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已经递到眼前,时岁下意识看了过去,黑色连指袖套紧贴着手臂的轮廓,边缘所包裹的皮质绑带将其勾勒得更加精致,露出别样的纤美的同时还隐隐透着一丝力量感。
    袖套的作用远不止于此,至少在时岁看来,散兵那本就白皙的手指衬得更加白皙了,这让他忍不住凑得更近了些。
    一看就很好握。
    事实上也的确很好握,时岁不止一次牵过散兵的手腕,由他来证明这一点再合适不过。
    散兵很少将自己的身体部位像现在这样大大方方地展示给别人,停留在手指上的视线让他微微有些不适应,但他并不想抗拒。
    甚至在内心深处,散兵隐隐有些偷窃来的欢喜,时岁在被他吸引。
    时岁凑得越来越近,散兵甚至能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
    他不敢有丝毫挪动,不管是因为自己淋漓丑陋的伤痕,还是凄惨可笑的曾经,时岁的视线在为他停留。
    “唔,什么都看不出来啊。”时岁小声嘀咕道,“要把袖套脱掉才能看清楚吧?”
    虽然是半透的,但哪怕凑近了也看不太清有没有伤痕,或者说,他的注意力完全就被对方的……咳咳吸引走了。
    “……”
    散兵的目光有些迟疑,却还是按照时岁的意思,将手放上了外套的系带。
    “!!!”
    “回去再看!”
    时岁立刻将手按了上去,一把拢紧散兵的衣衫,同时还不忘记环顾四周,哪怕是在记忆中,他也担心对方被谁占了便宜。
    这种主动上手脱衣服的乖乖人偶最好骗了!
    就算要检查也得回去好好检查,这种匆匆忙忙之下的检查,怎么可能看得仔细?
    散兵的动作停了下来,看向时岁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两人的手一同按在神之眼上,时岁这次清晰地感知到了那隐藏其下的空洞——是没有心跳的孤寂。
    散兵率先移开了视线,时岁也紧跟着看了过去,倾奇者正将什么东西愤怒地扔在地上。
    “那是丹羽的心脏吧?听你之前说起过。”时岁轻声问道。
    人类的心脏就这样滚落在地,失去跳动的活力,也没有了原本仿佛红宝石般的剔透耀眼,唯有灰白二色,萎缩成一团,和没有阳光的阴暗地面几乎要融为一体。
    “嗯,是我的错。”散兵的声音干脆利落,却难掩低沉。
    不管是被多托雷欺瞒,还是将丹羽的心脏扔掉,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都是他应当承担的错误。
    只是可惜时光不能回流,他也无法扭转这一切,甚至无法对记忆中的丹羽说出这句“抱歉”。
    风带着歉意吹拂在踏鞴砂的上空,盘旋不下,飘散不去,却无法传递到该去的地方。
    时岁颇有些无奈地看向散兵。
    命运弄人,又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将这些说得清楚呢?哪怕是最严明的法官也没办法理清楚这些吧。
    不要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啊……
    时岁只觉得自己前面二十来年叹气的时刻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多。
    散兵察觉到了时岁视线的移动,从唇角脸颊再到眉间,试图抚平自己的怒与哀。
    绯红的枫叶从枝丫上飘落,短暂地隔绝了两人的对视。
    再次回到借景之馆,这里空荡荒芜,破败得可怕。
    这次倾奇者的停留并不算长,他的心情也正如此刻的借景之馆一般破败,满是蛛网般的裂隙。
    或者说,原本还能被蛛网勉强糊住的裂隙,在此刻毫不遮蔽地敞开饕餮大口,吞噬着原本的美好,唯将黑暗完整保留。
    命运何等吝啬,唯有欺瞒与利用施舍得格外大方,
    至冬的记忆似乎格外单薄,任务与任务一个连着一个,杀戮与复仇掺杂其中,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
    哪怕只是旁观,记忆也被散兵刻意拉快了进度,不至于让时岁沉溺其中,可那压抑感却始终挥之不去。
    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他是怎么过的?
    时岁轻睨了散兵一眼,压下心中的情绪,笑道:“你好像又在搞小动作哦?”
    虽然在记忆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没有所谓的时间,但……时岁自认为自己也不算真的愚蠢。
    何况,之前在借景之馆的时候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散兵又没有刻意隐瞒,要是这次也察觉不出来,时岁真的要怀疑自己的脑子了!
    总不可能里面都装满了阿帽吧?时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听见这话,散兵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时岁,却只瞧见对方嘴角压不下去的笑意,以及眼睛中竭力掩饰的疼惜。
    这半隐半露的情绪反倒让散兵更加无措,他原本以为自己拿直白的时岁没有办法,升不起抗拒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