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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邊小鎮
    春日的風充滿生命力, 豐沛的雨水,滋潤人間萬物。
    下雨天就是葉惜兒的自然休息日。
    這日她待在家中躺平看話本,婆婆魏母難得把她叫到屋裏去說話。
    “娘, 咋了?”
    她走進魏母的屋子,看見書桌上擺放着一幅還未畫完的雨打荷葉圖。
    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荷塘, 層疊粉紅花瓣, 圓盤碧綠荷葉, 仿佛被雨滴打的搖晃起來,一股清新宜人的氣息撲面而來,像是聞到了雨中荷花散發出的清香。
    “娘, 這是你最近畫的?畫的可真有意境。”葉惜兒毫不吝惜的誇贊道。
    魏母還是如之前一般, 無事不常出門。
    葉惜兒現在與婆婆相處自然和諧,知道她喜靜,等閑無事也不去打擾她。
    之前她問過魏子骞, 疑惑魏母的娘家人, 為何一直都沒聽他們提起過, 也從來沒見過。
    無論是落魄之時, 還是後來流光閣開業都沒見人來過。
    結果得知,魏母楊氏是隔壁州府舉人老爺的女兒,當初魏父魏玉山年輕時無意間相識于楊氏,兩人互生情愫。
    魏玉山上門求娶時,楊氏的父親卻不同意兩人婚事,堅決不同意讓女兒嫁個商戶。
    楊氏卻不顧父親揚言斷絕關系的怒火, 執意嫁給魏玉山。
    就這樣, 楊氏嫁人後, 被迫與娘家斷了聯系,成親頭幾年還試圖緩和關系, 回去過幾次,但都無成效,顯然楊氏父親是鐵了心的對這個女兒失望了。
    後來因着路途遠,楊氏又生了孩子,漸漸的把心思放在了魏家,就這樣與娘家慢慢疏遠,沒了來往。
    楊家那邊也只當沒了這個女兒,從來沒送過一封信,生兩個孩子時也從沒派人來探望一下。
    楊氏在魏家還沒變故時,每年都會讓人送些年禮回去,可楊家那邊每年都讓人原封不動的送了回來。
    楊氏傷心又失落,關系就如此僵持了下去,她也一次都沒再回去過,這麽多年兩家都沒了聯系。
    包括魏家出事,魏玉山離世,那邊也沒來人看一下。
    魏子骞與魏香巧也從來沒見過外祖父家的人。
    葉惜兒聽後很是唏噓,着實沒料到魏母還有這樣一段往事。
    難怪她之前就覺得魏母身上有一股子書香氣,也喜歡字畫筆墨這些東西。
    原來還是舉人老爺的女兒。
    在古代,能為了感情與家裏決裂的女子,少之又少。
    她是真沒想到,看着清心寡欲的婆婆,年輕時還這麽瘋狂過。
    不過她義無反顧的嫁給魏父,魏父也從來沒辜負過她,一生都只她一人,待她也是極好的。
    若不是魏父的突然離世,魏母可能這一輩子都過得挺如意的。
    此刻,葉惜兒坐在魏母屋裏的圈椅裏,聽着婆婆要跟她說什麽。
    婆婆叫她進屋來,肯定是有事要說。
    “惜兒,這段時日上魏家來向巧兒提親的人不少,巧兒今歲也十七了,娘想讓你幫着看看,這些人裏有沒有合适的?”
    魏母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就說了心中的想法。
    女兒也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不說立即成親,至少要相看起來,把親事定下也是好的。
    如今魏家不似先前的處境艱難,來提親的人家也都是體面人家。
    從中物色一個好的,也是好事一樁。
    兒媳剛好是這方面的行家,姻緣這一領域做的有聲有色,請她幫着參考參考,指定更加穩妥。
    葉惜兒聞言一想,還真是,自從魏家起來後,時不時就有媒人上門,不是這家的公子,就是那家的公子。
    她認真想了想,才對魏母道:“娘,我覺得哪個都不好。”
    魏母很是詫異:“為何?”
    “巧兒的姻緣都不在他們身上。”既然魏母都問了,葉惜兒也并不向她隐瞞。
    “那是......?”魏母疑惑了,難不成兒媳知曉些什麽?
    “娘,你沒發現最近有人隔三差五就來咱們家嗎?”
