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钰和徐如来其实是陪着他一起来医院的,洛淮书因为偷跑出来被他爸在警局门口逮到抓回去了。
    谭桢劝说孔子钰和徐如来先回家。
    孔子钰想到孔家父母还在等消息,便也只好先回去,徐如来则是终于松口气,又嫌弃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回家洗漱去了。
    谭桢总是会被这个世界环绕在他身边的美好所治愈。
    他觉得就这样就很好。
    ……
    麻药的药效过了,孟逢青睡了一觉,四五点的样子醒过来,睁开眼。
    他一眼就看见坐在窗前的少年,谭桢抱着膝盖看着窗外,冬日寒冷,枯叶簌簌,他靠在窗前,好像下一秒就要变成蝴蝶飞入凛冬,坠进茫茫冬夜。
    孟逢青下意识的出声:“谭桢……”
    谭桢倏地扭头,看向他。
    蝴蝶从冬夜飞回来,落地,回到人间。
    谭桢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他走过来,眼睛一红:“你醒了。”
    孟逢青轻轻地把他的蝴蝶抓住,温柔地捏着他的一根手指:“怎么这么冷?”
    谭桢吸吸鼻子:“没事,我这人体质就这样。”
    孟逢青轻嗯一声:“别坐窗前吹风。”
    谭桢点头,他掖掖孟逢青的被子,小声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帮你叫医生?”
    背后的疼痛在麻药后便袭来,孟逢青抬起眼,看见少年通红的眼眶,他摇摇头:“没有,你没事吧?”
    谭桢:“我没事,你不应该替我挡的,我宁愿躺在床上的人是我。”
    孟逢青弯眼,他好像比以前更温柔了,他怕惊走好不容易飞回来的蝴蝶,他放轻声音:“我应该做的。”
    谭桢疑惑的抬起眼看他。
    “这话说的不对,没有该不该……”
    谭桢话没说完,孟逢青就握住他的手,躺在床上的人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他身上:“你说,我听着。”
    谭桢一卡壳,觉得孟逢青是故意的。
    他便微微嘟囔道:“我不说了。”
    孟逢青垂眼,夜色里,病房里亮着微末的灯光。
    他眼睛里倒映出些许光亮,他轻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你可不可以多陪我一会儿?”孟逢青祈求。
    谭桢愣了一下:“当然可以。”
    他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连忙道:“你不用跟我道歉,你好好休息。”
    孟逢青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他:“你今天留的时间有点长了。”
    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谭桢跟不上,一脸迷糊:“你说什么?”
    孟逢青躺在床上,他没回答,自言自语说:“前几日你没跟我说几句话,你就走了,你今天跟我说了好多话。”
    谭桢刹那僵住,他血液倒流,有些失神地站在病房里。
    孟逢青还在说:“我留不住你,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谭桢却觉得有什么从自己胸腔里撞出来,把他撞得七零八碎的。
    他紧紧地攥着孟逢青的手,声音低得发颤:“孟逢青,是我,你没有做梦,我是真的。”
    孟逢青愣了一瞬,他轻轻地眨眼,苍白的嘴唇启阖,他看着眼前的蝴蝶卸掉他的翅膀,变成谭桢的模样,终于终于……终于真正地回到他身边。
    窗外风雪不止,年后初晴后又是个风雪天。
    孟逢青的记忆回笼,他在狂风吹打窗户的声音中,轻轻地蜷缩手指,把谭桢的手指笼进掌心。
    他轻声说:“你回来了。”
    谭桢趴在他的窗边,嗯一声,回应他:“我回来了。”
    第102章
    谭桢也是后来才知道, 原来那天发生的事情,也是有计划的。
    高楼大厦涉及到的人员广泛,加上在高层, 警方担心会伤害到人质,如果刺激到嫌犯, 很有可能会坠楼。
    出于多方面的考虑, 原臣自告奋勇去找原深对峙,从而释放出警方查到这里的消息, 逼迫原深从楼里出来。
    这也给了更好逼停他的机会。
    原深这人自负自傲, 他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算计他,也没算到当初随手处置的人最后会成拉他下马的关键。
    原深涉嫌故意杀人罪,被处以无期徒刑。
    谭桢在知道这则消息时, 他正推着孟逢青在花园里散步。
    孟逢青伤到了后面的肋骨,短时间内站起来可能会拉伤,所以他这段时间出门都坐着轮椅。
    正推着,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人。
    是原臣。
    谭桢微怔。
    原臣远远地朝他招手,孟逢青道:“你去吧, 我在附近转转。”
    谭桢点点头, 朝原臣走去。
    这算是事后, 谭桢和原臣的第一次见面。
    原臣看起来稳重很多, 他露出个笑时又觉得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谭桢和他并排走在林间小道上。
    “你, 没事吧?”谭桢问。
    原臣轻笑:“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听说把你胃病弄得更严重了?”
