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沐汐清。”耳邊炸開一道聲音的同時, 撐着下巴的那只手臂被人推動。
沐汐清反應不及，手臂前移，下巴從掌心滑落, 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後知後覺意識到身邊叽叽喳喳的聲音：“怎麽了？小冉。”
蕭冉轉動辦公椅，上上下下打量着沐汐清：“你現在的狀況不對勁，很不對勁，我喊了那麽多聲都沒反應, 在想什麽呢？”
沐汐清眼神落在面前的那塊黑屏的長方形物體上, 上面沒有一條消息傳入。
自那夜過後, 她和段尋霜相互在對方的手機中錄下了指紋和面容, 一方面是因為段尋霜說別的情侶都這樣，她也想，另一方面則是為了下次切換歌曲的時候能快一點, 沐汐清覺得後面這點原因更多，好笑不已。
她也沒那麽惡趣味吧……
中秋假期一過，她和段尋霜雙雙投入工作中，周身猛地沒有了心中所想之人的氣息, 還有些不适應。
她搖搖頭：“沒事, 在想下一批手辦的事。”
蕭冉就着她這個話題往下延伸：“對了，工作室新招了個設計模型手辦的實習生，我看了她畫的圖紙, 創新挺好的，功底也不錯，在考慮要不要讓她提前轉正。”
能得到蕭冉如此高的評價, 沐汐清來了興致, 她問：“現在有她畫的圖紙嗎？我看看。”
蕭冉滑鼠點擊着, 十幾秒後，她轉動筆記型電腦，一幅模型手辦的三視圖出現在螢幕上。
畫中中的模型整體采用紅黑色，手辦的五官刻畫尤其精致，栩栩如生，衣衫褶皺和轉折掌握的很好，是幅很出挑的畫作。
“的确不錯。”沐汐清點頭認可。
“是吧，感覺挖到寶了，而且據她說，這還是她大二期間畫的。”蕭冉越看越滿意，越看越覺得工作室的未來前途一片光明。
沐汐清笑：“她本人對這份工作滿意嗎？”
蕭冉：“挺滿意的吧，招進來的第一件事就跑到人工區，我看她有興趣，就讓她上手試了下，試完之後，她就特別激動的跟我說，想要立刻入職。”
工作室創辦這幾年，來來往往招了不少人，也走了不少人，見慣了被工作折磨的人，可從來沒有如此積極的。
蕭冉起初只是以為她三分鐘熱度，剛進來看見這些東西比較稀奇，可一連一個星期都是工作室最早到的，好幾次遇見她，她也是滿臉興奮地舉着制作的半成品手辦和她打招呼。
“更可怕的是，她中秋假期還跑到工作室制作手工雕刻了一個模型出來，就擺放在她工位上。”蕭冉不得不感慨，這人也是真的熱愛手辦。
沐汐清興趣更濃了，她也很少見到這麽喜歡制作模型手辦的人：“她現在在哪？”
蕭冉聳肩：“不出意外，在手工區，一起去看看？”
“走。”沐汐清正有此意。
如蕭冉所言，門上挂着模型手工區牌子的房間內，一名年輕的女生正在細心雕刻手中的模型。刻刀小心翼翼地在粘土上滑過。
“在練手。”蕭冉看了眼道。
沐汐清沒接話，站在玻璃窗外往裏看，她的視力很好，可以清晰地看清女生現在雕刻的是手辦的五官。
雖說是練手，但她的認真程度還是令人嘆服，沐汐清和蕭冉在窗外站了快半個小時，女生都不曾發現兩人，注意力集中的驚人。
時間長了，蕭冉站的腿有點疼了，她捏了捏膝蓋，用氣音：“我們要不進去看看？”
沐汐清微微點頭，等了會，等女生将模型的五官雕刻完畢，準備雕刻身體的時候，推開門。
忽略到可以聽不到的聲音吸引不到女生的注意力，她依舊在雕刻。
沐汐清和蕭冉對視一眼，後者主動上前，趁着女生甩手的間隙，喊了女生的名字：“卓歡。”
女生受到驚吓，手抖動着，下意識回頭，看清來人後，王卓歡笑着招呼：“冉姐……”目光落在沐汐清身上，片刻後，試探地，“汐清姐？”
語調上揚，有些許不确定。
沐汐清也笑了：“你好，沐汐清。”
“啊，清姐好，我叫王卓歡，清姐叫我王卓歡就行。”王卓歡放下手辦，起身道。
沐汐清沒和她客氣：“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叫我。”