    假借看望恩人的名義。
    每每上門給恩人送禮物的同時,還次次都不忘給恩人的小姑子送上一份。
    真是,葉惜兒都不知道該誇一聲禮節周全,還是該感謝沾了小姑子的光,每次都能順便得一份禮物。
    “你是說通判大人找回去的那小子?”魏母顯然很是意外,眼睛都瞪大了些。
    葉惜兒點頭,若不是她一看苗頭不對,立馬就看了兩人的八字,還真不可能放任那方逸年這樣惦記巧兒。
    起初她也很意外,怎麽也沒想到兩人的姻緣會合到一起。
    自從那次她把方逸年從燈豐村帶回來,他見過了巧兒後,那小子被認領回去了,也頻繁的往返于府城與縣城之間。
    美其名曰,來海棠小院探望她這個恩人。
    “娘,是他,他今年也十七,我看過了,兩人的八字合得來。”
    魏母聞言既高興又擔憂,心情很是複雜。
    若是女兒嫁給他,就要跟着去府城,且還是官家之子。
    官宦人家的門,是那麽好進的嗎?
    “娘,您別擔心了,順其天意,兩人都是好的,自有他們的緣法。”
    “如今方逸年也跟着夫子讀書,方大人會給他鋪路呢。”
    “方家的情況也不複雜,他是方家的小兒子,還是後來找回去的,自然輪不到他頂門立戶,到時兩人成親,只管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成。”
    “且他們兩人,單從八字上來說,配得很呢。一定不會過得不如意的。”
    魏母聽了這話,稍稍安下了心。
    有兒媳把關,她放心許多。
    ——
    暮春時節,山花爛漫映日輝。
    在這樣莺歌燕語的晚春,錦寧縣的縣令之位有人來上任了。
    縣裏的百姓們都在議論此事。
    據說是去年秋闱剛中舉的那位陸舉人,正好還是咱們這地界的人。
    百花鎮出了一位舉人老爺,在去年大出風頭,一下子沖出了人們的視野裏。
    現下方圓幾個縣或多或少都聽說過錦寧縣百花鎮的名頭。
    原本地方官是有本籍回避制度的,縣令不可由本州府的人擔任。
    但陸舉人不知用了什麽方式,竟然坐上了錦寧縣縣令的位置,任期三年,令人匪夷所思。
    不管怎麽樣,最高興的還是錦寧縣的百姓們。
    上一任縣令手黑心黑,這一任縣令是他們本縣人,總歸是要為他們做些實事的吧?
    雖還摸不準陸縣令本人的性子和做事風格,但莫名的就讓人感到安心些。
    ——
    春末初夏的天氣,不冷不熱,最适合踏青。
    葉惜兒給關大成說完了親事後,就又給自己放了假。
    這段時日魏子骞也一直在為幾個鋪子的事忙得夠嗆,還得開始準備貨船,重新拉起魏家的貨運線和隊伍。
    葉惜兒見他忙得沒時間休息,便強行拉着他一起休了個假。
    初夏的馬球賽最熱鬧,城南三裏街的馬場又開了馬球比賽。
    應了葉惜兒強烈的要求,魏子骞這次也報名上場。
    就因為她想看魏子骞在賽場上的英姿。
    天空明淨,陽光和煦,偶有清涼的風掠過,舒适宜人。
    馬場裏氣氛歡鬧,葉惜兒坐在看臺上,桃花眼直直鎖定在球場中央的男人。
    男人一身窄袖束腰紅衣戰袍,腳蹬短靴,手持長長的球杖,騎乘在馬背上,控馬擊球,身姿矯健,窄腰勁瘦有力,線條輪廓絕佳,耀眼的讓人移不開眼。
    飛馳的風揚起他的衣角,翻滾如烈烈紅焰,整個人意氣風發,熱烈張揚。
    葉惜兒仿佛看到了少年時期的魏子骞,那個與友人打馬過街,暢快大笑,眉眼輕快飛揚,自在肆意的魏家公子。
    陽光落在少年人身上,灑在那雙明亮帶笑的琥珀色眸子裏,燦燦如星,驚豔了時光。
    葉惜兒已經看不進去球賽了,視線随着場上的那抹身影移動,明明還有其他穿紅衣馬球服的隊員,她卻能精準定格在男子的身上。
    人聲鼎沸裏,她聽見自己的心髒怦怦怦劇烈跳動起來,眼裏的愛意像漫天星河般盛放。
    周圍的喝彩聲被她全然屏蔽在耳膜外,眼眸裏全是那抹紅色身影。
    很快,場上的魏子骞進了一球,滿場歡呼。
    葉惜兒更是激動的站起來當啦啦隊,手成喇叭狀喊道:“魏子骞,你最行!魏子骞,你最棒!”
