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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0 章
    1966年。
    大規模的知青上山下鄉運動正式拉開了篇章。
    這一天, 長川市前所未有地熱鬧,街道上随處可見成群結隊的小紅/衛兵們。
    也有扛着鋪蓋包袱的初高中生列成一排又一排的隊伍,響應號召, 轟轟烈烈下鄉去。
    這種節骨眼,風聲鶴唳, 成分不好的大地主第一個遭殃, 人人喊打。姜湘實在怕得很。
    不再像往常一樣出去和人唠嗑,上班躲在煉油廠庫房裏安安靜靜當啞巴,吃飯也不再大大咧咧直接去食堂了,而是讓梁遠洲給她送飯。
    好不容易捱到下了班,梁遠洲騎着自行車來接她, 她坐到後座上抱緊男人的腰,埋着臉, 回家的路上幾乎不敢擡頭。
    “湘湘, ”梁遠洲不理解, 試圖安慰她,“你怕什麽,有我在,別怕。”
    姜湘搖搖頭, 沒說話,沉默地埋頭抱緊他。
    回到小洋樓, 恰逢兩個孩子放學。
    梁越野今年七歲, 小男孩這個年紀貓狗都嫌,活潑好動停不下來, 吃得多長得快, 個頭已經竄到了一米三,幾乎算是半個小大人。
    所以照顧妹妹的責任, 大半落到了梁越野的頭上。
    沒錯,姜湘後來又生了一個貼心小棉襖。
    妹妹生的玉雪可愛,皮膚白得像雪,一雙大眼睛烏溜溜的,小胳膊小腿兒藕節一般,如今剛過三歲不久,深受全家上下的寵愛。
    姜湘進了家門還沒松一口氣,就聽見樓上傳來軟乎乎的哭聲,“哥哥,疼。”
    “不哭不哭,忍一下,馬上就好。”
    怎麽了這是?姜湘心裏咯噔一下,吓得連忙上樓。
    只見二樓房間裏,妹妹紮着羊角辮,眼淚汪汪的,舉起了擦破皮的兩只小手。
    梁越野拿着碘伏紗布,一邊小聲哄着一邊給傷口消毒。
    姜湘心疼壞了,把閨女抱懷裏,“小恩乖,告訴媽媽,怎麽弄的?”
    妹妹性格偏軟一些,小小的,軟乎乎的奶團子,今年剛剛上了油礦幼小,老師們都說她在幼兒園乖乖巧巧不愛說話。
    不知是不是姜湘懷二胎的時候哪裏出了岔子,妹妹從小反應慢,發育也慢,三歲了說話仍然不怎麽靈光,只會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出蹦,甚至越着急越磕巴。
    她半晌說不出話來,急得看哥哥。
    “是有人欺負妹妹。我去幼兒園接妹妹,看見好幾個小孩推搡她,把她推地上……”
    “怎麽回事?”梁遠洲冷了聲問。
    “管他怎麽回事,”梁越野怒氣沖沖地揮了揮拳頭,“爸爸,我們套麻袋揍人去,我打得他們屁滾尿流。”
    “行,回頭再打。”
    父子兩一致約定今晚套麻袋下黑手,然後梁遠洲彎下腰去抱香香軟軟的小閨女,抓着她肉乎乎的小手,手掌心擦破了一大塊皮,看着便讓人心疼。
    姜湘更心疼,接過碘伏紗布,小心翼翼地消毒,包紮。
    哄着眼淚汪汪的妹妹吃飯睡覺,姜湘忙活完,就見兒子坐在飯桌前啃着鹵豬蹄。
    “哪來的豬蹄?”姜湘傻眼。
    “崔嬸嬸剛剛送過來的,送了三個呢。”崔嬸嬸就是隔壁小洋樓的崔秀蘭。
    梁越野啃得頭也不擡,“諾,媽媽,我和爸爸一人一個鹵豬蹄,還給你留了一個。”
    姜湘:“………”
    姜湘看着同樣啃豬蹄的梁遠洲,沒好氣地踢他一腳,“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嫂子給咱送豬蹄,你就收了?你好意思收人家的東西嗎?”
    梁遠洲猝不及防挨了她一腳,眼角抽抽,“那你別吃,坐一邊去,看着我們父子兩吃。”
    做人豈能如此。
    姜湘看了又看,到底沒忍住,和兒子坐一塊,埋頭啃起了香噴噴的鹵豬蹄。
    唔真好吃,真香。
    吃完了鹵豬蹄,姜湘丢掉的臉皮立刻馬上、麻溜地撿了回來,戳着梁遠洲胳膊上硬邦邦的肌肉不停念叨,“這怎麽好意思吃人家的豬蹄呢,明天你去鄉下買兩條魚,給人家還回去。”
    “不還。”
    “小梁同志,這就是你做人不厚道了啊,鄰居之間有來有往才能長遠——等等,你幹什麽呢?”
