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些天我会离开京城一段时间,我只想趁离开前说出心里话。”
    “你要去哪里?”她的心里有些慌了。
    “到泉州带些有趣的货回赌坊。”
    不局限大江南北的赌玩意儿,他偶尔也会到泉州和番舶、夷商做做买卖,瞧瞧海外有没有新鲜的进货入港。
    “泉州……”
    好远呐!被他缠惯了,突然意识到他要离开,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说出心里话,余夙廷心里舒坦极了。“这段期间,我希望你好好想想,再决定要不要接受我。等我回来,你一定要给我答案。”
    直直凝着他认真的神情,她虽没给他答案,心却隐隐悸动着。
    他……是认真的吗?
    在余夙廷离开后,丁喜芸的日子恢复原有的平静。
    让她惊愕的是,没有他在一旁缠着、闹着,她居然觉得日子无聊得紧,在周而复始的生活中,彷佛少了什么似的,让她感到莫名落寞与空虚。
    她知道,那是因为余夙廷不在她身边的关系。
    讶于自己的转变,她不由得想起,早些前她还因为赶不走他生着气,没想到日子久了,她已经习惯他的存在。
    让她感到头痛的是,这几天她一到夜里,心思便紊乱得让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只要一闭上眼,她便会思考着他在离开前,要她好好想想的事。,
    一想到他向她表白时的坚定神情,他的声音、他的一切伴随着想他的感觉,瞬间全涌入脑中,让她昏胀的脑子隐隐痛了起来。
    不想了!不想了!揉着发疼的额际,她强压下心里的烦躁,将心思全放在赚钱绣荷包之上。
    或许是上一回的荷包在名门千金间受到好评,这些日她又接到不少新的订单。
    一如往昔,荷包的指定花样不难,但因为大户人家给钱给得大方,只要满意,价格往往比她定的价格多上几倍。因此,她总会在素雅的荷包上添些创意,回报那些给钱大方的金主。
    定了定神,在她准备拿起剪刀裁布时,眼角突然瞥到老爹打着呵欠,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她立即上前揪住他的衣角。
    丁老头懒懒睐了她一眼。“死丫头!又拽着我做什么?”
    “既然您闲着发慌,不如来帮我裁布。”
    第5章(2)
    自从上一回被赶出“尽欢坊”后,他再也没能踏进“尽欢坊”一步。
    听说是“尽欢坊”坊主下的命令,说什么不能让他进赌坊赌钱,为此他呕得满肚子火却莫可奈何。
    京城里的其它赌坊,也碍于“尽欢坊”的势力,谁也不敢得罪欢爷,所以也一并将丁老头列为拒绝往来户。
    当她意外的知道余夙廷下的命令,心里满是感激。
    老爹没地方赌钱,留在家里闲晃的时间跟着变多,她自然抓得准时机,让老爹多少负点责任,分担她的负担。
    “啐!又要剪布,老子不做。”
    “不做也得做,除非你今天晚上不想吃饭。”她不理会老爹的抱怨,把剪刀塞进他的手里。
    “不孝女。”
    “等交完荷包我可以分你十文钱。”
    “一两。”
    “九文钱。”
    越讨价还价,拿到的银子便少一点,丁老头气得直跳脚。
    她不为所动,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双手利落在锦布上跃动,一针一针绣出图样,脑中想的是,当余夙廷回来,她一定要当面向他道谢。
    不经意地,当她的思绪一转到余夙廷身上,耳边不由自主浮现他问她的话。
    允或不允?
    在绣花针上下穿透锦布的反复动作下,她脑中傻气的问着自己,允或不允?
    她到底要不要接受他对她的喜爱呢?
