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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有一顆星
    寒假快結束時, 陳星夏再次收到學姐的消息。
    峰橋建築事務所通過了陳星夏的實習申請,等一開學,就會通過學校下發正式通知。
    陳星夏開心得忘乎所以, 再三和學姐确認後, 不忘問了句怎麽就是她呢?
    學姐不愧是在大所工作,路子是多,她說原因很簡單——大學生建築設計比賽的結果已經出來了,峰橋能提前看到得獎情況。
    陳星夏,一等獎。
    當晚,陳沛山親自下廚做了一道紅燒獅子頭, 還讓陳星夏把嚴宵叫來,一家人一起好好慶祝了一番。
    不過開心歸開心,學姐也給陳星夏打了預防針。
    在峰橋,加班是比一日三餐還正常的事,又或者說,你今天可以不吃飯, 但是圖必須得畫完。
    鑒于這點,陳星夏和嚴宵商量着,要是工作到太晚, 就回公寓住。
    既然如此, 陳星夏覺得也沒必要瞞着父母, 就把嚴宵租房的事告知了。
    畢竟之前的社死太炸裂, 要是再上演一出, 陳星夏非得有心理陰影不可。
    夏瀾知道以後,接受得比較快, 主要是這個安排是最安全保險的,不然陳星夏晚歸沒有嚴宵接, 她不放心。
    而陳慕桢嘀嘀咕咕了好幾天,最後出于實際考慮,也同意了。
    開學後,陳星夏陸陸續續往公寓裏搬了些日常用品。
    原本就不太大的公寓因為多了一個人,顯得更小了,嚴宵猶豫是不是租個再大些的?
    陳星夏說這樣就好,溫馨。
    兩人利用周六的時間又去超市補補貨,中午在外面吃了飯之後,回到公寓。
    剛放下東西不久,陳星夏收到夏瀾的一條微信。
    皇後娘娘:[和小宵搬到一起後,兩人平時都不要懶,少吃外賣,你也學着做些家務。還有,我以前和你說過的一些常識和知識,你也得上心。你們還在念書,一定要有措施。]
    關于有些方面的教育,夏女士一直都有和陳星夏科普。
    陳星夏過去聽的時候就很平常,沒覺得怎麽樣,可現在再從媽媽這裏聽到,就跟渾身長了刺似的,尴尬,大寫地尴尬。
    她盲打回了句知道了,就鎖屏不再看手機。
    餐桌那裏,嚴宵站在桌邊舉着個手機,半天沒動。
    陳星夏問他幹嘛了?
    嚴宵抿抿唇,回道:“看叔叔的消息。”
    “我爸?”
    “嗯。”
    陳星夏好奇害死貓,湊過去看看,頭皮又是一麻。
    陳叔:[你成人了,道理肯定都懂,叔叔就不再贅述了。我們做男人的,必須要有責任心。你一定要保護好小滿!]
    “……”
    絕了。
    這夫妻倆送他們上火車時不言不語,轉過身就是重拳出擊。
    嚴宵也給手機鎖了屏,然後從保溫壺那裏斟了杯溫水遞給陳星夏。
    陳星夏面頰泛着紅潤,接過去喝了兩口。
    正要放下杯子時,冷不丁聽到:“叔叔說的對。”
    “?”
    陳星夏眨眨眼,人被嚴宵牽着進了卧室。
    來到床頭櫃前,嚴宵拉開抽屜,露出裏面滿滿一抽t屜的……盒子。
    “這是我前天買的。”嚴宵認真地說,“我計劃好了,每個月的十號和二十五號,我就去買,一次買十五十個,這樣就可以保證不斷貨,也就……”
    陳星夏撲上去死死捂住啞巴精的嘴!
    不,不對,他已經不是啞巴精了,說的話簡直驚天動地。
    “你瘋了是吧?”陳星夏壓着聲音說,“怎麽着?這個事你是不是要記在日程表上啊?”
    還每次十五個,每個月分兩次買,他把這當數學應用題了嗎?!
    嚴宵拉下女孩的手,目光掃過花花綠綠的盒子們,又盯着面前的人,低聲道:“一個月零九天。”
    陳星夏沒明白:“什麽?”
    嚴宵喉結滾動,一只手不動聲色地繞到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後面,俯身在陳星夏耳邊說了句話……
    今天午後陽光正好。
    很多戶人家都趁着這好天氣,打開窗戶,多曬曬太陽。
    但陳星夏和嚴宵這裏,卻是把百葉窗拉得死死的。
    陳星夏兩手抓着嚴宵的背,整個人變成了粉紅色,像是一顆包含着蜜汁的桃子,渾身都是甜膩的味道。
    嚴宵撐起上身,探出手臂取來一個小盒子,當着陳星夏的面撕開,問:“可以幫我戴上嗎?”
    還挺有禮貌。
    陳星夏臉脹得通紅,咬牙:“你沒長手嗎?流氓!”
