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催要军备物资,这些都好说,可是西陵那边,拓跋宏峰战死,夷相新皇大怒,气势汹汹卷土重来,荆城告急,池程数次向京中求援,李塬一心当个富贵王爷混吃等死,现在莫名其妙被推到皇位上,文武百官都没认全,池程只说西陵缺兵少将一味的要援军,他哪知道要用谁?援军又从哪抽调啊?
    许是李塬这愁眉苦脸太过明显,惠妃,现在该叫太后,给他出主意,说是皇家有负于苏家,让他多去苏家走走,苏家现下正祭告宗庙呢,皇帝去看看,上两柱香也是好的。
    李塬一拍脑袋,对啊,他那天可是瞧见苏长君从轮椅上站起来了,想来他筋脉已经无碍了,现成的帅才啊。
    为表诚意,李塬专门去镇北王府走了一遭,苏长君待他客气疏离却不怎么接他话茬。李塬无奈,像少时那般连哭带闹:“三哥,西陵告急,我是真的无人可用了,你就帮我一次。”
    宣隆帝打压设计苏家的时候可没想过有一天会无人可用,他心里虽怨恨,这话却不能往外说。他躬身扶他手腕:“陛下先起来。”
    “不起不起就不起,”李塬往地上一坐扯他袖子;“三哥不答应,我今天就不起。”
    “陛下是在威胁臣吗?”
    触及他愈加冷淡的神色,李塬知道这招没用了,很多事情都同从前不同了。他慢悠悠的站起来:“三哥,你别生气,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六年前的事,是我李家多疑之过,我给你赔罪,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我以后一定尽力补偿你们。”
    苏长君没接话,他只得悻悻道:“那三哥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等等,”他人已经走到月亮门了,苏长君忽而开口叫住了他:“铁衣。”
    他身侧的铁面侍卫和李塬同时朝他看过来,他望向铁衣:“把面具摘了,从今日起,叫回本名吧。”
    叮当一声,青面獠牙的面具之下是一张俊美无双的脸,李塬惊的捂住了嘴:“仲仲仲……仲羽哥?你没死?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我就是看到你,太高……太高兴了。”
    仲羽,苏长君的嫡系副将。
    “君臣有别,陛下叫臣仲羽便是。”
    好吧,不愧是苏长君带出来的,同他一样的冷淡寡言。
    “陛下不妨从中原军中抽调兵力扩充荆城守备军,仲羽曾跟着臣出生入死,于作战用兵之上勉强得用,陛下若是不嫌他粗鄙……”
    “不嫌不嫌,”李塬抢话之余又有些惶恐:“那仲羽哥愿意去西陵带兵吗?”
    他上前两步拱手一礼:“但凭陛下和公子差遣。”
    李塬走了。仲羽颇有些遗憾的道:“真想去北疆同六部再打一场,届时公子同六部交手的时候,替属下多杀他几个,六年前输的憋屈,做梦都想着要一雪前耻啊!”
    “你怎知我要去北疆?”苏长君反问:“说不定我真的不打算带兵了呢?”
    “哼,你就不是那因私废公的人,天生的操劳命,我还不知道你,”仲羽轻嗤道:“你不愿去西陵,不就等着同离林人打完这最后一场吗?”
    是啊,就等打完这最后一场。
    “公子,”管事的脚步匆匆:“刚祠堂的家将来报,先帝驾崩了。”
    先帝,自然是宣隆帝。
    前两日,太后宫里来人,将身子骨已不大好的宣隆帝送到了苏家祠堂,说是陛下诚心悔过以赎以往罪孽,真心悔过?苏长君是半点都不信的,不过太后用心良苦,他索性便顺水推舟了。
    宣隆帝瞧见那满堂灵位的第一眼就开始大喊大叫,头一晚便疯了。
    他时而破口大骂,时而涕泗横流不住叩首,不多时就磕破了额角,蜿蜒而下的血痂再被新鲜的血液所覆盖,昔日威严无比的帝王现下瞧上去不人不鬼疯疯癫癫,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苏长君没心情看他发疯。
    便是他真心悔过又能如何?自己的父母兄长终归是回不来了。
    他服食丹药,身子本就亏空的厉害,乍见以往犯下的罪孽,又惊又惧,能熬到今日,已经算是不易了。
    “知道了,”他半分感情也无:“告知宫里一声。”
    宣隆皇帝的丧礼办的极为简单,由礼部匆匆拟定了谥号,原本的停灵七日改为停灵三日,便草草的入皇陵安葬了。
    淳德帝对外宣称四境战事告急,自己为战局担忧无心大办,可那边刚封了皇陵,淳德帝丧服都没换,便迫不及待的赶往玄赤山庄。
    他那迟钝的脑瓜终于后知后觉的想明白了,苏念卿要是真出了事,楚逸轩那混账能这么老老实实的轻拿轻放?怕不是当日就不惜背上弑君骂名大开杀戒了。再一想到这么长时间没看到这姓楚的人影,找了个机会揪住了符津逼问之下才知道这二人在玄赤山庄,咱们这位新帝陛下便迫不及待的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