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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35 章
    喬翎不想一份話重述幾遍, 為了防止水文,她預備着把參與方都聚集到一起,從頭到尾把這事兒給捋一遍。
    等人都到齊了, 吏員奉茶之後,喬翎挨着環顧一周, 心下啧啧稱奇。
    今天這事兒可是太熱鬧了!
    京兆府的,國子學的,禦史臺的, 大理寺的,宗正’寺的,主打一個應有盡有!
    好多人啊!
    在關上門說話之前, 她讓人去叫皇長子過來:“把小侯叫過來!”
    轉而又跟室內其餘人道:“今天這事兒啊, 主要是兩個案子。第一個是雙面案,一面是有學子檢舉國子學舞弊, 另一面是誣陷和名譽诽謗——涉案人是我的親戚, 這案子我只旁聽,不參與, 至于究竟孰是孰非, 自然有曾少卿裁決。”
    “而第二個案子呢, 是馬司業的人身傷害和名譽侵損案, 事情的緣由, 稍後我也會同諸位詳細闡述。”
    說着, 她看了馬司業一眼。
    這會兒吳太太不在, 馬司業重又病歪歪地倒下去了, 這會兒人側躺在一張簡易的便榻, 短促地發出了一聲冷哼!
    曾元直有點奇怪——為今天的人員配置。
    京兆府和國子學作為涉事方在這兒不奇怪,禦史臺作為監察衙門, 薛大夫來這兒也不奇怪,只是宗正’寺的阮少卿……
    他先行朝阮少卿拱手示禮,而後疑惑道:“這兩樁案子,好像都與宗正’寺沒什麽牽連?”
    宗正少卿端着茶盞吹氣兒,也納悶兒呢:“是啊,我這兒也是稀裏糊塗的,不知道跟我們衙門有什麽關系……”
    喬翎面無表情道:“會有的,會有的,放心吧,都會有的。”
    曾元直:“……”
    宗正少卿:“……”
    這會兒外邊吏員回禀:“少尹,侯大來了。”
    喬翎擡高聲音:“叫他進來吧。”
    門扉吱呀一聲,皇長子昂首挺胸地從外邊進來了。
    喬翎先問馬司業:“先前在國子學門口,對你動手的人是他不是?”
    馬司業瞟了一眼,沒好氣道:“這無賴即便是化成灰我都認識——是他!”
    話音剛落,就聽一聲脆響,不知道是誰的茶盞落了地。
    馬司業循聲看過去,就見宗正少卿目瞪口呆,滿臉驚色,那注滿水的茶盞在地上碎成了幾塊兒,茶水滾動着在地板上冒着熱氣兒……
    他結結巴巴道:“這,他,不是——”
    喬翎問他:“現在跟你們宗正’寺有關系了吧?”
    馬司業又驚又疑,看看他,再看看皇長子,心想:難道這家夥居然還是個偏遠宗室?!
    宗正少卿好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喉嚨似的,大半晌過去,才艱難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他霍然起身:“楚王殿下,您怎麽……”
    怎麽會在這裏?
    又怎麽會去打馬司業?
    數日不見,怎麽一點從前天潢貴胄的樣子都看不出來了,灰頭土臉的?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了。
    薛中道、曾元直、卓如翰幾人早在宗正少卿還沒開口的時候,就已經怔住了。
    原因無他,他們從前都在各種場合上見過皇長子,也還算比較熟悉,這會兒雖然其人改變了穿着,但也不至于真的就認不出來了。
    幾人趕忙起身來向他見禮,口稱楚王殿下。
    皇長子稍有點不自在地整了整自己的袖子:好不适應這種大官兒朝我低頭的感覺啊!
    在京兆府被人當牛馬呼來喝去這麽久,都快習慣了……
    馬司業難以置信:“什麽,這是楚王殿下?!”
    他不可置信地将目光在他身上往來逡巡。
    皇長子瞪着他,勃然大怒,宛如超雄:“我還站在這兒,你怎麽敢躺着?站起來!我有把你打那麽重嗎?是不是想訛我,嗯?!”
    馬司業:“……”
    喬翎抄着手站在旁邊,默默道:“馬司業,現在你知道為什麽他敢當衆打你了吧。”
    馬司業:“……”
    馬司業老臉漲紅,羞憤不已,憋氣了好一會兒,才梗着脖子道:“即便是皇子,也沒道理公然對朝廷命官動手,我要去聖上面前彈劾你——”
    又轉向薛中道,求助道:“薛大夫,楚王殿下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你可都是聽見看見了的!”
