视上了。
    苏音眼睛湿湿的,她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她用口型说了一个字,“好。”
    听你的。
    老师,都听你的。
    苏音走了,走出不属于她的上流人士的聚会,也走出不属于她的许倾尘的世界。
    上天啊,谢谢你,赐我和她这一场偶遇。我看见了她的脸,听见了她的声音,也透过她的眼,看清楚了她的心:
    她不爱我了。
    苏音仰头,对着没有星星的夜空说:“她不爱我了,她忘记我了,她放过我了。”
    果然。
    只在心里说给神佛听,不讲出口的愿望,真的全都灵验了。
    她眼尾滑下一道长长的泪,哽咽道:“许你不爱我,许你忘了我,许你放过我。”
    老师,我现在说出口了,愿望是不是就不作数,就不能灵验了。
    但是,晚了。
    二十四岁的苏音,恨透了十九岁的苏音。
    苏音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她往市北码头走,赶上了末班船。
    自2018年起,轮渡开始增设航班,即使是深夜,市北和市南也可以随意通行了。
    苏音再也没有错过最后一班船,可她却真的把许倾尘错过了。
    风吹忧愁,再吹惆怅,苏音给虞枝发了条消息,问:【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洛航。】
    这天夜里,苏音去了崇明寺。
    佛祖在上,她双膝跪地,说:“我这一辈子,再拜最后一次佛,再请最后一次愿,希望佛祖可以成全我的心愿。”
    她举三柱清香,虔诚许愿:
    我愿用我一世孤独终老,来换许倾尘女士和洛航先生,一世幸福,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她诚心诚意地拜托佛祖,因为,她再也不想许倾尘被谁辜负了,再也不想她为谁而伤心了。苏音依然爱着许倾尘,可是,她的这点私心不算什么。她要许倾尘幸福,狠狠幸福。
    爱她,就成全她。
    这是二十四岁的苏音,唯一不恨十九岁的苏音的方式。
    苏音忍着心口生吞活剥的疼痛,含着心酸的笑,走出寺庙。
    同一瞬,临近尾声的宴会上,面对记者的闪光灯,洛航牵起许倾尘的手,大大方方地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在万千祝贺声中,许倾尘向天边望去,她看见天上划过一颗流星,但她只是平静地看着它来,看着它去。她没有愿望可许,也不会再为任何人而许愿。
    三十七岁的许倾尘,恨透了三十三岁时,困在情情爱爱里的自己。
    后排有记者大声喊道:“祝你们幸福。”
    许倾尘回握住洛航的手,含笑应道:“好。”
    往前走吧,就让那个小姑娘和傻女人,永远留在回忆里吧。
    -
    从寺庙回来后,苏音发了一场高烧,无论是吃药,还是打针,全都没用。她请了假,一个人躺在出租屋里。
    她不睡觉,她盯着娱记新闻头条看,把许倾尘和洛航的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她一会儿黯然神伤,一会儿笑,高烧到神智不清时,她依然在说:“老师,要幸福啊。”
    后来,她昏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苏音才发现自己在医院。
    见苏音醒了,许清词连忙说:“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幸好我有你家备用钥匙,你也是,这么大人了,也不好好照顾自己。”
    苏音笑了笑,“我以为睡一觉就好了,没成想能这么严重。”
    许清词给苏音倒了杯水,问:“怎么就发烧了呢?”
    苏音平静道:“昨晚我去崇明寺拜佛了,今天早上才回市北,可能是晚上受凉了吧。”
    拜佛…
    许清词不知该怎么接话了,等苏音接过水杯后,许清词搓搓手说:“音音,那个新闻…”
    “我看见了。”
    许清词盯了苏音好一阵,诧异道:“你…你不难过?”
    苏音强忍心痛,说着谎话,“谁还总抓着过去的事不放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没什么可难过的。”
    许清词又不是傻瓜,她没信。
    这时,有三个人从走廊走过去,房门半掩,许清词看见了,苏音也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