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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6   歸夏
    ◎是因為他愛着他們的媽媽。◎
    陳星夏懷孕這事, 全家歡慶。
    本來就被供得和小祖宗差不多的她,這下更是有了尚方寶劍,成天裏那叫一個橫行無忌。
    從前不讓吃、不能吃的東西, 通通有了理由:寶寶想吃。
    嚴宵千依百順, 半點兒不敢馬虎,就連夏女士有脾氣也學會了壓一壓。
    大家都在期待這個寶寶,也都想把愛送給寶寶。
    可有時候啊,愛太多了也是種負擔呢。
    陳家爆發的第一次內部不和諧, 就是因為寶寶。
    起因是:取名。
    作為臨饒師範大學中文系的教授, 陳慕桢博覽群書,學富五車,在為孫子或孫女取名這件事上,拿出了寫文學著作的架勢。
    翻了四書五經, 也翻了詩經離騷,陳教授最後從“清陽曜靈,和風容與”這八個字中提取出孩子的名字。
    男孩的話, 就叫嚴曜靈, 像太陽一樣, 照耀萬物;
    女孩的話,就叫嚴容與,像惠風一樣,溫和自由。
    不得不說, 确實好名字。
    可孩子他爸嚴先生明确表示,女孩嚴思滿,男孩嚴歸夏, 絕無更改。
    陳教授當時一聽, 過往如昨日重現, 當場就急了:“你們做父母的,能不能負責一點兒?孩子是你們的工具嗎?思滿也就算了,女孩子叫這個還不錯。歸夏,這是男孩名字嗎?啊?這是嗎!”
    陳教授越說越激動。
    特別是想到他小時候因為叫慕桢,被很多小朋友追着說是女孩,就快要犯心梗。
    “爸,我知道您是好意。”嚴宵說,“可這事我已經決定了。”
    陳教授拍着桌子:“不負責任啊!你們這些做父母的……”
    “我們做父母的怎麽了?”陳沛山插話,“虧待你了?”
    一句話,陳慕桢和陳沛山這對父子倆杠起來了。
    夏女士在一邊嗑瓜子,和陳星夏還有嚴宵說:“名字起得不錯。不用考慮孩子,沒事。”
    “……”
    “……”
    講真,陳星夏小時候也深受名字之苦,之前她還決心不能讓她的孩子走老路,要不……
    陳星夏看向嚴宵,嚴宵搖頭。
    他就是要讓他的孩子知道,他們能來到這個世上,是因為他愛着他們的媽媽。
    僅此而已。
    不過,外公這麽賣力給取名字,也不能辜負。
    孩子的小名還是有了的,男孩就叫曜曜,女孩就叫容容。
    如此,也圓滿了。
    *
    懷孕後,嚴宵就不讓陳星夏開車了。
    從前便是只要他有時間就會來接妻子下班,現在是沒時間也要創造時間,有時實在忙不過來,夏女士和陳教授會代勞。
    周五,嚴宵如常來接陳星夏下班。
    對于陳工和她完美老公的恩愛日常,建築院的同事們早已經見怪不怪,連保安室的大爺都喜聞樂見。
    上了車,陳星夏收獲一杯熱熱的芋泥波波。
    快下班時,她嘴饞得不行,特別想喝這個,就給嚴宵發了微信。
    “謝謝老公。”陳星夏親上一口。
    嚴宵揉揉她額角,免不了唠叨:“還是少喝。”
    “知道,知道。”陳星夏小松鼠似的嘬着奶茶,“老年人。”
    兩人一路上沒太趕上晚高峰,順暢地回到東棠裏。
    東棠裏哪裏都好,就是車子開不進去這點,有時叫人頭疼。
    嚴宵停好車,過去給陳星夏開門,牽着妻子回家。
    陳教授和夏女士去周邊山莊過周末了,剩下陳沛山同志可逮着機會,叫陳星夏訂了披薩,一個人在家樂得逍遙。
    回到自己的小家,嚴宵快速做了兩道菜。
    冰箱裏還有牛肉和排骨,都是夏女士提前備好,再拿出來熱熱就是。
    夫妻倆吃完晚飯,照例出去散步,也去陪了會兒陳沛山。
    從陳家出來,嚴宵問陳星夏回去還是繼續?
    陳星夏舔舔嘴:“想吃甜寶栗子呢。”
    嚴宵淺笑,捏捏她的臉:“不能多吃。”
    夜晚的崇光路,霓虹璀璨,馬路上車子川流不息,街道旁店鋪生意火熱。
    而再過半個月,海棠花就又要開了。
    到時候,這裏将既有人間煙火氣,又有詩情畫意。
    嚴宵和陳星夏牽着手。
    陳星夏偶爾聞到甜品店新烤出來的面包香味兒,就會看嚴宵一眼,嚴宵便帶她去買。
    這麽買了一路,等到甜寶栗子家門口時,陳星夏又不想吃了。
    這不是她第一次變主意。
    受影響激素,她最近時常控制不住情緒,上一秒還想着怎樣,下一秒就通通不想要了。
    可來都來了,不買是不是不合适?