    還沒開始,怎麽流氓?
    嚴宵有心糾正,但又想不如化為行動。
    一個月零九天。
    就從現在補回來。
    *
    正式進入大二下學期後,時間仿佛進入了二倍速模式。
    課程多,任務重。
    陳星夏一邊學習,一邊實習,像個不知疲憊的陀螺,兩頭轉。
    嚴宵怕她太累,總是趁着周末兩人在公寓時,變着花樣給她做好吃的,補營養。
    他心裏時刻裝着她,卻忽略了自己,一場春雨後,患上了流感。
    起初,陳星夏和嚴宵都沒把這個感冒太當回事。
    直到有天晚上,陳星夏生生從嚴宵懷裏熱醒,才察覺嚴宵的體溫過高了。
    兩人連夜挂了急診,醫生檢查後,說确實不是大問題,但有時候越是身體素質好、抵抗力強的人,一旦病倒,反而來勢洶洶。
    陳星夏不由得想到高考那年,嚴宵一考完就病了一場,頓時心疼極了。
    她守在輸液椅旁邊,握着嚴宵的手,心裏怪着自己太嬌氣,同時也明白了為什麽夏瀾總說她被寵壞了。
    她是被寵得沒邊兒了。
    每天享受着嚴宵對自己的好,把那些好看的理所應當,忘了他這樣也是會累的。
    嚴宵腦子昏昏沉沉的,意識模糊,等稍微清醒了些,就見陳星夏坐在自己身邊,正揉眼睛。
    “小滿。”
    他聲音低啞粗糙,像是兩片砂紙在摩擦。
    陳星夏立刻擡起頭,忙問:“你是不是渴了?我去斟水。”
    嚴宵反握住陳星夏的手,另一只手插着輸液針,擡了起來,想摸陳星夏的臉。
    陳星夏讓他趕緊放回去:“輸液呢,別亂動。”
    “怎麽哭了?”嚴宵問。
    陳星夏說沒哭,還惦記去斟水,而嚴宵不信,不肯放手。
    陳星夏無奈,再開口,眼淚一下子控制不住又往下掉:“我實在太沒用了。我都不會照顧你……醫生說你這是太累了,要是我能……”
    話沒說完,嚴宵的食指擋在了陳星夏唇前。
    他淺淡地笑了笑,然後幫她擦掉眼淚,動作輕柔得像是在保護他的珍寶。
    “我不累。”
    陳星夏要反駁,嚴宵又說:“真的,不騙你。”
    不管專業知識多難理解,也不管實驗室裏的困難多難解決,只要每天可以看到她對自己笑笑,他的疲憊就會全部消散。
    陳星夏說:“可你要是不累,能生病?”
    嚴宵看着女孩,手指勾勾她面龐的發絲,說:“應該是這段時間的運動量不夠。”
    陳星夏想了下,的确,他們天天忙着學業,沒時間鍛煉。
    “那要不我們每天早起半小時吧?”陳星夏說,“去晨跑。”
    嚴宵點頭,提議:“也可以把晚上延長半小時。”
    晚上?還要夜跑嗎?
    陳星夏心說她總加班沒時間啊,等對上某人那雙多情勾人的桃花眼,心跳漏了一拍。
    “你……”
    “嗯。”嚴宵眼神黏着陳星夏,“你最近加班太多。”
    聽聽這有點兒抱怨的語氣,陳星夏咬咬唇,反駁:“你在實驗室不也待到挺晚的?”
    說完,兩人視線對接。
    害羞吧,是有,但更多的其實是嫌和對方在一起的時間少了。
    陳星夏下巴墊在嚴宵手上,噘噘嘴,嘟囔:“現在就這麽忙,等以後工作了怎麽辦?”
    誰都知道學生時代是最輕松的,等進入社會,可就是真刀真槍的弱肉強食了。
    嚴宵揉揉陳星夏的腦袋,也嘆了口氣。
    “不過再怎麽忙,我們至少每天都能見面。”陳星夏又樂觀地想,“能看見你就好。”
    話是這麽說,但僅僅見面又怎麽夠呢?