    男人坐在駿馬上,回眸看向她的方向,沖她揚唇一笑,燦似驕陽,自由如風。
    夏日的風,定格在了這個瞬間。
    ——
    青州玉泉,海邊小鎮。
    葉惜兒在古代頭一次出海,顯得尤為興奮。
    站在足有三層的客商船上,看着一望無垠的深藍色汪洋,感受着鹹濕的海風。
    海天連成一線,無盡的寬廣與深邃,水平線相接處,金色光芒與藍色海洋交織,天空中飛過一群海鷗,盤旋,鳴叫,構成一幅有生命力的畫卷。
    葉惜兒在甲板上遠眺前方壯美的景色,心情十分舒暢,船下的海浪翻滾出層層白色浪花,朵朵生花,游走在海面上。
    “魏子骞,方才船長說快要到玉泉鎮了,我們下船了先去酒樓吃海鮮吧。”葉惜兒抱着男人的胳膊,微仰着臉看他,眼裏都是歡喜。
    男人玉冠束發,墨發紅唇,臉頰輪廓分明,眉眼被海上霞光染上淡金色,更加昳麗瑰豔,琥珀色的瞳仁如寶石般漂亮。
    這般絕色養眼的一張臉,葉惜兒看着就不想移開自己的眼睛。
    魏子骞見女子灼灼的桃花眼裏,清晰可見的愛意流淌,心髒處的跳動加快,情不自禁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不知為何,每當她用這般充滿情意的目光看向自己時,魏子骞就克制不住心裏的悸動。
    魏子骞摟着她不盈一握的腰,把她拉得更近些,女子的唇比玫瑰還香甜幾分,柔軟的讓人沉溺。
    男人輾轉在女子唇瓣間,沉迷索取其中的甜美,兩人的呼吸交.纏,唇齒纏繞,熾熱纏綿,在這片浩瀚遼闊的湛藍海洋之上。
    海風輕輕,濤聲幽幽。
    陽光照在海平面,波紋漣漣,鋪上了一層閃閃發光的碎金,也為兩人鍍上了錦緞般的光影。
    ——
    葉惜兒與魏子骞在玉泉鎮的碼頭邊下了船。
    海邊的小鎮,撲面而來的一股鹹腥氣息,氣溫還比較高,熱風吹來,有淡淡魚蝦的味道。
    這裏的房子都是黑石壘砌成的石頭房子,結實堅固,常年的海風侵襲,打磨成了歲月的痕跡。
    鎮上的百姓大多打漁為生,麻衣短褂,膚色黑紅發亮,身材幹瘦,顴骨略高,在海上飄搖的印記深深的刻畫在他們臉上。
    從人們的狀态可以看出這個海邊小鎮的生活節奏很慢,不出海打海鮮的時候,他們大多都悠閑的聚在一起喝茶閑聊,曬漁網,補漁網。
    葉惜兒和魏子骞兩人找了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酒樓,點了好幾樣海鮮。
    這個鎮上的酒樓其實不多,像樣的總共才三家,其餘的都是食肆或小飯館。
    上桌的各類海鮮果然很新鮮,能直接吃到其中的鮮甜味,像是今日才打撈上來的鮮貨,是在錦寧縣吃不到的風味。
    葉惜兒很高興,這是來古代第一次吃到這麽美味的海貨。
    大餐一頓後,差不多就已近黃昏。
    天邊的彩霞美輪美奂,落在這座古老的小城鎮上,為其畫上了一筆驚心動魄的色彩。
    兩人散步到海邊,坐在金黃色的沙灘上看海邊的落日。
    霞光萬丈,橘黃色帶着一點粉的夕陽,一半浸在海裏,一半渲染在天邊,肆意揮灑下了燦爛的金輝。
    此刻的世界靜美又絢麗。
    兩人一起在海邊看落日,撿貝殼,抓螃蟹,追逐浪花,看日月交替,星河流轉。
    笑聲如銀鈴,輕快歡悅的留在一寸寸風裏。
    夜幕降臨,滿天星辰。
    葉惜兒與魏子骞躺在海邊看夜晚的星星,天空中星子璀璨亮眼,形成一條光帶,仿佛伸手就能夠到。
    “魏子骞,你知道嗎,我們在這裏看到的星星和在錦寧縣看到的星星是不一樣。”
    葉惜兒躺在魏子骞的懷裏,眼睛看着上方的銀河。
    她擡手指着上方的星空:“這片星星,它們走了好久好久,才讓我們在此時此刻在這個地方,看到他們發出的光。”
    “我們現在看到的,或許是數萬前的星光,很神奇。”
    “和數萬年的星光相遇。”也和數千年前的你相遇。
    葉惜兒側了身,趴在男人的胸膛上,低頭親了他一口。
    “也許我也是走了好久好久才遇到你的,你信嗎?”
