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孩子不是被全?家视作希望,千娇百宠地盼大。
    可足足十万人,十万个家庭的孩子,就这么因为朝堂争斗埋骨沙场。
    看着?这样的画面,宋矜蹙紧了眉。
    谢敛上前?一步,对沈君诚道:“劳烦,将?宋娘子送回去。”
    得了沈君诚的答应后,他方才对宋矜颔首示意?。
    宋矜仿佛想说些什么,沈君诚率先取来帷帽,低声道:“这里人多眼杂,有什么话也不好说,还?是先回去安歇吧。”
    目送沈君诚带走宋矜,谢敛才抬步上前?。
    皂靴踩过满地白森森的纸钱,广袖衣摆掠过纸幡,蹭出令人脊冷的窸窣声响。青年目不斜视,像是这些压抑的哭嚎不存在一般。
    他就这么穿行而过。
    仿佛自?己与一切毫无关系。
    连脊背都未曾压低一寸。
    原本在哭泣的男女老少,以?及围观百姓,都忍不住愤慨起来。他们为国尽忠的儿子死了,为天下人戍边的将?士死了,对谢敛这样高居朝堂的文官来说,竟如?此不值一提。
    他们愤慨地挤上前?去。
    大声痛骂起谢敛、朝廷。
    听着?声声辱骂和啼哭,田二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勉强跟在谢敛身后,抬眼偷看谢敛一眼,见对方面色不见丝毫波动。
    谢敛的心?肠难道是铁做的不成?
    田二郎心?中暗暗想。
    谢敛走得很快,翻身上马。
    他一夹马腹,扬鞭催马,扬起的马蹄险些踩踏到人。
    底下不怕死的人都闪躲几步,剩下几个不怕死的老人家仍在哭天抢地。谢敛看向那几个老人家,眉眼微敛,仿佛透着?淡淡的怜悯,“边关要乱了,若京都也乱起来,天下恐怕不能长?久。”
    这话叫在场的人微微一愣,随即心?中恐惧起来。
    兴许……兴许谢敛说得不错。
    但?那又如?何呢?
    京都不能乱,他们就该放下对谢敛的仇恨吗?朝野上下争权夺利的百官会停止彼此攻讦吗?
    众人内心?复杂。
    口中的辱骂仍不停休。
    谢敛却并未理会这些人,催马穿过人潮。
    等到抵达谢家时?,天色已经极其完了,两人更是被挤得十分狼狈,却不料谢家门外还?等着?秦念。
    此时?天色很晚了,四下漆黑。
    她站在檐下,身后只跟着?个怯生生的丫鬟。
    谢敛一见秦念,便道:“回去。”
    秦念却仰起脸来,“我有重要的话与阿兄讲。”
    “我与你没什么说的。”谢敛道。
    秦念抓住谢敛的袖子,死皮赖脸不肯走了,“无论怎么说,我都是你的妹妹。有些话,我不与你说,便没有人能与你说……”
    “松手。”
    秦念没有松手,“我不。”
    谢敛瞧着?眼前?的秦念,目光有些不易察觉的疲惫。
    秦念却如?小时?候那样,小心?翼翼地摇一摇谢敛的袖子,撒娇道:“阿兄,我带了自?己做的饭菜,你与我吃一顿饭,我将?话说给你听了就走。”
    田二郎知?道两人的情?分。
    当年秦既白说是收谢敛做学生,实则说是收养也不为过,不光是师徒之情?,更是救命之恩。
    对待秦念这个恩人的女儿,谢敛只怕永远是理亏歉疚的。
    他连忙道:“郎君正未曾用过饭,秦娘子来得正巧。”
    “这可是我亲手做的!”秦念强调了一句,又扬起脸笑起来,“总归我们是亲人,阿兄不要如?此防备我,我只是担心?阿兄。”
    田二郎连忙接过秦念手里的食盒。
    一面推搡谢敛一把,笑着?说道:“我去取坛果子酒来。”
    谢敛淡淡看了秦念一眼,不辨喜怒。
    秦念将?饭菜摆好,给谢敛倒了一盏果子酒。
    她似乎有些紧张,小心?将?果酒递给谢敛,盯着?酒水道:“今日的事情?,我听说了。”
    “朝野上的事,你不需要这么上心?。”
    谢敛抬眼看了她一眼,这目光带着?敲打,令秦念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后背有些发冷。
    “我只是想问一问阿兄。”秦念鼓起勇气?般地看向谢敛,杏子眸里倒映着?水光,“你从前?在翠微书院读书的时?候,和岑五哥、章四哥交情?那般好,我还?见你们畅谈仕途志向,如?今却……却……”
    谢敛垂眸,看着?手里的酒水。
    清澈的酒液倒映出他漆黑的眸子。
    “却怎么?”谢敛淡声。
    秦念一狠心?,道:“阿兄,那是十万大军!十万的人命,不单单是一个数字。还?有新政,你的新政就是为了给有钱人大开?方便之门,饿死无辜百姓吗?”
    谢敛抬手要喝手里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