    嚴宵想,他還是要再努力、再刻苦,他把未來生活的基礎打好了,小滿就可以少辛苦一點。
    他不知道,陳星夏和他想法一樣。
    “我宣布——”
    陳星夏清清嗓:“從今天起,我要學習煲粥和煲湯。”
    嚴宵搖頭,想說不用,陳星夏點點他,示意他抗議無效,然後低下頭,很小聲地說了句:“你以為白頭偕老很簡單麽。”
    那必須得是兩個人一起奮鬥,一起成長。
    總不能只叫他把一切都扛了,她也得加把勁兒啊。
    *
    時光飛逝,一晃又過了一年。
    大三的結束是個非常重要的節點。
    大多數學生畢業後的去向,都将在這個時候确定下來。
    關于讀研這件事,陳星夏不僅和家裏人還有嚴宵探讨過,也和自己的導師多次交流。
    她的導師是建築設計領域絕對的權威,國內不少大師都是他的學生。
    如今導師年歲大了,加上他妻子身體不好,他不打算再占用過多精力教書,就想在真正退休前最後收一個關門弟子。
    他看中了陳星夏。
    所以,導師給陳星夏的建議,是留在本校讀研。
    以陳星夏的成績,保研沒有問題,到時候,導師不僅會把知識傾囊相授,包括他手裏的各種資源、機會,也都會向陳星夏傾斜。
    說白了,有了這棵大樹,陳星夏畢業後基本可以在國內的建築設計這行裏橫着走。
    陳星夏思前想後,也綜合考量了國外和國內的教育情況,最終接受導師的意見,選擇在本校讀研。
    她這邊确定下來,嚴宵的規劃便發生了改變。
    嚴宵原本以為陳星夏大概率會和自己去美國,現在既然她選擇留校,那他也要留校。
    這個事,嚴宵沒和陳星夏商量。
    陳星夏知道,還是嚴宵的導師親自上門找她。
    導師苦口婆心地說了一大堆,什麽陳星夏留在本校是最好的,而嚴宵去國外才是最優選擇……反正說來說去,中心意思就是嚴宵這樣的人才,将來是要為國家的航天事業出力的,他能去國外學到最先進的知識,為什麽不去?
    這是腦子叫驢踢了嗎?
    說這話時,導師就那麽看着陳星夏,眼神很像在看驢。
    事後,陳星夏和嚴宵談了這事。
    嚴宵聽完,表示國內教的也不差,他留下來,同樣有發展。
    固執如嚴學霸,可謂油米不進。
    陳星夏為此和他發了脾氣,而嚴宵也破天荒沒哄,就這麽死咬着不松口。
    沒過多久,陳沛山也知道了這事。
    他和陳慕桢特意從臨饒趕到北城,勸嚴宵去美國讀研,這不僅僅是他個人前途的問題,也涉及到社會價值。
    嚴宵一向尊重長輩,但這一次,同樣沒給面子,依舊堅持留在國內讀研。
    眼看申請日期就快到最後期限,陳星夏和嚴宵吵了起來。
    “你能不能不要這麽頑固?”陳星夏說,“多少人想要這樣的機會都沒有!你怎麽不珍惜呢?”
    嚴宵回到了從前,沉默以對。
    陳星夏起急:“你是不是忘了你那年考高加分了?你得是多幸運,最後機會又回到手裏了。現在可不一樣,你錯過了,再想去就難了。”
    還是沉默。
    “嚴宵!”陳星夏喊起來,“你能不能對自己負責?”
    嚴宵看了陳星夏一眼,起身去了卧室。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陷入冷戰。
    他們心裏都很清楚對方的“點”在哪裏,可偏偏,事情就是僵在那裏,無法向前。
    這天晚上,嚴宵回來時,陳星夏正在客廳用筆記本查資料。
    見人進來,陳星夏啪地合上電腦,去了衛生間。
    等到了t睡覺時間,陳星夏掀開被子躺進去,也還是背過身,不理身邊的人。
    房間裏黑漆漆的,只有百葉窗那裏透着淡淡的光。
    陳星夏睡不着,雙眼失焦地盯着衣櫃上的把手。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忽然傳來動靜,不待她反應,嚴宵就從後面緊緊抱住了她。
    陳星夏沒說話,也沒拒絕,眼淚默默淌下來。
    嚴宵感到她身體輕微的顫抖,更加用力抱着,滾燙的胸膛貼住她的背,和她的心跳合二為一。
    良久。
    一聲微不可見的低嘆輕輕傳來,似是無奈,也似是無力。
    嚴宵說:“我去美國,你不要放棄保研的機會。”
    陳星夏愣了下,再忍不住,轉過身紮進了嚴宵懷裏。
    她抓着他的衣服,一張口就是泣不成聲:“可我也舍不得你。”
    “嚴宵,你不在我身邊,我怎麽辦啊?”
    黑暗中,嚴宵眼尾滑過一道濕亮。
    他剛才在沙發角落,發現了留學資料,是關于美國各校建築設計專業的排行和分析。
    他知道,陳星夏說服不了他,就想犧牲自己的決定,成全他的堅持。
    可他怎麽會讓她妥協呢?
    就像她堅定地不想讓他放棄最好的機會一樣,他也不想她将就。
    “小滿,你說的對。”嚴宵說,“我們都該為自己負責。”
    陳星夏說不出話,眼淚哭濕了衣服一片。
    嚴宵心口酸脹不已,捧起她的臉,去吻她的額頭、眉毛、眼睛、鼻子……每一下,都帶着溫柔包容的愛意。
    “沒事,會好的。”他說,“兩年而已。”
    陳星夏望着嚴宵,想說什麽,未開口,見他又是自嘲地苦笑了下。
    “只是,我現在就開始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