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睿背光坐在三楼的办公桌前,他的模样比安芮娅想的要年轻,一头花白的发半点不显凌乱,极似挑染。
    约莫从她踏入‘祖师殿’大门的刹那对方就有察觉,安芮娅刚上三楼,就听他轻声嘱咐了一句,“请坐。”
    安德睿垂着头似乎在翻看些什么,又在安芮娅落座后将书卷一阖,扔入身前的抽屉里。
    他抬头大略瞥了她一眼,又起身朝她握手,“你好。”
    安芮娅见他礼节过于到位,连忙也站了起来双手将他的包住——安德睿的右手干瘦,手心处有块三指宽的伤疤,直穿手背。
    “您好,久仰大名。”
    客套完毕才各自坐下,安德睿抚了抚他的眼镜,“你中文说的太好,从哪里来?怎么知道我们学校招外国教师?”
    徐媛那来的推荐信放在桌边,安德睿并没有打开。
    “O.W.L.S考试前我在霍格沃兹就读,O.W.L.S考试后去了德姆斯特朗。”安芮娅摸出成绩单摆在桌面,将纸张推到安德睿身前。
    安德睿拿起来大致翻看了一下,夸赞道,“非常优秀...非常优秀,为什么会转学?”
    “期间因身体原因休学了一段时间,后期因为德姆斯特朗提供半工半读的岗位,就选择了那里。”
    “身体状况不佳还半工半读?”
    “已经治好了。”
    安德睿又看了她一眼,“按你的成绩,完全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会来我们这里?”
    “我很喜欢中国文化...”安芮娅轻笑一声,“不知道您看不看得出来,我有部分中国血统。”
    安德睿若有所思地颔首,他又把安芮娅的成绩单翻阅了一遍,“你的各科成绩都十分出色,具体想应聘哪个职位?”
    “校长认为哪个职位更适合我?”
    “我校现缺西方草药、神奇生物保护、算术占卜、炼金、西方魔法史各科教授。”
    “或许魔法史更适合我。”安芮娅斟酌了一会儿,又道,“像神奇生物保护与草药学这种需要因地制宜的学科,真的要西方教师来教吗?”
    安德睿轻轻吁出一口气,十分真诚:“我们虽说是中西结合式教学,但实际上却只是分别把中外的东西教授给学生,谈不上结合两个字。”
    “恕我直言,安校长。一个优秀的炼金术教授在国外也不一定能挑出多少合适的,想招一个教授难如登天。”
    “如果新版教材编撰完毕,所需职位将会有大变更。”
    安芮娅自知失言,她连工作都还没应聘上,就开始挑剔对方学校的教学模式,多少有些失礼,找补道:“原来如此...其实,安校长,我这次依旧想找份半工半读的职位——学习一些东方巫术。”
    安德睿轻笑一声,“你喜欢麻瓜吗?”
    “我认为麻瓜的智慧不亚于巫师,他们只是没有魔法。”
    “好!如果你不介意为麻瓜服务的东方巫术,从现在起就可以入职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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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4章 Nirvana
    安芮娅有些紧张,这是她试过的第三套袍子,却怎么都不觉得顺眼,最终还是穿回了那件最朴素的一体式黑袍,全无特色,和学生们的校袍类似。
    入职状况远比她想象中的顺利,没有试讲程序,上午第二堂课就是她的西方魔法史——在昆仑台属于选修课程。
    校长安德睿慷慨地表示,只要她愿意学习中华巫术,学校一定倾囊相授,并把给她分配了专门的大殿作办公与教学用。
    那本该是所有西方选修教授的地盘,奈何昆仑台根本就招不到国外巫师,不少课程都由必修课教授代上了,现在倒是便宜了她。
    安德睿的态度让她怀疑自己的身世被看穿,但想到邓布利多,安芮娅又觉得:或许大多校长都是这个样子。
    ......
