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他是打定主意要了丁喜芸,现下丁老头这“未来丈人”的身份,轻不得重不得,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
    思索了好一会儿,他脸色凝肃地吩咐。“你先到大厅候着,我马上回去。”
    小厮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穿戴好衣物,丁喜芸不敢冒然踏出寝室,却因为感觉到前头沉重的气氛,心里不禁有点担心。
    她虽然听不清楚两人说些什么,但隐约觉得似乎出了什么事。
    这时见余夙廷步入,她忍不住问:“出了什么事吗?”
    “赌坊出了点事,我得回去看看。”不想让她担心,他轻描淡写带过。
    他心里明白,丁老头堂而皇之出现在他面前,绝对不会有好事。
    若非必要,他绝不会让丁老头再有机会接近她,做出伤害她的事。
    偷偷觑着他微乎其微的蹙眉动作,她忧心地看着他问:“事情很严重吗?”
    “放心,不会有事,我该走了。”他扬起唇,软声安抚,好似那将处理之事再单纯不过。
    见他急着回赌坊,纵使她的心里有一箩筐疑问,还是不得不呑了回去。“好吧!那你自己小心一点。”
    他颔首,立在原地思忖了一会儿,才忽然开口说:“若你真的想绣皇后的荷包,列好材料单后,让彩儿到城里帮你买。”
    “谢谢你!”她扬起唇角,温柔地笑着。
    他撇撇嘴,一脸无奈。“你都答应了,我总不能阻止你,但你千万要记住,别让自己太累。”他不让她接绣件的原因很单纯,仅仅是怕她累坏了。
    他为她的这分体贴,她万分珍惜的藏在心头,一辈子也不忘。
    “傻姑娘。”临走前,他不忘俯身亲了亲她的脸儿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感觉他的气息轻轻落在颊边,丁喜芸的心难抑地泛开圈圈染蜜涟漪。
    目送着他渐远去的高大身影,她任悸动的心神追随他飘晃而去。
    她爱他,好爱好爱……
    匆匆赶回“尽欢坊”,余夙廷一见到丁老头,向来温和脸庞少了往日漫不经心的笑,神情肃穆。
    他对丁老头的印象本来就不好,若不是他与丁喜芸之间的父女关系,余夙廷压根不想见他。
    不似余夙廷厌恶的神情,丁老头一见到他,欣喜若狂地急步向前道??“贤婿,我等了你好久了。”
    无视他攀亲带故的热切,余夙廷客套地问道:“丁老爷找我有什么事?”
    察觉到余夙廷稍嫌冷淡的态度,丁老头一愣,一把无名火倏然涌上。
    “听说你把咱们家闺女带回家了,是不是?”
    “早在你还不出欠本坊的赌银,她也筹不出银子替你还债时,她就成为我的人了。”猜到他内心盘算着什么,余夙廷不带半点情绪地堵住他的奢想。
    可惜,出卖女儿的事他做得得心应手,此时心里没半分愧疚,只有喜孜孜冒出的爽快。
    由他这话听来,他料想,女儿真是被他吃干抹净,不管女儿是让他当妻当妾或当丫鬟,摆明成了余大公子的人,他这油水是捞定了。
    “既然我家芸儿已经成为你的人,欢爷,嘿嘿……您是不是该表示一下呢?”
    他指做数银票的动作,表情贪婪而欢喜。
    冷觑着丁老头窃喜的模样,余夙廷脸色陆沉。“表示什么?”
    “我们家芸儿人美手巧,出身虽然贫困了些,想娶她的人可是大排长龙,我才欠那区区几百两,左掐右算,欢爷您是赚到了。”
    “那你的意思是?”他想知道这厚颜无耻的人会吐出什么话来。
    “就算我们家芸儿是抵押给你了,你要收起来当妾或是丫鬟我这做爹的都没意见,但既然人被你是留在身边了,你是不是该向我这‘丈人’表示点什么?”
