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人的注意力全在裴书身上, 没有发现叶离步的异常。但裴书的余光一直未曾离开过叶离步,将叶离步的动作尽收眼底。
余点点还在旁边说:“要不你看看我们班上有没有喜欢的,我可以帮你介绍介绍。”
她拉着叶离步的衣服, 让他站起来, 自己鸠占鹊巢,挤在裴书旁边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可爱型的还是御姐型的?要不文艺范的也可以。”
叶离步站在余点点身后,第一次觉得她话多。
裴书想了想,认真答道:“喜欢能和我打架的。”
余点点:“……”
你孤独终老吧!
本来余点点她们还很期待给裴书介绍一个女朋友, 但听了这话都放弃了。
放眼望去, 横城七中会打架的女生真的不多,能和裴书打的更少,况且, 就算能打,哪个女生能容忍男朋友和自己打架?
她们都走了,喧闹过后的最后一排很安静, 叶离步回到座位上,他自认理亏, 更不想给自己机会,便一言不发。
大课间, 裴书去上厕所, 刚回到教室外的走廊上, 一个女生鼓起勇气但还是很害羞的朝他走来。
“那个……裴书学长, 我之前给你的情书你收了吗?”
裴书绞尽脑汁, 终于想起了那份经由叶离步之手,连名字都没敢写的情书。
他点头, 答:“看了。”
他正想说点什么,就看到叶离步从办公室出来, 此时正看着他们这个方向。
旁边还有两三个男生在瞎起哄,学妹的脸上都快滴血了。
“但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你。”裴书微笑着说:“谢谢你的喜欢。”
女生一愣。
她也是努力了好久才来给裴书表白的,情书都送了,不让人知道她是谁总觉得有些遗憾,直到刚才她还很害怕,怕裴书一个不开心会砍了她。
但裴书刚才那一笑,完全没有学校一霸的意思,就像三四月的风,吹过只剩下温柔。
她抬头,问裴书:“你有女朋友吗?”
裴书摇头:“没有,但我有喜欢的人。”
“那就好。”女生拍拍胸口:“那我就可以追你了。”
裴书看到叶离步淡然走过,似乎并不在意有没有人给他表白。
裴书很生气。
不过他从来不会把对一个人的情绪迁怒到另一个人的身上,他从脑海中挖出各种拒绝表白的话,最后稍微有点狠心地说:“我不太好追,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你让我追一追,万一你眼瞎喜欢上我了呢?”
“我不建议你浪费这个时间。”
女生把手里的糖塞进裴书怀里:“你别管,我就是想追,书爷再见,我明天再来。”
她欢欢喜喜地跑了,就像追到了裴书似的。
裴书默不作声,回到座位上把糖盒放下,突然,他一个转身,提起叶离步的衣领,把叶离步按在后面黑板上。
他的动静太大,全班都转过头看着他们,尤其是看过刚才裴书和女生聊天的人,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裴书看着叶离步的眼睛,没有说话。
叶离步错开他的眼神,并不和他对视。
旁边的同学反应过来后急忙来拉架,裴书松开手,回到座位。
中午放学突然下起了雨,学生们怨声载道,雨下的太突然,他们都没有拿伞。
叶离步也没拿,他到楼梯口,看着外面漫天的雨,还有在雨天奔跑的学生,把帽子戴上,将衣服拉链拉到最上面,准备和他们一起狂奔。
刚准备冲的时候,他的胳膊被拉住了。
回头一看,是裴书。
裴书撑起伞,看着他道:“我送你回去。”
叶离步没动。
“你想让我把伞给你吗?”裴书问。
“不用了。”叶离步回过神:“走吧。”
学生们早就一路飞奔回去,要不就是直接留在教室,让出去的同学帮忙带吃的回来,所以从教学楼到校门口的这一路上都没什么人。
叶离步下意识把伞往裴书那边按了按,按完才发现自己做的好像有点多。
他收回手,觉得有点难堪。
裴书一直抿着唇,眼神直视着前方,他木着脸,假装没看到叶离步的动作。
下的是白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刚走出校门几步,雨渐渐停了。
裴书把伞转到一边,用手感受了一下,确定没下雨之后,他才收了伞。
叶离步家院墙外是一条小巷子,只通向他们一家,平时没什么人走,水泥路和院墙裂开,缝隙里长了很多杂草。
他们现在就走在这个小巷子里。
裴书晃了晃伞上的雨水,突然停住脚步:“叶离步,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叶离步身形一顿,他回过头看着裴书。
裴书眼眶是红的,叶离步从来没想过会惹哭裴书。
裴书深吸一口气,沉声说:“我理解你的难处,也知道我们这种感情不受人待见,以后必然会遇到很多麻烦。如果有你在身边,这些麻烦我会尽力克服,哪怕很痛苦,我觉得应该是值得的。”