以為她不喜歡這個稱呼，王卓歡擡了擡手，看樣子是想要撓頭，臨了想到剛摸完粘土，硬生生止住了。
沐汐清被她可愛到，彎彎唇：“不過我比你大幾歲，你叫我姐也合适，汐清姐吧，清姐感覺怪怪的。”
“哦哦，好。”王卓歡連忙應下，“汐清姐好。”
沒有過多糾結這些稱呼，沐汐清指了指她雕刻的手辦，詢問：“可以給我看看嗎？”
“當然可以。”王卓歡忙不疊地拿起遞過去。
沐汐清笑笑，近距離觀看下，帶給她的沖擊力更加劇烈，五官的立體，眼睫根根分明，桃花眼在整體中更加出挑。偏偏面部輪廓淩厲，給人清高冷傲之感。
與王卓歡給她的感覺格格不同。
“很多人都說我畫出來的人物和我本人的風格差別很大。”王卓歡笑道，“但我覺得，做出的東西，只要是自己喜歡的，就是最好的。”
沐汐清贊同：“你很喜歡手辦嗎？”
“喜歡。”女生的眼睛頃刻間亮了起來，對於市面上的各種手辦如數家珍，一一列舉，最後，她語氣落寞地，“但有的品質不行，模型整體也不好，一看就是敷衍的作品。”
“正好我大學期間有門課與手辦制作相關，所以我就來了。”王卓歡道。
沐汐清笑：“希我相信你可以做出你所希望的作品。”
被認可的人重重答應：“一定會的。”
和王卓歡告別後，沐汐清和蕭冉離開了模型手辦區。
“你也看見了，小姑娘性子好，天賦高還肯努力。”蕭冉一出門就開始誇。
沐汐清：“看着是很好，你明天讓她單獨設計一款手辦，時間的話，給長一點吧，一個月時間，設計說明也寫一下。”
“行。”蕭冉。
“叮咚。”手機發出震動音。
沐汐清随意點開螢幕，一條微信消息彈出。
【請問小沐設計師在忙嗎？】段尋霜。
沐汐清眼底的暖色因這句話而增多，她打字：【不忙，小段同學有什麽事嗎？】
蕭冉瞧她的表情，心下了然：“呦，段總發的消息吧。”
沐汐清笑着看了好友一眼：“嗯，是她。”
語氣是聽得出的喜悅。
“新來的那個實習生，實力挺強的，桌面上的那幅插畫，我估摸照着畫都要畫好久，說不定還達不到對方那個層次。”茶水間傳來聊天聲。
“切，那又怎麽樣，總歸是個實習生，還能把我們這些老員工壓下去？一點規矩都不懂，天天埋在那做手辦，真把工作室當家了。”一道抱怨的聲音傳來。
“哎，別這麽說，都是因為熱愛聚在一起的。說起來，我還打算去找那位新來的學習學習。”一開始說話的人打圓場。
“學習啥，跟個實習生學習？你不覺得掉面子，我還覺得丢人。還有昂，我可不是熱愛，我是當初專業和這個搭邊，這邊工資待遇都不錯才來的。”抱怨的人道。
“你這麽說有點過了吧，工作室待我們這些人都不錯，要走你走，我挺喜歡這邊氛圍的。”
“你咋還幫老板說上話了，共情了啊，執迷不悟啊……”
路過茶水間的兩人腳步頓了下，沐汐清和蕭冉對視一眼，後者翻了個白眼，作勢就要往茶水間進，沐汐清一把拉住她，神情淡漠地：“小冉，我杯子在辦公室嗎？”
愣了下，茶水間的談話聲瞬間停下來，落針可聞，蕭冉心領神會：“在，等會我陪你一起來茶水間。”
“好。”
兩人邊走邊說，聲音漸行漸遠。
“我去，她們該不會聽到我說的話了吧。”抱怨的那人道。
他旁邊的女生冷笑一聲：“我倒是希望她們聽見了。”
“哎，你什麽意思啊。”
“字面意思。”
回到辦公室，蕭冉越想越氣，越氣越想，達到一個峰值後，她用力砸了下桌子。
沐汐清：“你……”
“嘶，力氣用大了，好疼。”蕭冉抵着砸過桌面的手，呼着熱氣緩解疼痛。
沐汐清：“……”
“不行，我必須要和羽靈吐槽這件事。”蕭冉憤憤不平地掏出手機。
沐汐清無奈地笑笑，摸出手機，螢幕在這時亮起，一條微信消息進入。
這麽巧，這算是心有靈犀嗎？
【小沐同學有想我嗎？】段尋霜。
好黏人。
【沒有哦。】沐汐清故意。
【好吧，可是我有想你。】段尋霜。
還跟了個被雨淋濕的小兔子表情包。好委屈的樣子。
沐汐清腦補段尋霜露出這幅神情，心登時軟的一塌糊塗，當即改口。
【有想你，一直在想你。】沐汐清。
陽光放晴，小兔子撐着小葉子蹦蹦噠噠的出現在螢幕上。