    薛中道颔首道:“我會如實同陛下闡述此事的。”
    皇長子根本無關痛癢:“你去說啊,你愛怎麽說就怎麽說,你以為我會怕嗎?!”
    他指着馬司業,肆無忌憚道:“只要我不想着做皇帝,那我就是你爹!你去告我吧,明天我就堵在太極殿門口,我要當着滿朝文武的面錘你!你等着看你爺爺會不會為你捶我!”
    馬司業:“……”
    馬司業當場破防,顫聲叫了句:“薛大夫……”
    薛中道幹咳一聲,再度道:“這些話我也會如實同陛下闡述此事的,馬司業。”
    馬司業看看他,再看看氣焰嚣張的皇長子,但覺悲從中來,剎那間潸然淚下。
    誰能奈何得了一個擺爛的皇子呢。
    且他還是當今的長子……
    有些瘋皇長子可以發,他可以說“只要我不想着做皇帝”雲雲之類的話,但是對于臣子們來說,這是一條絕對不能觸碰的紅線!
    你算老幾啊,就敢輕言儲君立廢之事?
    馬司業憋屈,但是馬司業沒法說。
    他只能繼續憋着,把自己憋到變态。
    喬翎這邊簡單交待了一下第二個案子:“馬司業告與不告,是馬司業的事情,宗正’寺管與不管,是宗正’寺的事情,禦史臺彈劾與否,是禦史臺的事情,可跟我們京兆府沒有任何幹系!”
    聰明喬喬,在線甩鍋!
    嘿嘿!
    涉案幾人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馬司業怒道:“皇室親王的事情,的确歸宗正’寺裁決,可他難道不是京兆府的吏員?今日之事,京兆府作為他的任職單位,難道不需要承擔責任嗎?!”
    聰明喬喬,二次甩鍋:“馬司業,你可別血口噴人!”
    她說:“他甚至于都不是京兆府的在編人員,就是個臨時工而已,你們先協商,要是實在氣不過,我再就做主把他開了也來得及!”
    皇長子:“……”
    馬司業:“……”
    其餘人:“……”
    好家夥,真給你鑽到空子了!
    喬翎見他無話可說,遂又轉向曾元直,說起了第一樁雙面案,該交待的交待結束,就做了甩手掌櫃,将此事全權委托給他了。
    曾元直令人取了紙筆過來,先斷第二樁案:“馬司業,就今日之事,你是否要出首狀告楚王殿下?”
    馬司業是真想告他,但是又不敢真的跟他撕破臉。
    有一個完全豁出臉面不要的親王做敵人,是很可怕的事情。
    他憋屈地認了:“請楚王殿下給我道個歉,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
    皇長子斷然拒絕:“我不道歉,我憑什麽道歉?有種你去告我啊!”
    馬司業勉強再退一步:“……那,那多少賠一點,意思一下吧。”
    皇長子再次拒絕:“我不賠償,我憑什麽賠償?有種你去告我啊!”
    馬司業氣急敗壞:“……曾少卿,你看他!”
    曾元直語氣平和地問:“所以說到底告還是不告呢?”
    馬司業面籠陰雲,沒好氣道:“……不告了!”
    曾元直便簡單地草拟了一份文書,讓雙方當事人簽字,暫且了結此案。
    同時又告訴馬司業:“來日您要是想再訴,就該往大理寺去,而不是京兆府了。”
    馬司業默認了這個結果。
    曾元直令人将那份文書記錄在冊,同時麻利起身:“走吧,去前堂見一見那群學生。”
    ……
    喬翎自己審過案子,今次再去旁觀曾元直審案,受教良多。
    他很講求證據,但是證據之外,也不乏人情,而該有雷霆之怒的時候,也絕不會有所姑息。
    一個眼神,亦或者一個表情,都會成為他的突破口,緊接着從中挖出原先意想不到的事情來。
    曾元直最先訊問的是那群學生,要說國子學舞弊,不能是上下嘴唇碰一碰就說出來了,總得拿出點實據來吧?
    有個學子憤憤地說起了包真寧的身世:“還不是因為她有個好爹……”
    曾元直就說:“這個人在胡攪蠻纏,蓄意生事,拉下去打他二十板子,以我的名義寫一份條陳給他的出身學館,革了他的學籍!”
