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柴熙筠的心一下悬了起来。
    “公主,驸马晕过去了!”人还没到,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她“噌”地从榻上坐了起来,快步迎了上去,两道眉紧蹙着:“怎么回事!”
    “像是……”府里的小厮低着头看向地面:“像是旧伤复发。”
    柴熙筠脑子轰的一下,险些没站稳。
    “公主,都怪小的们下手没轻没重……”小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脸的惶恐,忙不迭地请罪。
    那毕竟是驸马,都怪自己办事不经心,公主一句戏言,他们竟然当了真,真个上了手。
    “快,快把人抬进来!”柴熙筠心中懊悔不已,此刻只想着齐景之的伤,哪里还有空追究旁人。
    “是。”小厮一溜烟儿地跑出去。
    她搓着手,在屋里来回走动:“来人!去宫里请太医来。”宫里既然有生元丹这样的药丸,想必对他的伤也……
    刘行俨倚在房梁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忍不住开口提醒:“只是推搡,能受多重的伤?”
    柴熙筠抬起头,环视一圈,寻到他所在的位置,狠狠瞪了一眼:“我没空和你调笑。”
    刘行俨撇了撇嘴,抱起了双臂,立马噤口,心里暗想,真是翻脸不认人,他可是提醒过了。
    众人七手八脚把人抬进来时,柴熙筠一眼就看到了齐景之右胸那一抹嫣红,那日在船上的情形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一颗心像被人紧紧攥在手里,疼得无法挣脱。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眼眶已经湿了,心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手颤抖着,一层一层解开他的衣衫,直到去除最后一层束缚,看到愈合的伤口上重新绽开的皮肉,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韩仁悄悄退了出去,派人再去太医院催,见屋里没有其他人了,刘行俨便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见她哭的不成样子,眉毛不由拧在了一起,疑着心,凑上去看了一眼。
    这伤口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齐景之这样的体格,当时是能要了命的,可眼下……真不至于。
    他瞥了柴熙筠一眼,见她哭的涕泗横流,丝毫没有公主的样子,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
    “这伤没事。”
    “出去!”这次她连头都没抬。
    两个字噎得刘行俨哑口无言,他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偏又不能和柴熙筠计较。只得安慰自己,事不过三,他可已经提醒她两次了,若是日后想起来,可别赖自己身上。
    约莫半个时辰后,太医才急匆匆地赶来,汗都来不及抹一把,就径直扑在床前,查看起齐景之的伤势。
    自昨日训了张院使,三公主的名号在太医院便如雷贯耳,一听是她召人,整个太医院上上下下几十号太医没人敢推脱,个个候在原地待命。
    之所以派他来,是张院使听来人说,要看的是驸马的旧伤,而剑伤,他向来最拿手。
    “是不是要喂一粒生元丹,你带了没?”
    丁平吓得冷汗直流,生元丹的炼制极为复杂,整个皇宫只有十几颗,专供陛下使用,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他们带出来。
    但是此药三公主已经用过,念念不忘,显然看到了它的好处,随口解释又怕她觉得自己敷衍,于是忖度着说:“眼下天气燥热,不宜服用这样大补的药。”
    说着,他又重新清理了伤口,上了药:“驸马没什么大事,后面小心看护即可。”
    柴熙筠着才放下心来,待丁平走了,替齐景之擦拭了脸上的灰尘,又换了衣服,好生折腾了一番,才想起阿俨似乎跟太医说的大差不差。
    方才她情急之下态度恶劣,此时想起来不免有些愧疚。
    “阿俨?”她试着唤了一声,无人应答。
    “阿俨?”她又唤了一声,还是没有动静。
    第42章
    梓凌卫的人,脾气都这样大?柴熙筠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不防刘行俨一个闪身飞进来。
    “公主找我何事?”
    见他面上平静,似乎并没有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她也就宽心了。
    “无事,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柴熙筠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褶:“你守在这里,如果他醒了,唤韩仁便可。”
    “公主要去哪?”刘行俨脱口而出,忽又觉得有些失礼:“我的意思是,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公主,理应随着公主一道去。”
    “你放心,我就在府里。”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再拒绝,然而柴熙筠前脚刚走,他便有些后悔。
    梓凌卫只听皇命,这是规矩。而他,如今却硬生生成了三公主的家臣,这事要是被上峰知道了……
    他正抱着剑沉思,床上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他绕开桌子过去,齐景之正一手捂着胸口,挣扎着起身。
    他牢记柴熙筠的嘱托,转身就要去寻韩仁。
    “请留步。”
    刘行俨皱眉,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他与齐景之先前并没有太多交集,是以也无所谓评判,然而此刻却有些瞧不上他。
    “你是……梓凌卫?”齐景之试探着问,紧紧盯着他脸上的反应。
    方才他并没有完全晕过去,于是清楚地听到了柴熙筠唤他“阿俨”,阿俨……多么亲密的称呼。
    刘行俨眼眸一闪,一抹杀意瞬间升腾而起,梓凌卫不可随意在人前暴露身份,除非上峰授意。
    “失礼了。”见他的表情完全印证了自己的猜测,齐景之见好就收,没有再继续追问,这些皇家暗卫规矩大,知道太多完全是引火烧身。
    若不是先前在洛南时,她隐隐提过梓凌卫的事,他恐怕很难往这上面想。
    “你在装晕。”刘行俨睨了他一眼,满脸的不屑。从柴熙筠解开他的衣服,他便看到了,他那个伤口,根本不是自行裂开。
    摆明了是刚刚划伤,而从刀口的位置和纵深来看,他可以确信,是齐景之自己所为。
    “是。”
    他直接承认,刘行俨多少有些吃惊,但看到他此刻羸弱的样子,他嘴边还是挤出了两个字:“卑劣。”
    “是”,齐景之脸上挂着苦涩的笑,并不为自己辩解:“还请你……莫要告诉公主。”
    “既然怕她知道,为何要这样做?”
    “敢问阁下,梓凌卫做的事,就一向光明正大吗?”
    刘行俨显然被问住了,刚想开口,又想起自己似乎没有必要同他解释。
    “我不会害公主,只是有些不得不这样的缘由,还请阁下高抬贵手。”齐景之拱手,朝他施了个礼。
    刘行俨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半晌迸出来一句:“无耻。”
    一直到天快黑了,柴熙筠都没有再回来。夏日的天说变就变,白天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儿乌云黑沉沉地压了下来。
    齐景之偷偷找到了韩仁,问柴熙筠的去处,韩仁却支支吾吾不肯说。
    “明天是先皇后的祭日”,他显然有些急了:“你若是知道公主在哪,还请务必告诉我。”
    韩仁似乎有些犹豫,眼下他也拿不准公主对驸马究竟是怎样一个态度。
    “别问了,人在清延阁。”刘行俨不知从哪飘了过来,丢下一句话,又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韩仁连他的影子都没看清,更别提身形和样貌了。
    “清延阁在哪?”齐景之径直问道,没有再向韩仁求证。
    “在……”韩仁眼睛看向西北角露出来的屋檐。
    齐景之心领神会,转身之际却被身后的人叫住。
    “驸马”,韩仁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其实今天才是先皇后的祭日。”
    凉风四起,齐景之穿梭在公主府的小径里,手捂着右胸,一头的冷汗,血透过指缝浸出来,他这才惊觉,自己下手似乎狠了些。
    风越来越大,树影摇曳,豆大的雨滴开始掉落下来,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他推开阁门的刹那,惊雷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