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忘帶了。”沐汐清神色緊張, 反握住段尋霜的手，慌亂道，“怎麽辦, 我戶口本沒帶。”
“會不會來不及。”沐汐清越發慌張, 鹿眼裏跳動着星星點點的光點。
兩人站在電梯門口，近乎交疊的身影遠遠看過去極具美感。
段尋霜冷靜：“沒事，別急，你戶口本放在哪了？我現在去給你拿。”
沐汐清瞳孔轉動：“放在我辦公室了。”
段尋霜伸出按電梯按鍵的手頓住, 目光重新轉移到身前人的臉上, 哪裏還有慌亂, 分明是計畫得逞後的洋洋自得。
靈動的鹿眼眨動, 沐汐清滿眼笑意：“去我辦公室拿嗎？”
見她這幅樣子，已經确定她帶了，段尋霜揉了下某個不老實的小沐老板的發頂, 低聲道：“要我幫你拿嗎？”
沐汐清轉過身，歪了下頭，示意段尋霜跟上。
她推開工作室最外層的門，露出裏面長而明亮的走道, 在走道的兩邊劃分出各種所需的區域。
“身為老板, 帶小段員工參觀一下吧。”沐汐清雙手背在身後，腰身挺的板直，還真有幾分架勢。
段尋霜眉眼含笑：“勞煩小沐老板了。”
“小事。”沐汐清揮揮手, 不在意地往前走，實則臉上笑出了花，好在段尋霜在她身後, 看不見她的面部表情。
“在你左手邊的這間房間, 是一號設計室, 再往前，是二號設計室……”沐汐清邊走邊為段尋霜解說，“這裏是手工制作區，現在是休息時間，裏面沒人，等會我帶你熟悉熟悉。”
一本正經地，真将段尋霜當成了她工作室的小員工。還有一個半小時才能領證，身後的女人樂意陪她玩這些角色扮演。
“向我這種零基礎的人，小沐老板教起來會很費事的吧。”女人溫和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沐汐清扭頭，道：“你這種是特殊情況，我手把手，親自教。”
段尋霜笑：“好的，辛苦小沐老板了。”
沐汐清很受用，一路走到辦公室，推門而入時，一道聲音自半開的門縫中傳出。
“好羽靈，我就要嘛……”蕭冉嬉皮笑臉地和電話那頭的人說着什麽。
不用猜也知道，是沈羽靈。
沐汐清無意打擾好友的交談，半開的門被合上。
身後的女人揚起唇角，無聲地詢問她現在去哪。
沐汐清摸了摸鼻子，帶着女人往回走：“不是說手把手教你嗎？正好手工制作區沒人，現在就去教你。”
說幹就幹，推開手工制作區的門，沐汐清讓段尋霜坐在長條桌前，她去選取手工制作所需要的材料和工具，一件件擺放在桌面上。
“用石粉粘土做吧，”沐汐清拿出一只金屬絲搭建而成的骨架，又用水将石粉粘土潤濕，使其變得更軟，容易塑形，“手給我。”
段尋霜老實地伸出手，沐汐清看了她一眼，牽着她的手取下一塊粘土，放在骨架上，而後是第二塊，直至将整個骨架包裹住。
這樣牽着別人的手拿去粘土效率很慢，但兩人并不追求這些，享受中間的過程。
按照比例将不同分量的粘土分布在骨架伸手，沐汐清從桌子上抽出一只刀鋒小而尖銳的筆刀。
“你先握着。”沐汐清将筆刀遞到段尋霜。
員工聽話地按照老板的要求握住：“這樣嗎？”
“對。”沐汐清換了個位置，從斜側方包裹住女人握着筆刀的手，又覺得這樣不好施力，她索性站在女人身後，彎下腰，別過順勢垂下的長發，“注意往上拿點，別劃到手了。”
“好，你也是。”段尋霜。
沐汐清對這些工具的用法早已爛熟於心，屬於閉着眼都不會弄到手的程度，但她還是應下了段尋霜的話。
筆鋒轉動，一點點雕刻着，看着逐漸分出棱角的模型，段尋霜有種真的是自己雕刻出來的錯覺，餘光瞥向覆蓋在手背上的手，女人紅唇翹起，耐心地跟随，帶動筆刀游走。
在極具的專注力下，沐汐清漸漸不再說話，段尋霜也是，兩人安靜地刻畫這只模型的五官，但這是件精細活，需要長時間的雕刻。
