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刺激的小猫喵呜的叫,迈着小短腿,朝谭桢飞奔而来。
    谭桢连忙蹲下身,抚摸它的脑袋,安抚它的情绪。
    原深站在巷子口,朝他招手,五指微屈,慢条斯理说:“既然把猫还给你了,是不是也应该以物换物?”
    谭桢啊一声,局促地低头:“原叔叔什么意思?”
    原深淡淡道:“生意人可不是慈善家。”
    “放了你的猫,你陪我吃个饭不过分吧?”
    谭桢心惊肉跳的,他站起身,直起腰,蓦地对上原深的视线。
    那一刻,好像原深并没有放掉他手里的猫,只是那只猫由小猫变成了谭桢。
    谭桢此刻在他眼中就像那只被捏住脖子无处可逃的猫。
    谭桢头皮发麻,他的直觉是对的,原臣的父亲不太正常。
    谭桢第一时间是想跑,但他背靠墙壁,路在前方,被原深堵着。
    他只能张张嘴,稳住情绪拒绝道:“原叔叔,我要回家,吃饭就算了吧。”
    原深看着他,就在谭桢以为他不会松口时,突然说:“也好。”
    谭桢愣一下,缓缓松口气,“那我……”
    “那送你一段路,这要求不过分吧?”原深出声,视线落在他身上。
    谭桢怔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原深退了一步,谭桢觉得自己若是再不识好歹,暗处就会冲出两个人把自己绑着丢上车。
    他只好抿唇:“那好吧,谢谢原叔叔。”
    小猫围着他的脚打转,似乎是熟悉他的气味,弱弱地叫着。
    谭桢此时没有心情与它玩乐,只能强撑着笑容,走向原深。
    原深凝视着他,目光如同一块铁石,沉甸甸的,压得谭桢喘不过气。
    谭桢站在他身边。
    原深微微挪动身子,让出一条路。
    谭桢呼出口气,擦着他的身子过。前面的司机弯腰开车门,谭桢坐进去。
    紧接着,原深也坐进来了,就坐在谭桢的旁边。
    谭桢只觉得一瞬间空气都滞停凝固住了,他呼吸放慢,局促地抓着自己的衣服,抿唇,挺直脊背:“原叔叔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提心吊胆的,他不认为原臣父亲突然提出送他回家没有其他意图,只是出于长辈对于小辈的关爱。
    谭桢没那么天真。
    与其等着雷劈在自己身上,不如主动出击,也好知道对方到底什么意图。
    原深诧异他的开门见山,抬眸认真审视眼前的少年。
    一贫如洗的小孩儿,家中只有年迈的奶奶,穿的衣服都是补丁的。
    仿佛只要他勾勾手,他就会屁颠屁颠地过来。
    真有趣。
    原深微微笑,谭桢现在很怕他,没关系,他喜欢看见小少年一边怕他,一边臣服他的模样。
    原深拨动佛珠,新换的佛珠没有原来的顺手,盘起来也稍感发涩,他问及原臣。
    “原臣给你添麻烦了吗?”
    谭桢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么唠家常的话题,他摇摇头,认真回答:“没有,原臣同学很聪明。”
    原深问:“你和原臣的关系很好?”
    “挺好的,大家都是同学,原臣很热心,会经常帮助同学。”
    谭桢不知道原深为什么会问这些,难道和上次一样,只是想问问原臣的情况,是他多虑了?
    谭桢挑好话回答。
    原深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是吗,他还有这一面。”
    谭桢认真点头:“原臣同学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凶,其实他人很好。”
    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他觉得原臣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好人了,现在也不捉弄他欺负他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原深对于他的话不太感兴趣,淡淡地打量着他的神情,才道:“你和原臣什么关系?”
    谭桢一懵,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也老老实实说:“我们是舍友。”
    没有下文。
    原深微微眯眼:“只有这层?”
    谭桢:“啊?如果还有,那我们现在是老师和学生?算吗?”
    他眨眼,有些疑惑。
    原深轻笑,看他一眼。
    男人笑起来其实一点也不和蔼,更多的像是一只笑面虎,看得谭桢汗涔涔的。
    “那就好。”他说。
    谭桢更迷惑了。
    下一秒,原深递来一纸协议:“如果没什么问题,你签了吧。”
    谭桢傻乎乎地接过纸张,纳闷:“这是什么?”
    原深没回答,只淡淡道:“我不会亏待你,里面的待遇是你打十年工都挣不到的钱,当然了,即便我厌烦你了,协议也不会作废。”
    他慢条斯理说的话,落在谭桢耳里却如惊雷贯耳。
    谭桢翻开合同,再结合原深的话,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这是一份包养合同……
    他像是拿着烫手山芋,薄薄的纸张开始发烫,他一时无力,手指一软,纸张散落一地。
    原深只当他是被吓傻了,也没责怪他笨手笨脚。
    相反,他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少年的小表情。
    他在期待着表情由惊恐转为惊喜。
    但他注定要失望,谭桢并没有感到惊喜,他只有满脸惊吓。
    谭桢脸都吓白了,他惊恐地看着原深,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原叔叔,你什么意思?”
    他认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原深微微皱眉,不太喜欢他这幅明知故问的神情,淡淡道:“合同里写的很清楚。”
    谭桢觉得他疯了,这世界都疯了吧。
    原臣的爸爸,他叫叔叔的人,有一天会丢给他包养合同。
    他狠狠掐自己一记,疼,不是在做梦。
    不是做梦,那就是原臣的爸爸疯了。
    谭桢突然蹭的一下站起身,车身矮,他结结实实地撞在车顶,头阵阵的疼,他没心思管自己的头,而是拍打着窗户,声音前所未有的大:“我要下车。”
    司机看一眼原深。
    原深微微皱眉,眉头浅动,点头示意。
    车“刺啦”一声,靠边停。
    谭桢开门下车。
    他把协议扔在坐垫上,看着原深,抿着唇:“原叔叔,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我没有要当金丝雀的打算,也没有走投无路到需要靠卖身苟活。”
    他呼出口气,浑身都在发抖,他竭力克制住,心口像是在不住地灌凉风。
    他颤抖着嘴皮子,呼吸急促,声音有些喘:“如果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原叔叔误会了,我跟您道歉,也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他一腔措词十分诚恳。
    原深坐在车内,神色不明。
    谭桢说完这番话,鞠个躬,把车门关上。
    他自己沿着路走,他宁愿走回去,也不要坐原深的车。
    他拍拍自己的脸,觉得这个世界疯了,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发生。
    谭奶奶一直告诉他,人穷志不穷,所以谭桢即便觉得苦,也从来没想过要去做一些有辱门楣的事。
    今天这出是完全超乎谭桢意料的,他整个人都是懵的,还没有回过神。
    原深坐在这里,看着少年渐行渐远,半晌后他才沉着脸回神。
    不识好歹的小东西,也没必要给他脸。
    原深冷冰冰地盯着前方的背影,脸绷紧,拳头咯吱咯吱的响。
    司机在前面大气不敢出,毕竟目睹老板被拒绝。
    但有事要汇报,他只能硬着头皮出声。
    “先生,方丈说他算出影响你命盘的人是谁了,说要约你见个面。”
    原深闭眼,气压低沉,他仰着头,满脑子都是少年那番不卑不亢的神情,仿佛他有多卑劣。
    半晌后,他才缓缓出声:“让他晚上来。”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原深拨动佛珠。
    ……
    谭桢走了很远,他基本是用跑的速度,累的气喘吁吁,像是后面有鬼在追。
    回家的时候天色还早,到家时天色渐晚。
    谭桢一路快步回家,到家时就把自己锁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