    有了银子,他大可以出城避避难,压根不怕悔诺会被周老爷派人把他给大卸八块。
    看着丁老头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无耻神情,余夙廷为丁喜芸感到悲伤,有这样的爹,难为她还能活得坦率而有骨气。
    “你想要多少?”对上他的眼,余夙廷沉声问。
    “唔……”丁老头万分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好似酌量该开什么样的价钱才够他逍遥快活。
    “一千两够吗?”
    丁老头犹豫着。
    见他一副贪婪的模样,余夙廷的语气不由得更加冷硬了起来。“是不是谁的银子多,谁就能娶芸儿?”
    在他冷声的质问下,丁老头捺下心头怒火。“现在芸儿都成你的人了,你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为这个女儿心疼过?”相较于他的不耐烦,余夙廷冷淡的语气反倒显得沉定。
    丁老头一僵,他一生浑浑噩噩不肯面对现实,这会儿被余夙廷的一句话硬生生逼得不得不面对。
    “知道这些又如何?有个没用的爹她就得认命,她若好命,能嫁户好人家是她的福气,若命不好,我这个做爹的也没法儿。”
    原本他嫌一千两太少,但这会儿察觉余夙廷益发冷淡的口吻,他整个人烦躁不堪,就怕一个失言,余夙廷将毫不留情的把那笔银子给收回去。
    瞧他一副怕拿不到银子的模样,余夙廷微愠,略思索了片刻后,另外做了决定。
    “既然你嫌太少,我想我们换个方式好了。”
    丁老头怔了怔。“什么意思?”
    “每个月我会给你五十两,你若想赌钱可以回尽欢坊,但每回押注不得超过十两,只要你不继续过着挥霍无度的日子,我相信这足以让你往后的日子过得很好。”
    言下之意就是警告丁老头,不要奢望再从他身上讨到半点好处。
    不让他们父女有半点瓜葛,是不想让丁喜芸一直为她爹伤心操烦。
    每个月给丁老头的银子是替丁喜芸尽孝心,不让她落得不顾老父的不孝罪名。
    “你——你好个奸诈的臭小子!”
    在他不小心又到邻县赌坊输了银子,继而招惹周老爷这事,余夙廷又暗地下了命令,以致于他在各赌坊碰壁不得其门而入,累得他手痒了好一阵子。
    现下他提出这要求,摆明了硬逼他妥协,听得他是对这未来女婿是咬牙切齿,又气又恨,偏奈何不了他。
    “要或不要由您决定。”余夙廷无所谓地开口。
    铁青着脸,丁老头咬牙切齿地瞪着未来女婿,深知自己该做什么决定最有利!
    第9章(2)
    初春气候渐暖,黄昏的微风徐徐抚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怡人春息。
    寝房中,丁喜芸将绣好的观音仔细妥当收入锦盒后,彩儿的唤声急急传入。
    “芸姑娘,轿子来了。”
    “知道了,我马上出去。”匆匆抱起锦盒,她对着彩儿嘱咐。“欢爷回来后记得把帖子给他。”
    几个月前,余知县坚持证明的是,荷包完成后,要让余夙廷在赌坊与她之间做出抉择。
    既然儿子这么喜欢赌,他就设场赌局,让儿子与心爱女子对赌。
    一把定输赢,丁喜芸若赢了,儿子得关掉赌坊,而他就大摆宴席,成全两人的亲事。
    余知县想知道,儿子在面临赌坊与心爱女子时,会做出什么决定。
    深受老爹嗜赌如命的拖累,丁喜芸与余知县有相同的想法,就算“尽欢坊”不曾做过伤害人的勾当,但她也不希望自己的相公是个赌坊坊主。
    余知县说,只要证实余夙廷爱她胜过赌坊,他将不计较她的家世,很乐于接受她成为他的媳妇儿。
    成亲后他更不会逼儿子走仕途,经商或从农,皆随他们夫妻俩所愿。
    余知县这提议对她而言是莫大的恩赐,但当面临这一刻,她竟然感到忐忑不安。
    她怕,怕自己在余夙廷的心目中比不过那间赌坊。
    再怎么说,那间赌坊是他的心血,为她结束掉一切,似乎太过强人所难。
    无奈,这会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今儿个一完成绣件后,余知县就命人把她接到“尽欢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