握着女人的手，筆刀變得有些難以控制，在清淺的一筆落下，沐汐清思緒回歸一瞬，握着段尋霜的手松開。
“就先到這吧，小段很有天賦。”沐汐清誇贊。
段尋霜受下這聲誇贊的同時，不忘反誇某位老板：“是小沐老板教的好。”
女人邊說邊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剛好一點，還有半個小時才可以登記結婚，算上去民政局的路程，這個時間點去，還需要等待十幾分鐘。
等待的時間煎熬而甜蜜。
段尋霜想要現在就去，但沐汐清還未開口，顯得她過於心急了。
可的确很是心急。
沐汐清注意到了員工偷看時間的小動作，彎彎唇，主動拉着段尋霜的手往外走。
“在這等我一下。”沐汐清道。
她要回辦公室拿戶口本。
段尋霜：“好。”
她站在手工制作區門前的走廊，凝視着走幾步就回頭看她的人，眼底裏盡是細碎的笑意和心念快要達成的悅動。
很快，沐汐清的身影再度出現在女人的視線中。
沐汐清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心跳随着越發的靠近女人而起伏的更加劇烈，花了一個上午才平息的情緒，随着臨近而突破阻礙，又一次湧現。
隐隐控制不住欣喜的表情，沐汐清克制地捏着戶口本，塞入女人的手中，似是撒嬌：“喏，你幫我拿着，以免不小心丢了。”
這種東西怎麽能丢，段尋霜唇邊漾着柔和的淺笑：“好。”
适逢工作室上班的點，之前無人的房間內，每個工位前都坐上了人，但無人出來，無人注意到走廊上并肩而行的兩人。
段尋霜摸了摸口袋中的正方形盒子，單手盲握，拇指挑開，取出裏面的小東西。
暴露在空氣中，一閃而過的光亮。
莫名有些緊張，段尋霜喉嚨滾動，換手拿戶口本時，連帶着将那枚小東西一起換過，拇指将其抵在掌心，剩餘四根手指虛虛牽住身邊人的手，像以往牽對方手那般，食指和中指挑起沐汐清左手的無名指。
她咽了咽口水，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簽過無數專案檔案的手，在此刻格外謹慎，唯恐出現丁點差錯。
金屬邊框順着無名指指尖而上。
溫涼的觸感從肌膚中傳來，沐汐清指骨繃緊。
段尋霜她……
沐汐清屏住呼吸，任由溫涼的物體順着指尖抵達第一根指節，而後是第二根，指根。
戒指被戴上。
她聽見身側人滿足的喟嘆聲，連帶着，她的一顆心也被填滿。
“汐清，準備好了嗎？”坐在車上，兩人交握的手終於分開，段尋霜問坐在副駕上的人。
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折射出的光一瞬而過，又接連折射其餘的光線，沐汐清盯着那枚不知何時準備的戒指，聲音微澀：“什麽時候？”
她怕說多了會洩出更多的情緒。
“是在确定追求你的時候設計的圖紙，真正制作出來，是在眼睛複明後的那個月。”段尋霜吻了吻她的手背，低喃道，“現在，終於可以給你了。”
“你還會設計圖紙啊。”沐汐清的腦回路有的時候真的很清奇。
段尋霜輕笑：“是啊，我記得你來段家的時候，我就和你說過，我和一位小畫家學過一段時間畫畫。”
沐汐清當然記得這件事，那是她初見段尋霜，在一片尴尬的氛圍中，女人詢問她的愛好，并告訴她，自己也曾學過畫畫。
但那位小畫家後來因為忙着談戀愛，就不教她了。
“不是說別人不教你了嗎？”沐汐清啞着聲音問。
段尋霜笑：“不許我天賦好嗎？”
沐汐清因她理所應當的話扯出笑：“允許。”
段尋霜親昵地蹭了蹭她的側臉，繞過半個車身，進入主駕駛位，啓動車輛。
車子緩緩行駛，沐汐清半擡着手，半晌後，低低道：“你這麽好，以後我都舍不得欺負你了。”
“你怎麽這麽有趣？”趁着紅燈，女人擡起左手，向她展示無名指上的同款戒指，偏頭：“我是你的，心甘情願讓你欺負。”