又腦補出段尋霜的這個表情，沐汐清在茶水間外面的稍壞一點的心情，立刻和這個表情包一般，由陰轉晴。
但為了獲得某人的安慰，指尖在虛拟鍵盤上快速點擊，把剛剛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總結性的。
【好過分啊。小狗摔倒.jpg】沐汐清。
備注下方的“對方正在輸入中……”出現，持續了幾秒後，一行文字出現。
【不要為這種不值得的人浪費情緒，每個人的選擇不同，價值觀不同的人不必強求。】段尋霜。
【嗯，不為他浪費情緒。】沐汐清。
【那把情緒都給我，好不好？】某個人又開始為自己偷偷謀取福利了。
沐汐清眉眼彎彎：【好。】
【好乖。】段尋霜，【下午幾點回家？】
【五點離開工作室，大概要六點才能到家。】沐汐清。
【好的。我也差不多，那到時在家見吧。】段尋霜。
【好。】沐汐清。
【嗯呢。】段尋霜。
心照不宣的結束了這次聊天，沐汐清的注意力重新轉移到電腦上，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中。蕭冉和沈羽靈聊了會後，也放下手機，開始專心工作。
五點鐘一過，沐汐清和蕭冉準時關閉電腦。
“啧，你這也太快了。”蕭冉邊拔U盤邊道。
“你也不遜色啊。”沐汐清。
兩人邊怼邊往外走，坐上電梯，沐汐清給某人發消息。
【我結束工作了，現在回去。】沐汐清。
【好。】段尋霜。
“啊。”電梯門剛開，陡然拔高的音量炸的沐汐清腦瓜子嗡嗡的，不等說什麽，蕭冉一個健步沖了過去，蹦跳着抱住外面站着的人：“你怎麽來了啊。”
沈羽靈摸摸她的頭：“接你啊。”
“嗚嗚嗚，好感動。”蕭冉。
沐汐清：“羽靈姐。”
“汐清。”沈羽靈和沐汐清打完招呼，對蕭冉道，“走吧。”
三人在大樓外告別，沐汐清注視着兩人的身影進入不遠處的奧迪車中，車輛緩慢行駛，沐汐清收回目光。
有點小羨慕。
找尋到熟悉的車牌，沐汐清快步走過去，打開後車門，冷調的香包裹住，有一瞬間的錯覺閃過。
沒多想，她坐了進去，來不及看駕駛位的人：“今天又要麻煩你了。”
“不麻煩。”清冷溫柔的聲調傳出。
沐汐清發消息的手停滞，一股驚喜感漫上來，她擡眸看去，驗證駕駛位上的人，看清後，那股驚喜轉化為實質：“你怎麽來了。”
“來接小沐同學下班啊，”段尋霜暖聲，“順便給小沐同學當司機。”
沐汐清探過半個身子，戳了戳她的後腰：“好的，小段司機好好開。”
段尋霜紅唇翹起：“好。”
後車門被打開，沐汐清換到副駕上，矮身坐了進去，系上安全帶，一本正經地揚起頭，忍住不看駕駛位上的人：“小段司機，好好開車。”
段尋霜：“好的。”
破功了，沐汐清咬住舌尖憋笑。
車輛緩緩啓動，段尋霜看了眼後視鏡，轉動方向盤，駛入寬闊的馬路上。
“晚上想吃什麽？”段尋霜問，“法國菜怎麽樣？”
“嗯……你想吃？”沐汐清反問。
紅燈亮起，段尋霜笑：“我問你呢，你怎麽又反問回來了？或者你想吃什麽？”
沐汐清想了想：“嗯……相比較的話，我更想吃烤肉。”
“烤肉嗎？”段尋霜不意外，綠燈亮起，她轉動方向盤，“有推薦的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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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商場四樓就有家燒肉店，味道不錯。”沐汐清猶豫，“但人可能比較多，沒有包廂……”
她習慣了這些，不确定段尋霜能否适應：“要不還是去吃法國菜吧。”
段尋霜食指點了點方向盤，沐汐清的顧慮她自然知道，但……這有什麽關系。
按照指定路線抵達，駛入商場昏暗的地下停車場。
段尋霜解開安全帶，側過身：“你一提，我也想吃了。”
沐汐清看出她的體諒和善解人意。