    若她点了头,他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丁喜芸出神的想着,浑然不觉自己的心思满满都是他……
    日落时分,位于泉州的海宁港因为用膳时分,少了白日的喧嚣热闹,有着难得的宁静。
    揉着淡淡咸味的强劲海风,将倒影在海上的落日余晖,拂得波光粼粼。
    渐浓暮色中,欲归巢的海鸟啼声伴随着晚冬刺骨的劲风,让那立在夕阳余晖下的挺拔身形更显孤冷、萧瑟。
    “爷,您要的马已经备好了,确定今晚就启程吗?”凝着立在港口边的背影,小厮张声问。
    “嗯,就今晚启程。”
    经营赌坊后,他总是会觑空来到泉州,在这有着海上贸易的商港,于每年初夏期间,常有万艘大舶乘风而至,进行着交易买卖。
    番舶、夷商带来琳琅满目的货物,其中有不少新鲜的赌具。
    往常他少说也会逗留个三五个月,这回因为丁喜芸,他一离开汴京没多久,竟有种恨不得折回她身边的冲动。
    也不知是不是归心似箭的感觉作祟,这几日,他怪得很,满脑子全是他的甜姑娘。
    他想念她垂首做针线活的专注,心疼她纤弱的孤单身影,心里反复回味她偎在他怀中的感觉,她身上的香味、她的笑、说话的声音……属于她所有的所有。
    他初次尝到,思念一个人的磨人滋味。
    在他饱受相思之苦时,小厮突如其来的问话,教他猛地回过神。
    “欢爷是赶着回汴京选妻吗?”
    余夙廷挑起眉,狐疑的看着他。“选妻?你打哪听来的消息。”
    小厮赧然地挠了挠首,说得理所当然。“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消息吗?听说老爷子挺喜欢将军府家的闺女,五日后就要……”觑着主子逐渐铁青的脸,小厮的说话声顿时变小了。“难道欢爷不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他竭力压抑内心的怒气,嘲讽地扬唇,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显然,老爹很积极在实现对他说过的话。
    他也听说过,将军府家的闺女容貌姣好,但凶悍、身手不凡,没有一个男人会想娶这样一个女子为妻。
    “帮我换一匹快马,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回汴京!”迎向小厮忐忑的神情,余夙廷强抑着内心冲动沸腾的思绪,厉声吩咐。
    此时他很难继续保持沉默,他得立刻回去,阻止老爹那过头的儿媳妇梦!
    感觉到主子身上散发的怒意,小厮不作二语,赶紧领命办事去。
    马不停蹄的疯狂赶了几天路,待余夙廷回到汴京,已是五日后的黄昏。
    策马急驰过灯火辉煌的市街大道,马蹄声转入东门宽道上的官宅府邸,余夙廷一瞧见自家府邸,立即翻身下马。
    当值仆役一瞧见少主子急惊风似地甩开缰绳,机伶地赶忙上前接住缰绳,牵住马匹。
    “老爷在哪?”
    见少主向来温和的脸庞怒气腾腾,小厮小心翼翼回答。“老爷正在花园设宴待客。”
    “什么客人?”
    “将军大人。”
    余夙廷眉一凛,刻不容缓的脚步踏着寒霜,疾步穿廊过院,往花园走去。
    脚步未至,他耳底已落入老爹纵声的笑嗓回荡在四周,显然园中酒宴气氛热络欢畅。
    听那笑声,余夙廷心里的情绪益发激愤、难堪。
    他从未想过,老爹为了管束他,居然会擅作主张到如此地步。
    若他今日未能及时赶得回来,他的终身大事是否就此定下?
    随着他的身影出现在酒宴中时,笑声戛然静止。
    乍见儿子一脸风尘仆仆,余鸿蔚愕然收住笑问:“你上哪去了?”
    “我有喜欢的姑娘了。”顾不得在场宴请的有哪些人,他不拐弯抹角,坦然说出心中想法。
    他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同时倒抽了口气。
    “你、你说什么?”儿子这般刻意在大庭广众下宣布,让余鸿蔚丈一一金刚,完全摸不着头绪。
    “我会如您所愿娶妻,但我要娶的是我喜欢的姑娘,所以爹不用大费周章再替我安排对象!”
    余夙廷这话一落下,隐约瞟见席间一名身材颀长、健美的女子,正杀气腾腾地由席中愤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