    “要不我們買一點兒?”陳星夏問。
    嚴宵反問:“涼了的你吃?”
    陳星夏非常誠實地搖頭。
    嚴宵就知道,又是笑:“那就不買,下次來。”
    “可是……”
    “我不會煩的。”
    嚴先生一眼看穿嚴太太的心思。
    他輕輕撫摸陳星夏的臉,嘆了口氣:“小滿,懷孕是件偉大又辛苦危險的事。我半點兒都不能替你分擔,要是再連你的這些這麽小的要求都不耐煩,我根本不配做你的丈夫。”
    陳星夏眼眶發熱:“但我事兒是有些多。”
    嚴宵說:“你就是再有一百件、一千件事讓我做,我都不覺得多。”
    這話怪好聽的。
    陳星夏心情又開朗了,并果斷得了便宜賣乖,指着前面的小攤販:“那我想吃臭豆腐。”
    “……”
    *
    過了頭三個月,陳星夏孕早期的反應緩解了些。
    夏瀾說能先松口氣了,可在嚴宵看來,懷孕整個過程就沒有一刻是能讓他放心的。
    他閱讀了很多關于如何照顧孕婦的書,生怕自己哪一點兒做的不好,會對陳星夏造成影響。
    可也就在這個時候,嚴宵接到通知,上面要求他即刻動身前往北城,參與一個項目的前期籌備工作,屆時會進行為期兩個月的全封閉管理。
    嚴宵第一時間和領導反映了妻子懷孕這事,領導理解,但事關國家機密,只能服從。
    陳星夏知道這事後,什麽也沒說,默默幫嚴宵收拾行李。
    她挺支持的,還十分自豪,說:“能為國家出點兒力,是榮幸。你讀那麽多的書,不就是為了這個?放心去吧,我到時候搬回家。我媽照顧我比你可好多了,你就……”
    嚴宵從身後抱住了陳星夏。
    她現在孕期十七周半,四個月多些,還沒有顯懷,嚴宵的手放在她小腹上,并不能切實感受到寶寶的存在。
    可為人父母,那種微妙的感應又是神奇般地存在着。
    陳星夏眼睛酸得發疼,一秒都裝不下去,轉身抱住了嚴宵。
    “我舍不得你。”她說,“寶寶也舍不得。”
    嚴宵喉嚨泛梗,想安慰,但千言萬語也只有那一句:“我也不想離開你。”
    一步都不想。
    但兩人也都知道,事分輕重,有時兒女情長在大是大非面前,必須暫且放下。
    陳星夏吸吸鼻子:“我會照顧好自己和寶寶,你也注意身體。每天按時吃飯,別一忙就什麽都忘了。”
    “好。”嚴宵幫她擦掉眼淚,“籌備會期間不能使用任何電子通訊設備。如果你有事,去我單位找王院。”
    陳星夏點頭,還要囑咐什麽,卻是定住了。
    嚴宵忙問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陳星夏不說話,睜大着眼睛,又去仔細感受了下,然後捂住了肚子。
    “寶寶動了。”她驚奇道,“寶寶剛才動了!”
    嚴宵愣了愣,随即單膝跪地把耳朵貼在了陳星夏肚子上去聽。
    可惜,大概是知道自己名字的由來吧,寶寶絲毫不給爸爸面子,就動了那麽一下。
    嚴宵低頭輕吻了下,然後擡起頭:“我一定盡早回來陪你和孩子。”
    *
    陳星夏回了陳家。
    起初,夏女士也是供着哄着,後來陳星夏越來越作,夏女士脾氣上來,直說不伺候了。
    怎麽着?
    就你有老公寵!
    陳星夏理直氣壯:“嚴宵就是都聽我的!”
    “好好好,你們夫妻倆厲害。”夏女士氣得不行,“我再問一遍,這湯你喝不喝?”
    “不喝!”
    夏女士點點陳星夏:“行,回來我就告訴小宵。”
    “诶,等等!”
    夏瀾瞪着眼,舉着的碗頓時像是舉着聖旨:“怕了?”
    笑話。
    她陳星夏怕嚴宵?
    “不就一碗湯嗎?”陳星夏接過去,“我媽辛苦炖的,我給你面子。”
    這臉變的。
    因為懷孕,院裏給陳星夏安排了相對輕松的工作。
    她平時上上班,閑來看看書,再約着蘇雨萌逛街買東西,日子也并沒有很難熬。
    只是每當夜深人靜時,就會怎麽都克制不住地想他。
    特別想。
    忍不了了,她就會翻出當年嚴宵去美國讀研時,他們的來往信件,稍作慰藉。
    而随着陳星夏肚子越來越大,兩月之期已到,嚴宵卻遲遲沒有回來。
    陳星夏扛不住,不好意思地給王院打了電話。
    王院很關心她的身體,也說嚴宵那邊不會有事,沒回來,只能是事情還沒有定奪,至于其他,不能透露。
    家裏人都勸陳星夏放寬心,這是大事,哪裏能那麽快就結束?