他努力勾起嘴角,拼尽全力笑了一下:“但连你都退缩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坚持的意义。我想起当初你给我表白的情景,突然发现,那个时候,你其实希望我拒绝你。”
裴书上前一步,勾住叶离步的头,趴在他肩膀上把项链取了下来,又把自己手上的项链塞进叶离步的衣兜里:“我不粘着你了,你也别折磨我了,下午我就去和老师说换座位,我回我的第二排。”
“裴书,你知道我为什么转校吗?”一直沉默着的叶离步突然开口。
裴书抬头看着他,其实他心里有过猜测,但一直不确定。
“我的朋友议论我的性取向,被另一个朋友用校广播在全校播放。”叶离步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上,靠在墙边继续说:“从那天开始,一个班六十几个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说一句话,每节下课都有七八个人在我们班教室门外议论我。”
“裴书,你没经历过,所以你不明白人是有两面性的,即使你最好的兄弟,也会在得知你的性取向后对你拳脚相向。这个世界不允许怪物和异类的存在,我……”他抬头,泪水一滴滴往下掉:“是怪物,也是异类。”
“裴书,你别陷下去,你还有救,今早给你表白的女生挺好的。”
裴书对他说:“我有我自己的底线,即使和你分手,也不会强行和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天然弯还是被你掰弯,但不管怎么样,我下次找谁谈,是男的还是女的,都和你没关系。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没那么大能力改变我的性取向。”
“中午去学校别忘了拿伞,我走了。”
叶离步靠在墙上,吸了一口烟。
突然,他感觉一阵风向他袭来,裴书去而复返,走到他面前,夺走他手上的烟头,往墙上一摁,丢在地上。
“离哥,我忍你很久了,好的不学一天只会学别人抽烟是吗?就算分手了,你也别让我看到你抽烟,不然我看到一次打你一次。”裴书提着他的领口,看起来非常生气。
叶离步在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把裴书往自己身上一拉,然后一个转身,将裴书压在墙上。
他用舌头撬开了裴书的嘴巴,在裴书的嘴里肆无忌惮的扫荡。
裴书恋爱经验严重不足,和叶离步在一起的这么长时间最多也就是亲个额头,连嘴皮都没碰过。突然来了一回深吻,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完全被叶离步压制着。
叶离步就跟疯了一样,企图把裴书每一寸都吃进去,啃了十几分钟,他突然停下,一转身,蹲在地上。
裴书的手下意识捞了一把,扯住了叶离步的左胳膊,但他的意识还停留在刚才的亲吻中,至今没回过神来。
叶离步蹲在地上,右胳膊放在膝盖上,头埋在右胳膊里,而他的左手手腕,被裴书的右手紧紧拉着。
两人一蹲一站靠在墙边,无声片刻。
“高一时,有个男生给我表白,当时只有他愿意和我说话,我答应了。后来,他妈发现了,说是我带坏了他儿子,在办公室里和老师闹。我当时不知道他们把我妈叫来了,等我被叫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我妈给那个男生他妈下跪认错,还看到我妈脸上的掌印。”
“男生也说是我勾引的他,我说是他先给我表白的,没有人信,就因为我的性取向早就暴露了。裴书,我根本就不介意那些同学对我的非议,但我害怕我的家人因为我的性取向被侮辱被取笑,我爸去世了,我本该护着我妈,却让她因为我……”
叶离步身体一抽一抽的。
“我和我妈保证过,以后绝对不会再犯。可我现在……真的好喜欢你,我该怎么办?”
刚开始的哽咽,已经变成号啕大哭。
裴书依然无意识地拉着叶离步的手腕,没有安慰他。
他找不到话安慰。
说你别哭了,我会永远喜欢你?
不可能,只要叶离步能放手,他也不会跟在叶离步后面苦苦相求,况且,要是叶离步跨不过这道坎,即使现在在一起了,以后也还是会分手。
他等叶离步哭够了,才蹲在叶离步面前,小声哄着说:“离哥,你回去洗个澡吧,我以后就不去你家了。也别说什么分手后还能做朋友这种话,互相喜欢的人强行做朋友也挺假的,就这样,我回学校了。”
裴书站起来,离开了小巷,在叶离步看不到的地方,慢慢蹲下来。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胳膊上的衣服湿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写这一段被自己想象的场景虐哭了(文笔不好,写不出来想要的感觉。),然后找我室友哭诉。
我室友说:“那他们会在一起吗?”
我:“会啊。”
“那你还不赶紧去写他们和好?和好你就不哭了。”
“你们说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