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一整天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下午训练的时候。
    此时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双胞胎的不对劲,他们从训练开始就在不停地散发低气压了。
    “今天和大叔谈话的时候,你说考虑一下是什么意思,觉得他推荐的俱乐部不够好吗?”宫侑停下托球的动作,排球被他夹在手臂之中,高大的身体挡住了体育馆里的光源,他正冷着眼神看向宫治。
    宫治语气平常地回答着:“不,那个俱乐部和它麾下的球队都是日本的顶尖水平,阿侑,你很适合那里。”
    是你,不是我们。
    宫侑的面容在听到这个字眼时扭曲起来,他几乎要紧咬住口腔内的肉,这才不至于让自己像疯子一样和自己的兄弟撕咬起来。
    “什么意思?”宫侑的头顶似乎冒出了实质性的怒火,这已经是他冷静的极致了,“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是顶尖水平,那还有什么需要你考虑一下的,难不成是俱乐部的伙食吗?”
    宫治:“阿侑,你应该多少能够察觉到吧,虽然你平时都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你没这么迟钝。”
    宫侑变了脸色,话语里带上几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哀求,“不,你不许把那句话说出来!我绝对不允许!”
    “阿侑,我不想打排球了。”
    这句话还是被宫治说出来了,连接双胞胎的那个地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裂痕,血肉模糊的伤口正在往外汩汩冒血。
    这大概就是无法避免的生长痛吧。
    “我他妈的不是让你别说吗?”宫侑黑着脸,他紧紧攥起的手正在无法控制地发抖,“x的你这只猪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我早就想好要从事与‘吃’有关的工作了。”宫治不是在征求同胞兄弟的意见,而是已经做好了决定。
    一场争吵不可控制地爆发了。
    他们扯着对方的衣领,用愤怒的眼神看着对方,但这一次拳头没有被挥起来。
    有这么一两秒宫侑的拳头已经举起来了,宫治也准备好了挨打和打回去的准备,但最后还是被放下去了。
    “我这辈子绝对会比你幸福的。”宫治挑衅地笑着,“而这样依赖着我的你,还真是……可怜又无用。”
    在他们共同度过的时间里,一切的东西都可以被转化成竞争,晨跑的速度,身高的高度,食量的大小......就连未来也是可供竞争的其中一样。
    从来都是他们。
    而在这之后将会变成他和他了,比赛场上的宫选手只剩下一个。
    只是关于未来的输赢到底会属于谁呢?年少的他们谁也不知道,反正最后他们都会认定赢家绝对是自己。
    宫侑胡乱地把自己的东西塞到挎包里,昂首走出了体育馆,他回头朝宫治竖起中指。
    “废物,倒是让我看看未来的你能有多幸福啊。”
    然后——
    “唔……呜……啊啊啊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咳咳……好难受,眼泪卡到喉咙里了,咳咳,呜……去死啊你们!”宫侑蹲在一处草丛下,袖子胡乱地在脸上抹着,到了这种时候他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的。
    “侑。”
    我看到了他,蹲在草丛下哭得狼狈的宫侑。
    “谁!”宫侑像猫一样警觉地弓起身体,“老子管你是谁,赶紧滚开!”
    “侑,是我。”
    我开口叫他的名字。
    “龙野爱,三年4组的龙野爱,和你做过一年的同班同学,在祭典上一起看过烟花,也陪你在沙滩上放过烟花的那个龙野爱,这些足够让我不滚开了吗?”我的话音里掺上几分笑意。
    我朝宫侑走去,他从袖子间抬起脸,眼周红了一大片,鼻尖也红红的。
    宫侑吸吸鼻子,气势略弱地开口,“……那句话不是冲你的。”
    “这里好像除了我就没有别人了。”我摊摊手,并不为他的这句话买单。
    “……”
    他沉默了一下,又委屈地控诉道:
    “这就是你来安慰人的态度吗?”