    姜湘話說到一半,忍不住好奇湊過去,幾乎和他臉貼臉,相當自然的親密。然後看到了男人手裏的報紙內容——關于紅星鋼鐵廠正式成立革/委會的通知。
    然而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梁遠洲拿了鉛筆,把報紙上每一版塊,諸如此類的通知全部勾了出來。
    姜湘咬了咬唇,和他目光對視。
    “看我幹什麽?”他面不改色。
    姜湘看不懂他的操作,腦瓜子有點困惑,“你,你關注這些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梁遠洲戳了戳她的腦瓜子,語氣幽幽,“為了不讓你提心吊膽整天怕這怕那,我決定找準時機,盡快上去當主任。”
    “?”
    “什麽,什麽主任?”姜湘一臉懵逼。
    梁遠洲微微一笑,敲了敲姜湘的腦殼,“你以為上輩子我是幹什麽的?我在民兵隊混了不到半年,能把你從牛棚裏撈出來,那就是我的本事。”
    “……”
    姜湘默默抹了一把臉,不願回想上輩子的細枝末節。
    她似乎隐約記得,她快病死的時候,梁遠洲沉着臉走在醫院長廊上,人人繞着他走,避之不及。醫生怕他,護士也怕他。
    他,他到底幹了什麽啊。姜湘痛恨自己上輩子沒去關注這些。
    半個月後,經鐵路局委任,梁遠洲搖身一變成了革/委會主任,兼民兵隊長。
    姜湘出門上街,街坊鄰居前所未有地熱情……糧店裏,售貨員拉着她套近乎,“湘湘妹子,不會挑雞蛋吧。沒事兒,我給你挑,拿燈照一照,保證買不到一個臭雞蛋。”
    “謝謝,謝謝。”姜湘受寵若驚。
    轉頭去買米面,“同志,麻煩稱三斤豆面。”
    “哎呀湘湘妹子,買什麽豆面,專門給你留了一袋子玉米面呢。”
    “……”
    排隊買豬肉,話還沒說出口,割肉的老師傅擺擺手:“不要肥肉只要瘦肉是吧?行,給你割一刀最大塊的。”
    “謝謝,謝謝。”姜湘再次受寵若驚。
    ……如此魔幻又離奇的買菜經歷。
    回到家沒多久,有人小心翼翼敲門,是油礦幼兒園欺負妹妹的那幾個孩子家長。
    一個個拎着大包小包,再沒有往日裏看不起姜湘成分差的模樣,紛紛變了臉,彎腰鞠躬,誠惶誠恐道歉。
    姜湘心緒複雜。
    這時候上門道歉不覺得太遲了嗎?
    就算她心軟願意不計較,依着梁遠洲小氣吧啦記仇的性格,敢欺負他一手帶大的小閨女,他不去為難他們狠狠出氣才怪呢。
    晚上,哄着兩個孩子睡了覺,梁遠洲仍未歸家,姜湘擔憂地等了一會,最後爬上床,捧着報紙無聊地看來看去。
    深夜十二點,她鑽進溫暖的被窩裏睡得迷迷糊糊,隐約聽見樓下開門的動靜,又過一會,耳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是梁遠洲。
    姜湘掙紮着動了一動,努力克服睡意爬起來,微微沙啞的嗓音裏帶着困乏,“你怎麽,才回來呀?”
    梁遠洲摸摸她的頭,“沒事兒,去鄉下跑了一趟,不親眼看着把幾個老教授安頓好了,我不放心。”
    “哦。”姜湘眼睛迷迷瞪瞪地望着他。
    她終于意識到了他這段時間在做什麽,不但保護着她和他的家,也護住了數不清的躲不過去這場遭遇的無辜者。
    這一刻姜湘發自內心地崇拜他。
    當然,她的崇拜沒堅持多久,打着哈欠在床上坐着,準備等着男人洗漱過後從衛生間出來,兩人一起睡覺。
    “不要,困。”
    “乖,這陣子一直忙,沒顧得上你。”言外之意頗有一種抱歉冷落她的意思。
    姜湘滿腦子的困意已經沒了,生無可戀,“大可不必梁遠洲同志,我沒覺得被冷落,你也不要給你自己找借口,你就是貪圖我身子!臭流氓!”
    梁遠洲一瞬間悶笑出聲,擡起頭,忍不住吻上她的臉,他的湘湘怎能如此可愛。
    “湘湘,你現在出門害怕嗎?”
    “我怕什麽呀,你都不知道,大家對我特別,特別熱情……”姜湘糾結半晌,努力挑了一個好聽的詞彙。
    “嗯。”梁遠洲親吻她面頰。他想,湘湘不必害怕。
    我會永遠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