沐汐清心髒驟停，為女人的周到和包容。
綠燈亮起，一路暢通無堵。
抵達民政局時，沐汐清還沒有從那種不真實感中脫身而出，她怔愣地望着民政局前兩兩進入的人，站定在原地。
“小沐同學，戒指都收了，可不能臨陣脫逃了。”段尋霜含着笑牽住身邊人的左手，細長的食指輕點沐汐清的掌心。
“我沒有那個打算。”沐汐清邁開步子，鄭重而羞澀地哼哼，“認定你了，你甩也甩不掉。”
“求之不得。”段尋霜。
當兩本紅彤彤的結婚證落在手中，那種不真實感越發濃重，沐汐清第一次覺得自己反應過於遲鈍，她癡癡地望着身側的女人，伸出手，掐了下女人手臂上的軟肉。
“怎麽了？”手臂上輕微的疼痛感傳來，段尋霜疑惑地問。
“疼嗎？”沐汐清問。
“有點。”段尋霜。
“那就是真的。”沐汐清點頭。
段尋霜看着無意識擦着她手臂的人，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輕輕拉過沐汐清的手臂，越過中控臺，半個身子探出，抱住還有些失神的人。
“當然是真的。”段尋霜心底被滿足感包裹，無數次於夢中幻想的場景於今日出現，她吻了吻愛人的額頭。
真實感回歸，沐汐清回吻住女人：“感受到了。”
段尋霜笑了笑，沒有相擁太久，她坐回駕駛位，打趣：“還好防窺，外面看不見裏面，不然小沐同學又要難為情了。”
“不許胡說。”經她這麽一提醒，後知後覺想到這裏是什麽地方，沐汐清的臉“騰”的一下全紅了，下意識朝車窗外看去。
偶爾從她們身邊路過的行人匆匆離開，不曾知曉車內的光景。
沐汐清懸着的手将了下來，沒好氣地捏了下使壞的女人：“壞蛋。”
段尋霜被她可愛她，認下這個稱呼，她的頭銜又多了一個。
往後的日子，頭銜會越來越多，段尋霜期待着。
“小段同學現在要回公司嗎？”段尋霜是抽空過來的，沐汐清擔心她公司有事務擠壓，處理不及，到時誤了大事就不好了。
段尋霜轉動方向盤，朝着工作室的方向而去：“先送老板回去。”
就是還要回公司的意思。
“身為員工的小段，也要陪着老板一同工作才對。”段尋霜慢悠悠地補充上後面那句話，“不用擔心，我那邊的事情都處理好了，今天剩餘的時間都是陪你的。”
好會說情話。沐汐清低嘆。
她曾經試想過，若是再早幾年和段尋霜談戀愛，或者是談一場校園戀愛，她的過往青春應當會因為女人的加入而更加多彩。
往事不可追，未來卻可以由自己掌握。
當車子在地下停車庫停穩，沐汐清解開安全帶，快速按住段尋霜解安全帶的手，她翻身越過中控臺，擠入駕駛室中，坐在段尋霜腿上。
段尋霜愣了瞬，坐在腿上的人圈住她的脖子，湊到她的耳邊，用近乎聽不見的氣音說了三個字。
段尋霜怔愣的更厲害了，身體被這三個字定住。
而說完話的人早已紅着臉推開駕駛室的門，閃身而下，走前快步走了幾步，背對着還在車內的女人，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
從來沒有這麽直白的表達過情感。
車內的女人緩而慢地摩挲着被氣流進入的耳朵，巨大的驚喜溢出，段尋霜從車上下來，自身後擁入前方不敢面對她的人：“再說一遍。”
耗盡了氣力和心理建設，哪有那麽容易再說一遍，她不說話，眼裏堆滿了笑。
段尋霜轉過面前人的身體，讓兩人面對面站着。女人低聲誘哄：“乖，再說一遍，好不好。”
“已經說過了。”沐汐清不看女人的眼睛。
段尋霜托起她的臉頰，吻了吻她的唇：“我想再聽一遍。”
“你得寸進尺。”沐汐清控訴。
段尋霜：“你會縱容我的，對嗎？”
怎麽可以用這麽輕柔的語調反問，沐汐清被拿捏住，咬住下唇。
指腹撫過她的下唇，女人将她的唇瓣解救出來。
心動無法克制，沐汐清如她所願地：“我愛你。”
足以讓女人聽得清清楚楚。
“我也是。”段尋霜眼底滿是隐忍，“我也愛你。”
讓人陷入錯亂的表白。