    女子的嗓音清甜,軟軟的,像是纏綿的風,纏繞上魏子骞的心。
    魏子骞也仰頭輕啄她的唇瓣,倒映着星河的眼眸定格在女人的眉眼,目光缱绻,輕聲回應她:“我信。”
    葉惜兒頓時彎起了桃花眼,唇邊漾起明媚的笑意,幸福甜蜜之情溢上眉梢,比漫天星光還動人。
    “魏子骞,我特別特別喜歡你,喜歡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唇,喜歡你的耳朵,喜歡你的睫毛。”
    “喜歡你的聲音,你的味道,你笑起來的模樣,不笑的模樣,抿着唇生氣的模樣。”
    “還喜歡你超有力氣的腰,硬硬的腹肌,喜歡你不穿衣服的時候,喜歡......咳咳,反正喜歡你的全部。”
    “我想一直和你做夫妻,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好多好多個輩子。”
    “這輩子我來找你,下輩子換你來找我了。”
    “若是你來找我,我一定一眼就能喜歡上你,不像你,剛開始一點都不喜歡我,對我愛答不理的。”
    “還好我性格好,人美心善,不然你很可能就錯過如此優秀的我了!”
    “在我很遠很遠的家裏,有一只大狗,全身都是金色的,叫金旋風,因為他很愛跑步,跑起來超快,像一陣旋風,你站在他旁邊都得扇出風寒來。”
    “他鼻子很靈的,下輩子你來找我的時候,我就讓他聞你身上的味道,那樣就絕對不可能讓你走丢了。”
    “你身上的味道這麽香,他肯定很喜歡你的,金旋風最喜歡聞花的香味了。”
    “我還有幾個奇奇怪怪的好朋友,我會把你介紹給她們認識,她們可不好對付了,你可得小心些。不過你放心,我會幫你的,絕不讓她們欺負你。”
    “我還有個嘴很毒的讨厭鬼弟弟,叫葉塵飛,唉,其實也沒有那麽讨厭了,有時候還是挺招人喜歡的,尤其是他一邊皺着眉頭一邊幫我提鞋子的時候,哈哈哈哈......”
    “他這個人很難相處的,像傲嬌的小孔雀,但是他喜歡跟有趣的人玩,不喜歡循規蹈矩的人,我看你的氣質就很離經叛道,他肯定也和金旋風一樣喜歡你。”
    “到時候你倆玩得好了,他再笑話我的時候,你就幫我收拾他......”
    “......”
    女子的聲音混着清涼柔和的海風,高高低低蕩漾在耳邊,時而綿言細語,時而清脆叮鈴,時而軟乎乎的拖着小尾音。
    鮮活的能想象到聲音的主人是個多麽令人稀罕的姑娘。
    魏子骞細細聽着她說話,即使不看她的表情,也能在腦海中描繪出她說話時的畫面,一定是生動到神采飛揚的。
    尤其是那雙光彩湛湛的桃花眼,澄澈如水晶,笑着看向你時,只覺她的眼睛裏盛放的全然是你。
    魏子骞擡眼看向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的天上月,心底是前所未有的柔軟。
    海上明月淡淡銀輝,沾染上了海水幽幽的藍,散發出朦胧的藍色光暈。
    男人的手臂收緊,将女人牢牢圈在懷裏,在她耳邊喃喃低語,嗓音裏是動情的愛意。
    “惜兒,我心悅你,只心悅你,願與你朝朝暮暮,年年歲歲。”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