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静寂无声,踏鞴砂以往的热闹与祥和被淹没在了黑暗之中,仅有熊熊火光映照着周围的景象,却也不过一隅之地。
虽然并不相似,时岁却莫名在此刻想起了存在于“借景之馆”的那株株红枫。
翩飞落下的绯红枫叶,与这迸裂四溅的红色火光,都在无声无息地烙印下痕迹。
烙痕在记忆中生根发芽,细长的根系牢牢地扎进血肉,汲取着能汲取的一切作为自己的养分,将人偶蚕食至支零破碎,依然不肯放开。
眼前的明明是火焰,却在此刻泛着冷意,这让时岁忍不住拢紧自己的衣领。
“很冷吗?”注意到时岁的动作,散兵看向他的衣领处。
虽然明知道在记忆中不会感受到温度,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时岁轻轻叹了口气,抬眸朝着散兵看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能清晰看出散兵那含着担忧的眸色,里面还带着一丝疑惑。
时岁的心中又是一声轻叹,叹息之后却突然露出一丝浅笑来:“不冷。”
散兵眼中的疑惑和担忧还是没能完全散去,他小心翼翼地望着时岁,在心中揣度是不是这段记忆让时岁不太喜欢。
他知道自己过往的经历实在算不上美好,如果时岁不想再看下去,他自然尊重时岁的决定。
“阿帽当时也想过要留在踏鞴砂生活吧?”时岁突然出声问道。
踏鞴砂的生活就连他这个旁观者也觉得美好,更何况是在其中生活了这么久的阿帽。
“……嗯。”散兵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在踏鞴砂的生活,的确是他最美好的一段记忆,在离开这里之后,哪怕并非刻意回忆,这些经历过的画面也会悄悄溜进他的脑海里。
等等……
散兵突然抬头看了时岁一眼,眼睫微动,语带郑重道:“那是当时的想法。”
他现在更想要留在时岁身边的……留在须弥。
“诶?可是我很想到踏鞴砂走走诶。”时岁眨了眨眼睛。
“……”散兵。
听上去有些像是调戏的话语,但时岁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也并不奇怪……
只是,他要和时岁一起去踏鞴砂的话,不管怎么样都得要先和小吉祥草王商量一下。
时岁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向散兵埋头思索的样子,嘴角噙着浅淡的笑,不知又联想到了哪里:“等阿帽完成要做的事情之后,可以陪我一起走走吗?”
“现在也……”散兵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重重地扯了扯斗笠,压下即将出口的话。
“现在也可以在须弥城走走吧?”时岁无所谓道,“我并不挑剔地方,只是对同行的人要求比较多,样样都得符合我心意才行。”
他明白散兵的顾虑,但在他看来,散兵的顾虑有些……多余,纳西妲如果知道散兵愿意和他四处走走,说不定会十分赞同。
说起来,纳西妲也一直没有离开过须弥城,不知道她愿不愿意也出去走走?
时岁的思绪已然飘远,倒是散兵还停留在他的话语中:时岁的意思是,自己就是那个符合他心意的人吗?
可随即他又想起了时岁在须弥的众多好友,还有即将要来须弥的钟离等人,这些应该也是符合时岁同行要求的人吧?
散兵抿了抿唇,嘴角平平:“钟离先生想来很符合你的心意。”
“咦,我可不想提前步入老年生活。”听到这话,时岁下意识摇了摇头。
等到反驳之后,他才惊讶地看向散兵,语带疑惑:“你应该不是木头做的啊,为什么脑袋呆呆的。”
散兵沉默不语,喉结轻轻滚动,平添几分局促。
“看来是非要我说明白才行了。”仿佛是真的想要看清楚散兵的材质,时岁凑了过去。
凝视了几秒,时岁原本浅淡的笑意更深了。
看着散兵略显得紧张的神情,时岁倒是咽下了那已经含在唇齿间的话,舌尖几次回转,“你猜?”
明明是挑逗的玩笑话,里面却不带一丝戏谑。
散兵清楚地看见时岁眼神中的笃定,眸中倒影的正是他的影子。
笃定的目光远比已经熄灭的炉火更加炽热。
散兵指尖微颤,那早已经愈合的伤口似乎有些发痒,十指连心,痒意顺着血脉流淌,涌入心房。
这样明显的情绪,又并非特意掩盖,时岁立刻便觉察了出来。
尽管没有特意去看,但他却依然清晰地知晓,方才倾奇者关闭炉心的时候,烧毁了十指。
他避免自己的目光落在散兵的手上。
“这点伤算不上什么。”或许是如今的手指早已经白净如昔,在察觉到时岁刻意避开之后,散兵自然地将手递到了时岁的面前,“已经修复好了,不影响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