    這是很嚴厲的懲處了。
    打二十板子已經足以讓一個年輕人傷筋動骨,而革除學籍,幾乎相當于斷了他來日為官的路徑了!
    那學子猝然變色,臉上剎那間沒了血色,連聲求饒。
    馬司業見狀,不由得道:“曾少卿,裁決得過于狠辣了吧?”
    曾元直道:“此人言語殊無條理,只憑一點不足以成邏輯的親緣關系,便往國子學門前去生事,這是愚蠢。蓄意将事情鬧大,以為可以憑借物議要挾朝廷退步,這是狂悖。這樣的人怎麽可以出入朝堂?”
    “而誣告之風更不可長,不加以嚴懲,不足以震懾人心!”
    那學子被堵上嘴,帶下去了。
    馬司業啞口無言。
    曾元直的話卻沒有說完。
    他轉頭看向馬司業,神色平和,徐徐道:“這裏的官員,只有我和喬少尹具有審案權,如若馬司業覺得我的裁決有誤,事後可以寫奏疏彈劾我,也可以往大理寺遞異議條陳,亦或者要求禦史臺監察,重申此案。”
    “但現在還在堂上,馬司業自己也是涉案人之一,請您不要對我的裁決進行評判,也不要再貿然開口了,我說的話,您可以理解嗎?”
    馬司業深吸口氣,強笑道:“可以。”
    曾元直點點頭,繼續了自己的案件審理。
    狠殺了一只雞之後,剩下的學子們明顯老實起來了。
    再問起鬧事的緣由,好歹也能摸到一點實底兒了。
    有人期期艾艾地說,是因為有人往他居住的院子裏扔了紙團,說前回國子學考試有人舞弊。
    還有人說在考試之前,就有人得到了類似的試題——是國子學內部出現了家賊,以至于試題外洩。
    還有人說錄取名單上的某個人他也認識,并不足以上榜,可他卻中了,這實在不合常理……
    曾元直挨着聽了,便去索取言語學子得到的那個紙團——其人知道事關重大,一直小心地收着。
    這會兒曾元直既問到,便趕忙取出來雙手呈上。
    吏員取了送到公案上去,曾元直低頭驗看紙張的質地和墨水的來處,乃至于書寫人的筆跡,同時又問:“所謂不足以上榜,最後卻上榜了的那個人,是誰?”
    學子們猶豫着說了一個名字。
    不是包真寧,也不是柯桃。
    但的确是她們的同班同學。
    曾元直淡淡笑了一下:“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麽要死咬着包真寧不放呢?你們所得到的這些訊息,好像并不足以得出舞弊之人就是包真寧這個結論吧?”
    衆學子面面相觑,無人做聲。
    曾元直于是就換了一個說法:“是誰最先提出将此事跟包真寧牽連起來的?先指出來的,可以少挨十板子……”
    學子們争先恐後地把人給點了出來。
    曾元直雲淡風輕地問他:“是誰讓你去咬包真寧的?他是怎麽聯系到你的,通過誰,在什麽地方,什麽時間?”
    “你又是怎麽知道包真寧今天下午有課,恰到好處地去國子學門前堵她?”
    喬翎冷眼瞧着曾元直把那群學子逼到了牆角裏。
    再去看馬司業——噫,他臉色又開始朝着黴菌的茄子轉變了!
    這案子之于曾元直來說,是殺雞牛刀了,剩下的喬翎也好,薛中道也好,卓如翰乃至于宗正少卿也好,全都沒有發揮的必要。
    京兆府給這幾位單獨設了桌案,用一層簾幕掩着,能聽見聲音,隐約瞧見畫面,只是不算十分真切罷了。
    有小吏送了茶水和果子過來,只是衆人都只是靜聽着,也無人取用。
    喬翎一邊聽曾元直審案,腦海裏回蕩着的卻是卓如翰先前說過的話,這回的事,又是誰給自己挖的坑?
    仇人太多就是這樣,一時半會兒的都不知道是誰幹的……
    正出神的時候,忽然有人在旁邊很輕地碰了碰自己。
    喬翎微覺愕然,側頭去看,就見薛中道從容端坐,目視前方。
    就在她幾乎以為方才那輕輕一碰自己的錯覺時,忽然瞧見他面前堆了一座小山似的瓜子兒皮。
    喬翎心有所覺,再去瞧自己跟前,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多了一把瓜子仁兒。
    用帕子墊着,小山似的堆在一起。
    她短暫地怔了一下,繼而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