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则是一本本摊开的史书,书页泛黄。有些见都没见过的,可能都有仙舟人一辈子那么久的老书卷已经褪色了。堆在一起,散发出淡淡的霉味。
    “人呢?”浴铁找了个还算平整的地方把书放下,四处张望。
    他最终在隔壁找到了彦卿。
    这是一处闲置的空房间,落满灰尘,推门的时候云骑便被呛了一下。阳光透过窗户一照,尘埃肉眼可见。
    在窗户下面,光照不到的地方。
    彦卿蜷在角落。
    金发披散在少年肩头,脸埋在膝盖里。浴铁来了彦卿也不看他,那一双暗金色的眼眸只盯着自己的手。
    浴铁顺着他的视线,注意到他手握着什么东西,很紧很紧。
    是一根陈旧的红发带。
    “我把将军弄丢了。”他听见彦卿轻声说。
    “将军大人?”浴铁摸不着头脑。“将军大人刚才还叫我给你送书呢。”
    “不是符太卜!”彦卿厉声纠正。
    望着浴铁有点被吓到的表情,彦卿却不想道歉。
    浴铁大哥曾经苦着脸和他说,自己身为侍卫长却如同花瓶一样摆在神策府。
    后来再见到浴铁时,那烦恼已经不再。彦卿追问,浴铁才嘿嘿一笑,说将军亲自开导他,说云骑中的每个人都很重要,劝他不要妄自菲薄。
    可是那些功绩全都换了人,每一条记录上都没有景元的名字。
    将军这么好,却没有一个人记得。
    彦卿知道这不怪他们,但愤恨依旧在他心底蔓延。他甚至阴暗地想,没有景元的罗浮不是罗浮。
    但,将军一定不乐意他如此。
    这里曾经是将军的房间。即使空无一物那也是将军的房间。他把脸埋在膝盖里,不再抬头。
    良久。
    浴铁走到他旁边也席地而坐,拍拍手上的灰,声音有些糙,“彦卿骁卫,将军大人上报联盟时,我站在旁边听到了一点消息。”
    他顿了顿,“听说你脑子里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将军,大家都不知道。”
    其实听到风声的人都说彦卿年纪轻轻就有堕入魔阴的征兆,浴铁选了个善意的说辞。
    他靠在墙边仰头,觉得或许把自己的感想说出来,彦卿能好受些。
    “我也感觉啊,也许真有那么一个人也说不定呢。”
    浴铁缓缓地说:“如果真有那么好的人,大家肯定爱戴都来不及吧,如果是我,也会想把他找回来的。”
    “是真的!”
    彦卿手撑着地,想要向他证明,又害怕手里的发带沾染上地上的灰,缩回去。
    浴铁便歪脑袋看向那抹红色。
    注意到他的视线,彦卿不由地攥紧手,一幅生怕被浴铁抢走的样子,惹得侍卫长一笑:“还是把头发扎起来吧,彦卿。”
    一阵沉默。
    “……嗯。”
    彦卿最终站起身。迎着阳光,那柔和的淡金色被照得发亮。红色夹在其间,轻轻摇晃。
    彦卿扶着窗台,出神地眺望院子里粗壮的银杏。树干上有道道熟悉的划痕,是他和将军对练结束,兴高采烈站在树下记录出的身高刻痕。
    年轻人轻声说:“将军是被我弄丢的,大家其实也都在等将军回来。”
    这里依旧是景元的罗浮。他也不能再寄希望于其他人身上了,即使前路一片迷雾。
    彦卿道:“浴铁大哥。”
    浴铁嗯了一声,便听见一句:“你今天,就当没见过彦卿吧!”
    什么意思?
    刚因为自己似乎劝好了彦卿骁卫的情绪而高兴的浴铁还没开始发愣,视线突然就暗了下去。
    不过没有砰的闷响,沉睡的浴铁被扶到了床架子上。干坏事的少年甚至歪头思考了一秒,从自己房间拿了一条毯子给他盖上。
    而院子外,负责站岗的云骑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们负责看押的对象早已闯过层层关卡,大摇大摆开着星槎跑路了。
    ————
    “将军大人!彦卿骁卫……”
    有策士得知彦卿出逃的消息匆忙向符玄禀报,然而粉发少女只是摇头。
    策士还想补救,说道:“但联盟不是说押住彦卿骁卫不让他走吗?”而且联盟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此事联盟虽并未大动干戈,可态度也十分认真。
    听说派来的专家是专通记忆方面的学者,随行也有不少研究浮黎的专员携带了贵重仪器前来。只等仔细研究完彦卿骁卫再做定夺。
    现在,彦卿却堂而皇之地从罗浮出逃了?!
    思及现状,策士猛地抬头。
    即使将军府站岗的云骑拦不住彦卿,那其他地方的人呢?偌大罗浮,云骑如海。拦不住一个人?
    “您这样怎么向元帅交代啊?!”策士高声质问。
    符玄抬眸瞧他。
    在彦卿记忆中看见的那人,总是带一副温和慵懒的笑脸,看上去毫无威慑力却把手下的人管理得服服帖帖。即使有什么举措惹得其他人抗议,反对者也不敢在他面前叫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