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福街?刘行俨略一思忖,那后面不就是公主府?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好,我送你们过去。”
    见他说话十分痛快,齐景之一阵感激:“不知侠士尊姓大名,日后也好……”
    刘行俨摆摆手,似乎毫不在意:“只是受人之托,旁的不必问。”
    “那便劳烦侠士谢过所托之人。”
    他“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他有没有受伤?”刘行俨刚回到公主府,说了所遇之事,柴熙筠立刻紧张起来,凑到他跟前,忙不迭地问。
    许是距离过近,他不大自在,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才回道:“天色太暗,没注意。”
    柴熙筠听了,眉毛微蹙,立即转身走开,然后翻箱倒柜,找出几个瓶子,挨个儿摆在桌子上:“劳烦你再去一趟,把这些带给他。”
    刘行俨瞄了一眼,脸上显然不大乐意:“公主,我是你的暗卫,又不是别家的家臣。”
    相处这些时日,柴熙筠自然知道他出身梓凌卫,身上有几分傲气,心里也不恼,好声好气地说:“那这样,你一个月多少俸银,我给你出双倍,你跑一趟好不好?“
    然而他毕竟是世家子弟,从小也是见过世面的,哪里会把零碎的银子放在眼里,一听这话,眼中露出一丝鄙夷:“我做梓凌卫,又不是为了那几两俸银。”
    见他油盐不进,实在难使唤,柴熙筠只得说:“那我只有亲自去一趟了,反正就在前面街上,离得并不远。”
    说完,偷瞄了他一眼,不巧正与他四目对上,索性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等着回话。
    “罢了”,刘行俨立即缴械投降,避开她的眼神:“我去一趟便是。”说完,便拿起桌上那些瓶瓶罐罐一一塞进怀里。
    看到他的样子,柴熙筠哑然失笑,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相识这么多天还不知道他叫什么,于是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刘行俨身形一颤,随即转过身来,眼中充满了警惕:“公主问这做什么?”
    “你不要紧张”,见他反应那样大,许是梓凌卫中有些她不知道的规矩,柴熙筠赶紧解释道:“只是为了方便称呼,没有别的意思。”
    他这才放松下来,思索了片刻:“公主叫我阿俨吧。”
    “阿俨?”她自顾自地念叨。
    这样一听,这两个字没姓没名,似乎没什么诚意,他立即补充道:“家里人都这么叫我。”
    刘行俨到了茂威客栈,齐景之刚沐浴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见他精神济济,不像有伤的样子,刘行俨便没有再问,从胸前掏出那些药瓶:“还是那位,差我给你送来。”
    齐景之随意拿起一个白瓷瓶,仔细端详了一番,随后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你是她的人?”
    第41章
    刘行俨愣了一下,料定齐景之已经猜出来了,他只是随手帮个忙,没有替她保守秘密的义务,于是也懒得解释,放下药瓶就准备走。
    只是刚迈出去一步,齐景之立即反应过来:“你是来京路上替她驾车的人?”
    刘行俨本就不愿跑这一趟,此刻更是有些不耐烦,二话不说,拂了拂袖子,一个闪身从窗边飞了出去。
    窗户晃了几下,停在了半开的状态,一袭凉风透过缝隙吹了进来,齐景之忽然想起离开洛南的前一日,他回到房间时,也曾被一扇窗户吸引了注意。
    一模一样!他快步走过去,围着窗户左右看看,随即脑子一震,眼下的情形与当日的一模一样!
    难道那日,他回去之前,同她共处一室的,竟然是这个人?只是以他的身手,她为何会受伤?
    茂威客栈前门对着明福街,背面便是公主府。此刻他负手立在窗前,凝视着窗外,她就在前方那一团漆黑里,他只知道大概的方位,至于其间隔着几重门、几道墙并不十分清楚。
    她身边何时有了这样的人?
    那人身法灵活,能够以一敌十,是个绝对的高手,有他在身边,她定能安全无虞。
    不像自己,他的心头突然泛起一阵苦涩,自保尚且不能够,关键时刻能拿出的,唯有这一条命而已。
    “公主,驸马递了帖子求见。”翌日,柴熙筠刚梳洗完毕,云芝便进来回禀,将齐景之连夜写的拜帖双手呈上。
    她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确是他的字迹,随之安放在一侧:“他人在哪?”
    “现下在大门外等着。”云芝小声回道,她并未在柴熙筠身前服侍过,先前公主允诺春儿的事一了,便放她回宫,可是后来春儿的事不了了之,便暂且将她安置在了公主府。
    虽然她的好姐妹春儿生前多次提过公主和善,并不为难人,她却不敢擅作主张。没有公主的准允,即使是驸马,她也不敢私自放人进来。
    “告诉他我并不在府中,让他回去吧。”
    “是。”云芝领命下去。
    不一会儿,韩仁过来回话,见云芝站在门口逡巡不前,好心问了一句:“怎么不进去?”
    柴熙筠循声向外望,看到云芝的身影,才把她叫进来。
    “他怎么说?”
    “驸马说,知道了。”
    “那他走了吗?”
    “还在原地站着。”
    柴熙筠似乎并不意外,“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片刻后,见韩仁等着回话,而云芝还在原地站着,便对她说:“你去忙你的事吧。”
    韩仁在一旁看着,好心替云芝说了句话:“这丫头回话倒也利索,只是胆子小。”
    柴熙筠叹道:“有时候胆子大,也未必是好事。”
    春儿自小就胆子大,在一众宫女中颇为出挑,所以才被先皇后一眼选中,派到她身边,后面几年面上倒也威风,可是结果呢。
    见着公主叹气,韩仁知道她又想起了春儿,心里难免有些唏嘘。在宫里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每年总会有几个春儿,各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事不关己,都能过得下去。
    可是柴熙筠似乎并不打算就此作罢。他看了眼手里的信封,一时难以判断她的这种执着究竟是好是坏。
    “公主让奴才查的事,有眉目了。”
    他细细禀着这些天查到的东西,却发现柴熙筠貌似有些心不在焉,总是时不时地瞟外面一眼。
    看着渐渐升高的日头,韩仁心下了然:“依驸马的秉性,见不到公主,怕是不会轻易离去。”
    “嗯?”听到“驸马”两个字,她立马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说到什么地方了?”
    “奴才说,驸马不会走。”
    “他愿意等着就等”,柴熙筠随口一答,说完却用手中的信笺挡住了脸:“这与咱们的事有什么想干?”
    看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韩仁有些无奈,只得又将话题转到所查到事上。待商讨结束,日头已经升到了正中。
    京中虽比洛南凉爽许多,但毕竟是炎炎夏日,单看外头一眼,都觉得热浪滔天。
    公主府的门口除了那两个石狮子,什么都没有,丝毫没有可以遮蔽的地方,齐景之若是还等在那里,怕是要脱好一层皮。
    “公主,真的不让驸马进来吗?”准备退下时,韩仁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
    外面的暑气已经侵袭到屋里,柴熙筠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心头不免有些烦躁:“让他等着,莫要管他。”
    “是。”在长乐宫待了多年,他深知她的脾气,并不辩解,只在转身之际嘀咕了一句:“这个天气,一味晒着,难免要中暍。”
    “慢着”,韩仁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听到柴熙筠的声音又立马收了回来。
    “你去看看他走了没,要是还没走,就派几个人把他轰走。”
    韩仁一时怔住了,脸上写满了意外,完全没有想到她会下这样的命令,但还是应了一声“是”。
    韩仁走后,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总也不安稳,才擦了额上的汗又立马沁出来,团扇一下一下摇着,却也没个风,她心里一恼,索性随手丢在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