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阿杰刚到他身边时，很矮很矮，很小很小。
瘦的好像风一吹，就会消散一般。
后来，男孩开始长高了，他跟在悟的身后，给悟梳头发，给悟整理衣服，做出好玩的玩具给悟玩。
在夜深人静时，他会缩在悟的怀里，轻声给悟唱歌，或者给他讲故事。
那是悟没有听过的，他不是人类的孩子，从来不会有人将他当成人类。
他记得他曾经跑到山下的城镇玩耍，可普通人压根看不到他，也听不见他的声音，在他伸手触碰那些人时，他们总是一副很害怕的样子，甚至有几个直接晕倒了。
后来，他在某个充满咒力的大宅院里找到了一个人偶，他的眼睛告诉他，这个人偶可以安放他，作为他的身体，只要进入了这个人偶，那些人类就能看见他了。
可那些人类看见他了，却不喜欢他，
他们依旧害怕他。
只要一看见他的眼睛，那些人就会恐惧得摔倒在地上，大呼妖怪，然后拿出刀剑棍棒，想要驱逐，杀死他。
悟可以轻易毁灭那些城镇，那些村庄，但他并没有那么做，只是无聊得一甩衣袖，直接从他们眼前彻底消失了。
后来，他又去了很多地方，遇见了很多人。
可是，无论他去哪个地方，那些人类都很讨厌，害怕他，有时候，他会遇见一些奇怪的家伙，那些家伙身上有着咒力的流动，但他们想要囚禁他，把他抓进某个盒子里。
他杀过一些人，倒不是出于报复，或者取乐的心理，而是他太强大了，强大到随意的一个动作，就能给那些人类带来灭顶之灾。
再后来，他回到了神川山，遇见了一只刚刚成年，被其他棕熊打得嗷嗷直哭的笨熊。
它比起其他熊来说，太过瘦小了，简直是熊里的侏儒。
这样的熊是不能在山上活下来的。
于是，悟打跑了那只大棕熊，饲养了那只笨熊，把它养成了一个圆球，那毛茸茸的，圆滚滚的质感，这让他喜欢得不得了。
但那熊太笨了，悟和他玩游戏，它总是理解不了悟的意思，被悟欺负了，也只好拿小短手捂着头，傻愣愣看着悟。
他一直想要饲养一只聪明点的宠物。
果然，像阿杰这样的宠物，才是最可爱的宠物。
他抱着阿杰，忍不住开始亲吻他。
这是人类表达喜爱的方式，悟站在屋顶上，看着那些人类脱光衣服，抱在一起，亲吻在一起。
阿杰不准他脱了衣服再和他抱在一起，悟只好亲吻阿杰，告诉阿杰自己很喜欢他。
等悟和阿杰亲昵完，他便乖乖躺在床上里，用被子盖住自己的下巴。
他不怕冷，也不需要睡觉。
但这样子让他感到很舒服，很开心，尤其是阿杰也和他一样躺在床上。
“真好听，阿杰好厉害。”黑暗里，悟由衷赞叹着。
阿杰转过头，看向悟的脸。
那张僵硬的脸在黑暗中显得更加诡异，但阿杰却意外觉得可爱。
好可爱，就像瓷娃娃一样可爱。
“这是我在村长家听来的。”阿杰笨拙得抚摸着悟的脑袋：“他的妻子是个很温柔的女人，会给他的孩子讲故事，唱歌。”
悟将阿杰一把搂进怀里，瓷器的身体冰冷刺骨，也没有人类的柔软。
但悟学着阿杰唱歌的方式，给他唱起了歌。
阿杰愣了愣，轻轻拉住了悟的衣领，在他怀里安心闭上眼睛。
那只笨熊也没离开神川。
那是一个雪夜，阿杰突然生病了，小小的少年脸色通红，烧得神志不清。
悟是那么的强大，如果这是由咒灵造成的，他可以轻易祓除掉它。
但不是的，这是只是这个时代的孩子的一次普通的重病。
如果阿杰还在他父母那里，这样的重病已经没得治疗了，他的父母大概会在天亮时直接将他埋葬，就像埋葬了他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那样。
这里的孩子就是这样降生，又这样悄无声息得死亡。
悟不敢轻易移动阿杰，他知道，户外的风雪对本来就脆弱的男孩来说，是绝对致命的。
于是他跑下山，找到了一家医馆，又强行将那个大夫带到山上。
大夫被吓得魂飞魄散，但在悟拿出珍惜的药材和一些珠宝作为报酬后，又大着胆子上前，为阿杰医治。
但少年还是逐渐衰败了下去。
悟手足无措得站在少年的身边，看着他苍白的嘴唇，和红得吓人的脸。
他可以留住阿杰，只要他诅咒他，他就会变成咒灵，一直和他快快乐乐生活下去。
悟是不会失去阿杰的。
但他还是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充斥着他的胸口，让他那瓷器的身体，一胀一胀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