    谭桢挠挠头:“其实也还好,吃药就行。”
    原臣嗯一声,他站定, 认真对谭桢说:“对不起, 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谭桢看着他, 突然有些想不起第一次和原臣见面的时候是什么样了。
    他感慨世间变化万千,一边抿唇道:“不用和我道歉。”
    原臣:“不,我需要道歉,其实在知道你被救出来的时候,我就想来看你,你可能不知道,那晚我在医院门口站了很久,但也没有鼓足勇气走进来。”
    “我爸做得很过分,作为他的儿子我难辞其咎。”
    谭桢愣了愣,忽而失笑:“原臣,可是你救了我。”
    他轻声道:“你没有责任,你和你爸是不一样的。”
    他很认真地说这句话,原臣怔忡住。
    明明是他在道歉,明明他家犯了错,谭桢却反倒安慰他。
    他心一软,几乎就要克制不住呼之欲出的情绪。
    但他压住了,他眼睛干涩,扭开头,看向飞扬的柳絮:“谢谢你谭桢。”
    谭桢说:“不用客气,我也很感谢你。”
    原臣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他再也不是那个可以在太阳底下肆意奔跑的少年了。
    谭桢产生一些不可避免的伤感。
    “我要出国了。”原臣突然说。
    谭桢一愣:“什么时候?”
    原臣笑:“就这几天,其实一直都有这个打算,但没有下定决心,现在终于可以走了。”
    谭桢没问他为什么没有下定决心,他只是突然被临别的情绪笼罩。
    他们或许都明白,只此一别,或许再也没有相聚的时候了。
    谭桢眨眼,风吹过他的耳畔,他说:“那好吧,祝你一路顺分。”
    “嗯,你也要一切顺利。”原臣说:“希望你考上好的大学。”
    他伸手:“可以抱一下吗?”
    谭桢拥抱上去。
    只浅浅地抱了两秒,原臣依依不舍的松开。
    他揉揉眼睛,像是沙子迷了眼。
    “我走了,你回去吧。”原臣笑着说:“替我祝孟逢青早日康复。”
    谭桢嗯嗯地点头,目送他离开。
    原臣一次也没回头,那句被他压在喉咙里的告白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又重新落回他的心头。
    他没有资格对谭桢告白,这样离开就好。
    平静的,如风吹过湖水,没有泛起一点涟漪。
    ……
    时间如白驹过隙,每个人的生活重新回到应有的轨迹。
    谭桢留下一些心理阴影,怕心理状态影响学习,他还是接受了一周一次的心理辅导。
    孟逢青会不厌其烦地陪着他,不管他干什么都会陪着他。
    孔子钰时常觉得这俩人好像有什么磁场,能够奇怪地将其他人都分开,独留他俩融洽。
    他每每都觉得很不公平,于是强硬地挤进中间,放学要帮谭桢拎书包,吃饭要给谭桢排队打饭,就连谭桢鞋带开了,他都要抢着帮他系。
    谭桢有段时间差点被他搞疯,最后泪眼汪汪地求着别搞他,孔子钰才收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