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按照纳西妲的想法进行,对于阿帽来说才是好事吧?
    时岁垂眸忖度,不发一言。
    记忆在沉默中继续向前行进,之后的片段皆如时岁所料想的那样,愚人众的计划失败,散兵留在了须弥。
    ——而后进入世界树,试图抹去自己的存在。
    “我有一点点生气。”时岁闷声道。
    可他一时又不知道自己该生气什么,更不想将自己这不知从哪里来的火气随意发泄在散兵的身上。
    如果他可以在五百年前遇见对方就好了,思索许久,时岁如此叹息道。
    他以前听过明论派的讲座,明论派的大多数学者每天都在思考自己的命运,从何而来,因何而生,去往何方,这便是他们痛苦的来源。
    大抵对阿帽来说也是这样吧?
    明明这个人在作为流浪者的时候,虽然浑身上下都是无所适从的茫然,但却神奇地拥有了自己的“人生”。
    可命运却加诸太多,实在无可奈何。
    他将目光放在散兵的神之眼上:“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没有心吗?”
    对于“神之心”那样的渴望,从诞生之初便隐匿于内心深处的桎梏,被命运不断赋予的枷锁,都不过是增强了那个可悲的念头。
    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时岁突然补充道:“先说明哦,我早就知道你没有心了,这并不影响我对你的喜欢。”
    散兵:“!!!”
    暂且不提散兵此刻的呆滞,时岁现在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对面这人格外心口不一了。
    但有没有心对他来说的确没有算进择偶观里,毕竟他更看脸来着……
    当然这话就不能对阿帽讲啦,要不然对方又得吃醋了。
    时岁一边在心中悄悄嘀咕,一边抬头看向散兵,对方的眼睛还呆呆地瞪着前方,仔细看去,却是空无一物,很明显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他也没说什么夸张的话吧?时岁思索道。
    可他却不知,仅仅是这些话,对于散兵来说也已经翻涌起滔天巨浪。
    时岁……喜欢他?
    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多的质疑,是老师对学生的喜欢吗?还是朋友对朋友的喜欢……
    更深的情意,他却是不敢再去想了,只好认认真真地回答着时岁刚才的问题:“没有。”
    或许是早已接受了这一点,又或许是已经知道了时岁并不在意这一点,散兵回答得格外利落。
    说到底,他之前的犹豫与忐忑,虽然还有一些对于过往的执念,但已经少之又少,更多的也不过是担心时岁会介意罢了。
    “一个生命只有一颗心,作为容器诞生的我,本就没有属于自己的心脏,执着于本就没有的东西并没有意义。”所以不要为他担忧,也不要为他皱眉了。
    “噗,你也是生命啊。”
    时岁轻笑出声,抬手挪开遮挡在散兵心口的神之眼,并指抵在衣襟上,不轻不重地点了点,那里和人类的触感别无二致。
    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日常的锻炼,有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戳上去似乎更加的紧致?
    “你应该也认识到了吧?之前做的那些事情真的很过分。”时岁突然话锋一转,轻声道。
    虽然时岁并没有明说,但散兵知道,时岁说的是踏鞴砂的事情和无数次夺取小吉祥草王“神之心”的事情。
    他知道时岁的话还没有结束,因此只是静静地等待。
    果真,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时岁凑近散兵的耳朵轻声道:“抱歉哦,我也没有办法代替他们说出想法。”
    “我只能陪着你,按照你的想法走下去。”
    散兵迟疑了一瞬,仿佛是不知该作何回应,随即便听见他低声嗤笑,“呵呵,时岁老师——为这种事情抱歉,未免有些可笑?”
    根本就不需要说这种话啊。
    这本来就和你没有一丝关系。
    散兵垂眸盯着时岁的衣袂有些出神,心中无端端生出几分对自己的恼怒来。
    “笨蛋。”时岁听出了人偶隐藏在嗤笑中的情绪,忍不住轻轻笑骂了一声。
    两人贴得很近,但显然,时岁并不介意这个距离再近一点。
    在散兵沉默的时候,他已经张开双臂将身体贴了上去。
    “唔!”散兵抬头看向时岁。
    他下意识想要推开紧贴上来的温暖,但身体却抢先一步做出了反应,被时岁牢牢“桎梏”在怀中。
    或者说,他没有丝毫抵抗地被时岁揽入怀中。
    在时岁想要进行下一个动作之前,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人偶的怀抱可比不上人类的温暖。”
    “那正好,须弥的夏天很热的。”时岁随口道,他的重点并不在于此,“感受到了吗?”
    “我的心跳。”仿佛是怕散兵又要想去什么奇怪的地方,时岁连忙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