    她也懂這個道理,怕就怕嚴宵看不到寶寶出生。
    這天,蘇雨萌陪着陳星夏去商場看嬰兒物品。
    陳星夏現在孕三十七周,她人纖瘦,再加上一家子不僅只顧着補充營養,還注意了均衡,她的肚子沒有很大。
    蘇雨萌看中一條粉色背帶裙,拿出來先在自己身上比比,說:“買來給我幹閨女吧?太可愛了。”
    陳星夏笑笑:“還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呢。”
    “那再把這條藍背帶褲買了啊。”蘇雨萌拿起另一條,“他們幹媽有的是錢。”
    陳星夏搖頭,給蘇雨萌指了條明路:“你買中性色。米色啊,白色啊,黃色,都好。”
    蘇雨萌一看,是不錯,但不萌呀。
    她還是拿了一粉一藍,挽着陳星夏,問:“你和嚴宵想要兒子還是女兒?”
    “都行。”陳星夏說,“但嚴宵應該更喜歡女兒吧。”
    “我看也是,像你,他肯定愛。”
    陳星夏沒說什麽,手指撥着衣架,眼裏霧着淡淡憂愁。
    蘇雨萌勸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和孩子都平安,比什麽都強。況且,嚴宵說不定很快就回來了。”
    “嗯。”陳星夏點頭,“但願如此。”
    *
    然而,臨近陳星夏預産期,嚴宵都沒有回來的跡象。
    陳星夏徹底不想了,就想着順利生下孩子。
    晚上,陳家各個房間都不關門。
    夏瀾扶着陳星夏進屋躺下,反複叮囑有事就叫他們,風吹草動都要叫。
    “知道。”陳星夏笑了笑,“這不還有四五天了嗎?”
    “四五天你以為很久?”
    夏瀾嘆口氣,摸摸女兒的腦袋。
    同為女人,她太知道孕育一個生命是何等的艱辛,如果可以,她還真有些不想讓女兒遭這個罪。
    可她遇上了愛她的人,這遭辛苦終歸值得。
    深夜,快淩晨一點。
    這個時候正是所有人深度睡眠的時候。
    陳家院門發出窸窣響動,大阿哥腦袋一轉,在籠子裏蹦了蹦,準備開嗓。
    但在看清來的人是誰後,它閉了嘴,轉而歡實地撲棱了兩下翅膀。
    嚴宵小心翼翼上了樓。
    來到房間外,他看到床上隐隐隆起的身影,一顆心緊了擰,擰了松,歸為安寧。
    他來到床邊,望着陳星夏的睡臉,很輕地碰了碰她的耳垂。
    陳星夏這些日子睡眠都淺,這就覺得癢,動了動,露出了肚子。
    嚴宵看到那小山似的高度,人定在原地,無以名狀的心情在體內翻滾。
    正想摸一摸,就聽一聲:“老公?”
    嚴宵輕聲:“吵醒你了?”
    陳星夏沒回話,反倒是笑笑。
    她總做夢,每次都是夢見嚴宵回來了,就這次,聽見了他的回應。
    “你多待會兒啊。”陳星夏咕哝,“晚些再走。”
    嚴宵說:“不走了,工作結束了。我回來了。”
    “诶?你這還……”
    陳星夏睜開眼,就見嚴宵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幾秒後,屋裏爆出喊聲。
    夏瀾、陳慕桢、陳沛山幾乎是秒醒,鞋都顧不得穿就下了床,一股腦沖進屋裏。
    頂燈大亮,照在了嚴宵身上。
    他比走之前瘦了快兩圈,眼下烏青明顯,風塵仆仆。
    一家人面面相觑。
    陳沛山最先反應過來:“小宵回來了?”
    “爺爺。”嚴宵點頭,“我回來了。辛苦你們一直照顧小滿,我……”
    話沒說完,他察覺陳星夏表情有細微的變化。
    陳星夏也是又驚又喜,因為太突然,整個人都亂了,也懵了。
    激動之下,現在覺得肚子有些疼。
    她抓着嚴宵的手,嚴宵眉頭緊鎖:“怎麽了,小滿?”
    夏瀾預感:“該不會是……”
    陳星夏疼得又厲害了些,看着嚴宵:“老公,去醫院。”
    *
    嚴宵這一回來,把孩子也給召喚了出來。
    三更半夜,一家子聚在産房外面,忐忑難安。
    按理說沒這麽快,想要生産,鐵得等着了,可陳星夏這一下波動太大,着實把孩子也給惹急了。
    嚴宵後悔自責不已。
    陳慕桢懂他的心情,說:“不怪你。要是今天就生了,那也是孩子想爸爸了。”
    “是是是。”夏瀾也說,“而且小滿預産期也就這幾天,你怕也是為着這個才這麽着急趕回來吧?”
    知道長輩都是為了寬解他,可嚴宵聽不進去。
    他在産房前不停踱步,心裏沒一刻安生,只想陳星夏平安就好。
    陳沛山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很快就會人定。”
    幾個小時過去。
    當天邊旭日紅光照亮大地的那一刻,産房上面的燈滅了。
    一家人圍在産房前,嚴宵臉色白得和紙一般。
    護士出來,恭喜:“陳星夏家屬,是男孩,出生時間早上七點二十七分,體重三點二千克。”
    “母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