    课程大约一刻钟后开始,她把教案又看了一遍,把柜子里的《近现代魔法史》课本摆放整齐,将教室环视一周,想罢又在黑板上勾勒出《国际巫师保密法》的板书。
    昆仑台的上课铃声是钟楼里的钟鼓,庄严肃穆,就像是掺杂着提神咒一般穿云入耳、振聋发聩。
    不过,再怎么巨大的钟鼓声也换不来多少听课的巫师,三响过后,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从侧门迈着仓促的步子闯入教室,还有的大概是刚下了飞行课,把扫帚往桌边一扔,大咧咧地在后排位置坐下。
    拢共五人,其中还有她熟悉的双胞胎曾鸿与曾灿。
    前三排的位置清一色地空了出来,几人埋首自顾,也不管是否有课本,似乎明摆着混学分的态度。
    安芮娅仅剩的一丝紧张在气愤中消散了,她抖了抖魔杖将几把扫帚堆到门外,把柜子里的课本分发下去,又将魔杖指着喉咙,“大家好,我是新任的西方魔法史教授芮娅·安,初来乍到,希望在未来能相互学习、共同进步。”
    “或许大家认为魔法史是个无关紧要的学科——今日正逢农历十五,山前香客众多,有不少学生都去实践了,对吗?”安芮娅舔了舔干涩的唇,“而且,你们对课本的兴趣并不大。”
    讲台下依旧个个埋头,倒是双胞胎难得同时应了声‘嗯’,以示应答。
    “很难得,第一次上课就有五位学生来捧场。”安芮娅擦掉了黑板上《国际巫师保密法》的板书,改换为‘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鸦-片战争直至新中国成立,大小战争,家中有亲属参战过、或因战争受到直接、间接伤害的请举手。”
    在座的五位巫师无一例外的都把手举了起来,看来,他们虽然不大认真,却都在听安芮娅的话。
    “认为中国巫师界会维持现状的请举手。”
    几只高擎起的手臂忽地半举不举,个个都有些犹豫。
    只有双胞胎里的一个朝安瑞雅叫了声,“什么叫做维持现状?”
    “巫师界的运行方式,以及与麻瓜之间的关系,等等。”
    “我们这么多年都如此生活,能有什么改变?”
    “那你认为昆仑台为什么要开展西方课程?因为西方巫师更先进吗,因为你们老旧的一套落后又无用?”
    这句话一说出口,安芮娅成功吸引了讲台下每位学生的注意,五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了上来。
    “我知道,大家和麻瓜——也就是西方巫师口中没有魔力的普通人走得很近,或是依赖各种宗教、又或是依赖民间信仰,中国巫师与麻瓜被联系到了一起,甚至可以一块儿生活。”安芮娅用魔杖在黑板上重新板书上《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字样,“这个法案颁布之前,西方的巫师与麻瓜之间也维持着类似的关系。”
    “从十五世纪末起,天-主-教-神学作为当时的正统意识形态,西方开展了长达两个世纪的猎巫行动,数以十万计的巫师死于火刑,甚至有部分被错认为巫师的麻瓜,更不谈哑炮之类了。”
    “那是他们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因中国特殊的地缘、文化,在世界面前,中国魔法界确实长时间维持着神秘形象,就像中国本身不是吗?但现在呢,你能说没有变化吗?”
    “有变化有怎么样,我们和麻瓜一起变,这种算得上巫师界的变化吗?”
    “不少知名大德支持巫师界西化,一旦与西方巫师界交融,《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同样会适用于我们,我们和麻瓜之间的关系该何去何从?”
    “什么叫做西化?新中国成立了,我们这里是中国!”曾灿生气地站了起来,安芮娅能从他今天的袍子上看出——胸前绣着一团火焰,倒是和他的性格很像。
    “香港和澳门已经妥协了。”
    “我们内陆巫师虽然各执己见,有显派也有隐派,却都不曾有什么大动荡。他们被洋鬼子腐蚀了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