冷淡的香氣貼近，段尋霜探過半個身子，解開沐汐清的安全帶，單手撐在另一側的座椅墊上，另一只手揉了揉她臉頰的軟肉。
“下車吧。”段尋霜道。
沐汐清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點脾氣沒有。
下了車，她問：“會不會被拍到。”
段尋霜不在意：“我又不是明星，拍我也沒什麽熱點吧。況且，段氏的新聞公關部和法務部也不是白拿工資的。”
沐汐清放心下來，但進入那家烤肉店時，還是選擇了最裏面，無人注意的位置。
段尋霜看在眼中，淡笑不語。
将烤制過半的食物翻了個面，用公筷夾入沐汐清的碗中的。
段尋霜可能不怎麽喜歡吃這些，基本沒怎麽動過筷子，大多是沐汐清吃的。好在點的不多，也能吃完。
算上烤制的時間不過一個小時，沐汐清心有愧疚：“我們再去吃點別的吧。”
段尋霜掃她一眼：“你還能吃得下嗎？”知道沐汐清是關心自己沒吃什麽，她道，“其實我有點想吃你下的面條了。回去再給我做一頓？”
沐汐清自然不會拒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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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別墅內，一樓廚房內響起劈裏啪啦的聲音，段尋霜坐在餐廳內，眼底有柔色。
今天沐汐清的态度特別堅決，怎麽都不肯讓她靠近廚房，就連她想陪對方的念頭都被對方毫不客氣的打消。
“你去餐廳坐好。”沐汐清板着臉。
十幾分鐘後，一碗熱乎的面端進餐廳，沐汐清推了過去：“以後你不喜歡吃的，要直說，不準因為顧及我的原因勉強自己。”
“好。”段尋霜。
“你是不是有什麽忌口。”沐汐清突然問。
在她的印象中段尋霜幾乎沒有挑過食，就算不喜歡的東西也會客氣的嘗上幾口，今天的反應很不正常，她只能推測是有段尋霜不能吃的東西。
可回想過去，那些食物或多或少在家裏都吃過。
“油有點大。”段尋霜言簡意赅。
沐汐清了然：“好的，我記住了。”
段尋霜夾起一筷子面條，細嚼慢咽。
沐汐清不打擾她吃飯。
吃完飯，沐汐清順手将碗和鍋刷了，随後兩人一同上樓。
“你先洗吧。”踏入卧室門，沐汐清先道。
段尋霜這次沒有逗弄她：“好。”
一前一後洗完，沐汐清鑽入一早就被女人捂熱的被窩，和裏面人抱了個滿懷，香甜的吻從臉頰吻到唇角，克制地輕啄了下柔軟的唇。
沐汐清意猶未盡地蹭了蹭女人的臉頰，指腹從女人的鼻尖下滑，落在鎖骨處，指尖輕顫。
用力閉了閉眼睛，隐住适時出現的念想，拉住女人的手，十指相扣：“小段同學，我突然發現我對你的了解一點都不多。”
“不知道你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沐汐清縮進女人懷中。
和段尋霜相處的這麽長時間，她對段尋霜除了心動外，其它的近乎一無所知。
是個很不稱職的對象。
段尋霜吻了吻她：“喜歡你啊。”
沐汐清輕輕捶了下她：“說正經事呢。”
段尋霜擁住她，在她耳邊低低嘆息：“喜歡的很多，不喜歡的也有很多，以後我一一告訴你，好不好？”
沐汐清在她懷中動了動，悶悶地應了聲：“好。”
“下次遇到不喜歡的，我直接和你說，不會再發生今晚的事了。”段尋霜道。
沐汐清心疼她，明明不是她的錯，這人怎麽像是在和她道歉，癟着唇，從女人懷中擡起頭，親了親女人的下巴：“又不是你的錯。”
“也不是你的錯啊。”段尋霜撫上她的臉。
沐汐清弱弱地“嗯”了聲，重新窩進段尋霜的懷中：“晚安。”
“晚安。”段尋霜。
夜色寂寥，無人知曉的地方，煙霧缭繞，有人瞥了眼螢幕上的手辦模型，冷哼一聲，回複另一頭的消息：【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