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伯父说?”
    “暂时……还不打算。”
    西洋镜拆穿后,以若中的脾气,一定会跟上级报告,报告的结果就是任务结束,她必须回到原属单位。
    但是,他还想跟她相处久一点。
    以前听亦阳说,“恋爱的人怎么可以分开那么远”时,他只觉得有趣,但现在的确体会到这句俗又有力的话是多么言简意赅。
    怎么也没想到第一眼些微的好感,竟会在短短数月间演变成燎原野火,一发不可收拾。
    她笑也好,发脾气也好,他要她在身边。
    “不说的话,你爸说不定还会想出其它怪招,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你。”
    “没关系。”
    挂了电话,一回头便见到若中一脸古怪。
    她听到了?!
    “我只是想出来喝水。”若中勉强扯出一记微笑,“原来是这样……那我该写报告了。”
    靳炜一把圈住她,柔声问:“不能假装没听见吗?”
    “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你没有危险,我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她反抱住他,“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他将脸埋入她的颈间,“我已经开始不习惯了。”
    喜欢回头就可以看到她,醒来就可以看到她。
    一起到超市购物,一起去华纳威秀看上档新片,一起悠闲的吃早餐,或是因为工作迟延一起饿肚子——他以前从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对,但现在,他很希望两个人一直走下去。
    她素净的脸孔已然印上心版,洗不掉了。
    “会习惯的。”若中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怅然,“会习惯的。”
    书架上多了不属于他的书,鞋柜中多了不属于他的鞋,盥洗室有另外一个人的毛巾牙刷。
    习惯了一个人的他,从不知道两个人的生活就是这样,也不知道,原来习惯了两个人之后,会不愿意再回到一个人的生活。
    ***
    “若中。”阿印大喊,“你终于回来了。”
    “是埃”若中比了一个YA的手势,“任务结束。”
    阿印嘻的一笑,“都知道啦,没想到威胁案件背后的动机居然是场乌龙,这二个多月过得怎么样啊?”
    “一般。”
    从文件堆中冒出的志中加入谈话,“我看八卦杂志,你们那种亲密程度根本有点假戏真做了嘛。”
    我们是真的在一起啊,只是,不能说。
    靳炜并不介意,是她自己介意。
    爱情虽然不复杂,但也不是我爱你、你爱我这么简单。
    若中笑笑,“你忘了,沈若中演技一流,我以前扮演老大的女人也一样把毒枭耍得团团转埃”“那倒是。”合情合理,志中不疑有他,“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说出来让大家笑一下。”
    阿即像是自梦中醒来,“对了,你应该看到很多明星,他们人长得怎么样?你跟靳炜相处这么久,他会不会很骄傲还是什么的?”
    “其实我都不太认得。”若中老实说,“你们给我的那叠资料,全部都是黑白照片,我到洛杉矶时有人来接我,我以为那是助理,跟他说了一堆,后来才知道那是靳炜本人。”
    “真的还假的?”
    “真的啊,回台湾的飞机上遇到一个国际影后,我也不认得,同样唱片公司的头号玉女,我也不认得。”
    众人一起大笑。
    若中也笑了,笑容中,有一点甜甜的,也有一点酸酸的。
    其实,她并不想回答这些问题。
    很多事情,她想当作心中的小秘密。
    但是,她很明白,只要自己表现与过去有稍稍不一样,这群凭着第六感工作的人,就会知道她已变了一个人。
    以前,只要完成一个案件,在这个案件完成后与下个案件开始前,大家难免会讨论,这次只有她一人参与,她一定要说,非说不可,要不很快会有人问,若中你怎么了?
    刑事组的无敌小甜甜沈若中,现在禁不起人家这么问。
    若中弄了一杯三合一咖啡,就像过去一样,半倚着墙壁说了起来,“以前人家说隔行如隔山真是说对了,娱乐圈是个奇怪的地方,大家在化妆室的时候都不说,一上台,你拍我、我拍你,好像熟得不得了,我还看过女明星为了争谁先弄头发,在后台指着对方鼻子破口大骂,很惊人。”
    学武好奇心起,“谁啊?”
    “张宁宁跟陈宝君。”
    “陈宝君?我两个弟弟迷她迷得不得了,她骂人?她不是甜心美少女吗?”
    “笨。”阿印接口,“屏幕上是就好啦。”
    “他们怎么看你?”
    “reaL的团员知道我是女警官,没怎么样埃”若中言不由衷的回答,“反正都是工作嘛。”
    “大小姐,我说的是其它人,他们不知道你的工作,以为你真的是靳炜的女朋友,他这么红,不会有人恐吓或挑衅你吗?”
    “一大堆。”
    说到这,若中就忍不住光火。
    艾莉丝是够怪了,但没想到她不过是打头阵,接下来还有一大串人,歌迷、WMM的工作人员,杂志、广播现场的工作人员,每个人都用那种“你就是靳炜的女朋友?”的眼光看她。
    面无表情者有之,不能接受者有之,更甚者,是一脸的排斥。
    学文说:“那你不是很惨?”
    “我像是会被人欺负的那种人吗?”
    “那倒也是,我想没人会去惹能徒手碎砖的女人。”志中双手环胸,作了一个害怕的样子,“好怕呀!”
    若中笑了出来,“怕就走开,我要开始工作,这两、三个月的档案放在哪里?”
    “早整理好了。”阿印从桌子下面拉出一个纸箱,“知道你家没大人,我们还滥用职权叫管区三不五时去你家附近绕绕,看我们对你多好。”
    “知道啦,等领了薪水,请你们吃饭可以了吧。”
    回到座位上,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翻看档案,仔细看着文字与照片,这些原先驾轻就熟的事情,此时做起来却显得十分沉重。
    情绪太过反覆。
    对于这段感情,抓不住又放不掉,该怎么办才好?
    组长的声音在她顶上飘过,“脸扭曲成这样,这案子有这么复杂吗?”
    “不是自己经手的案子,比较陌生。”
    “你回来得正好,我们刚接获有人报案绑票。”
    ***
    有工作是好的,精神高度集中,体力高度耗费,结论就是,时间过得快,自然不会想那么多。
    若中在草丛里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十二小时。
    夏天蚊子多,天气又热,但没办法,这是工作,怕出了事情来不及反应,眼睛始终盯着针孔画面,不敢稍有松懈。
    布置、跟监、追踪,确定肉票位置后,在耳机中的命令下一拥而上。
    父母哭哭啼啼的感谢。
    报告写来不过几页,却花了几十个人近半个月的时间。
    “看脸会以为刚从垦丁回来,看脚就知道是在喂蚊子。”阿印掀起裤管,很壮观的蚊子肿包。
    若中从抽屉里拿出青草膏丢了过去,“谁叫你穿短裤。”
    “热啊,有树荫没用,三十几度,我一直想起以前教官说的凤凰城煮茶法,当下就有这种冲动。”接过青草膏,阿印老实不客气的一挖就是花生大小,“山上的蚊子好像没看过人一样,一吸,不打不会放。”
    若中笑,打开计算机,正预备键入档案,电话铃声打断了原本的工作。
    “刑事组,沈若中。”
    话筒中传来车声,却没人说话。
    “请问哪位?”
    还是没声音。
    若中皱眉,心情已经不好了,还接到这种不出声的电话。
    正欲挂断,电话那头突然有了动静,“是我。”
    那声“是我”一传入若中的耳朵,让她感觉恍如电击。
    是靳炜。
    她已经半个多月没听见他的声音了。
    以为自己已将情绪处理妥当,没想到不过才两个字,千万思绪涌上心中,多时的努力瞬间溃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