迸射出的興奮因數足以在血液中流通，傳達至四肢百骸，沐汐清無法用理智阻止投入段尋霜懷中的念頭。
下巴抵在女人的肩膀，側臉埋入女人的細膩的脖頸中，沐汐清聽見全身都在叫嚣着，訴說着此刻的激動。
“段尋霜。”沐汐清喃喃。
被抱着的女人拍着她的後背：“我在，一直在。”
在地下停車場溫存過於沒有氛圍，好在這棟大樓內多是各種公司租來辦公的，非下班時間，很少會有人出現在這裏。
等情緒慢慢平複好，沐汐清輕輕推開抱着的人：“不想在這了。”
“那去工作室？”段尋霜問。
沐汐清“嗯”了聲。
段尋霜寵溺地吻了下面前人的臉頰：“走吧。”
乘坐電梯直達工作室坐在的樓層，沐汐清大大方方地牽着段尋霜的手走在走廊上，她問：“介意我早上告訴蕭冉，我們今天要去領證了嗎？”
段尋霜擡了擡兩人交握的手：“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的事是什麽嗎？”
“什麽？”沐汐清好奇。
段尋霜道：“在想如何告訴所有人，我和所愛之人結婚了。”
沐汐清又是一陣耳熱：“不許這麽會說話。”
段尋霜：“……好。”
“不然顯得我這方面很差。”沐汐清道。
段尋霜繼續：“好的，小沐老板。”
沐汐清被取悅到。
“啧啧啧，光天化日之下，在這麽嚴肅的場合，某兩人都不能注意一點？”蕭冉從一號設計室出來，正巧撞上這一幕，她關上門，靠在牆壁上，“不要随意喂無辜的路人吃狗糧行不行。”
沐汐清怎麽受得了這麽調侃。
段尋霜好脾氣地：“你也可以拉着沈小姐在我們面前喂狗糧。”
沐汐清不可思議地看向段尋霜。
蕭冉被段尋霜的這句話堵住，然而還沒結束，下一秒……
“不好意思，剛領完證回來，無心之言，還請不要放在心上。”段尋霜禮貌有加。
“噗嗤”一聲，沐汐清笑出聲來，這話竟然是段尋霜說出來的。明明是一本正經的語氣，但說出來怎麽這麽好笑。
段尋霜看她。
“段總，你……”蕭冉洩氣，“算了，本來就慢你們一步。”瞧着兩人分開不了片刻的手，她咳了咳，本着當一次善人的念頭，“那啥，你們注意點啊，別太刺激，工作室人都在這。”
“我一直到下班前都不回辦公室。”蕭冉說完，像是怕打擾到兩人般，幾步跨到二號設計室前，推門而入。
不過眨眼間的功夫，走廊內僅剩下兩人。
沐汐清：“……”
段尋霜：“……”
“她好像誤會了。”段尋霜道。
沐汐清覺得今日之事是解釋不清楚了，她捂臉：“但我們真的沒有那方面的想法。”
段尋霜笑而不語。
辦公室內，沐汐清去給段尋霜倒水，等回來的時候，就看見某位不老實的人正對着兩張交疊放在桌面上的結婚證各種拍照。
調整角度的拍攝。
這麽積極。
沐汐清心暖的同時只覺得心疼。
該是等了多久，又是有多期待啊，才會讓一個向來端莊穩重的人，變得和孩子般幼稚。
細長的手指點在拍攝鍵上，一連拍攝了好幾張後，女人小心翼翼地将結婚證收好，才有時間去看剛剛拍攝的照片。
“喝點水。”沐汐清等她放下手機後出聲。
段尋霜接過，抿了口，放下。
“不是說一個上午都沒喝水，唇都裂了嗎？”沐汐清移開水杯，食指挑起女人的下颌，迫使對方擡起頭來，盯着那兩瓣紅唇。
不知是不是念頭作祟，她道：“好像是有點幹。”
拉開辦公桌的抽屜，從中取出一支水蜜桃味的潤唇膏，撥開蓋子，扭出膏體，乳白色的膏體點在女人的上唇：“張開點。”
女人很是聽話。
在下唇塗抹一層，沐汐清看了看：“抿一下。”
段尋霜照做。
又塗抹了點在唇瓣上，讓女人重複剛才的動作。
“好了。”沐汐清道，“以後多喝水。”
“嗯。”段尋霜。
不知是不是真的聽進去了。
“要陪我一起去看看下期發布的第一只手辦模型渲染圖嗎？”沐汐清問
“好啊，”段尋霜有意停頓，“聽愛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