    “谁说我是来安慰人的,我来这里是特意来看一只哭鼻子小猪的。”我抚掌笑了一下,旋即在他旁边坐下,“会哭鼻子的小猪欸,谁会错过这个场景呢?”
    “你好烦。”宫侑嘟囔着,往旁边让出了一小片空地,好让我能坐得更舒服一些。
    “那我滚?”
    “不许!”宫侑扯着我的衣角,声音里还带着哭腔,“留在这里……好不好?”
    “既然小猪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勉强答应吧。”我没忍住捏了一下宫侑的鼻子。
    就算是看了很多次这张池面脸,但我从没看过宫侑这幅样子,眼泪是女人最强大的武器,这句话虽然已经过时了,不过放在男性身上依旧适用。
    “阿治那家伙背叛我了。”他哼哼两声,又把半张脸埋到双膝之间。
    “我想应该还没到这种地步吧。”我开解道,手掌安抚性地拍着他的背心。
    宫侑不讲道理的、非常任性的迅速驳斥了我这句话。
    “就是背叛,你不许给他开脱,必须和我一起骂他!”
    “好好好。”我这时候选择了顺毛捋,一下又一下地把炸开的毛给捋回去。
    “其实我也能感觉到,从很早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只是一直被我下意识地忽视了,在国青队强化训练营选拔结果出来的那天,阿治说他没这么不甘心,从那天我就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宫侑的声音带着浓重鼻音,眼泪也跟着自己的讲述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着,他似乎并不忌讳在女生面前哭鼻子这件事。
    “我才不是木兔那种神经大条的笨蛋,我也是会有自己的考绿的。”
    “是考虑,不是考绿。”我纠正道,顺手给他递了一张纸巾。
    “不关我事,是眼泪和鼻涕都倒灌进喉咙里了。”宫侑甩锅的本领还是一等一的好。
    “要不你擤擤吧,听起来有点点恶心了。”
    “哼。”
    宫侑不满地哼哼两声,故意把鼻涕擤很大声。
    他继续说着:“我还以为这一天会晚点到的,晚到我足够成熟,能成熟地去接受这个事实。”
    “可是侑,你有没有想过这对阿治并不公平。”我开口道,“没有人应该是一直等你的。”
    “不许教训我,我要听你说好听的哄我。”宫侑蛮横地说着。
    “侑!”我深吸一口气,把两边手的巴掌一下拍在宫侑的脸上,好像沾到了一点湿漉漉的东西,我尽量不往糟糕的方向去想,认真地盯着那双眼睛。
    “请你看着我。”
    “我不会顺着你,宫治不会顺着你,北信介也不会顺着你,世界上不是人人都会顺着你的,任性也该适可而止。”
    宫侑的脸在我双手的挤压下像个正在被烫毛的猪头,我得一边忍住笑意一边安慰他,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唯一会顺着你的是——”
    “你的排球,它永远不会离开你,也不会背叛你,它在你手里的时候,也会一直顺着你。”
    我松开手,把排球从宫侑的挎包里拿出来递给他。
    “成熟起来吧,侑,抓住你应该抓住的。”我抓住宫侑的食指捏了捏,“而且虽然我们不会顺着你,但并不代表我们会离开你,你不会是孤单的一个人,看,我不就在这里吗?”
    宫侑抿着嘴唇,重重地捏了一下我的手指,然后才接过排球。
    和宫治断裂的地方以另一种方式搭建出崭新的联结,这个过程就像是在被阳光烘烤,闻起来有黄油和奶油蛋糕的味道。
    “你接下来该不会还要去安慰阿治吧。”他转过头来质问道,手还执拗地握住我的手指,皮肤挨着的地方烫烫的。
    “实际上就是阿治让我过来的。”我把刚才宫治找到我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两个人在闹别扭,但关系还是很好的嘛。
    “侑,我们一直都很重视你,只不过在以后的时间里,我们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陪伴你,但我们绝对不会离开任何一个人,这个就是羁绊呀,可千万不要小瞧了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