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貓》二十三
“什麽？”溫莫目光鎮靜與她對視，即使心裏十分緊張，充滿不安的預感。
童同學又馬上恢複了平常神态，仿佛剛剛的樣子只是溫莫的幻覺。她淺淡一笑：“我看到你衣服上有貓毛，兩種顏色的貓毛，所以就猜你養了兩只貓。”
這個解釋無法說服溫莫，白天還好，但現在是大晚上，天色濃黑，而且街上還亮着烘托氛圍的暗紅燈光，這位同學不大可能看清他身上貓毛的顏色。
更何況他穿的是淺色衣服，小花的毛也是淺色，鐵錘極少掉毛，這點連他自己也相當奇怪。
溫莫平靜地回答：“我經常抱附近的野貓，可能不止兩種顏色哦。”
楊雯雯湊近他身前，仔細觀察一番：“楚童你眼神真好，我怎麽就找不到呢？不過小溫哥喜歡貓是真的，我經常碰到他狂撸路邊的小野貓。”
“啊？你，你看見過……”溫莫不禁羞赧。
“對呀哈哈哈，而且你撸貓的時候格外專心，跟你打招呼都聽不到。”楊雯雯嗔怪道。
楚童不置可否，她的眼睛始終跟随溫莫：“是嘛。”
雪同學擠進幾人之間：“我們不要繼續讨論貓毛狗毛啦，趕緊下一個項目，鬼市馬上就開，項目表上寫今天有百鬼夜行，得去視野好的區域搶個位置。”
于同學點頭表示強烈支持：“最好能錄下來，當做剪視頻的素材。”
百鬼夜行？
路上走着，趁于同學她們被賣飾品的攤位吸引了注意，溫莫問楊雯雯，能不能給他看一眼項目表。
楊雯雯當即就拿出手機，翻出一張截圖。
那是一張非常精致的電子海報，溫莫劃過那些華麗神秘的妖怪繪像，直接停在右下角的項目時間表。
表上标注：“百鬼夜行”大型露天cos秀，9號、10號連續兩天，每晚10：00——12：00，敬請期待。舉辦方：茂城文化所自然科學部。
楊雯雯說：“原本海報上‘百鬼夜行’定的是連續表演五天，中元節、節前節後還有三天。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改了，據說那三天還要清市，晚上不讓出來做生意。”
溫莫把手機還給她：“應該是為了保護大家的安全，有種說法是，中元節晚上出門會被阿飄當做同類一并帶走。”
楊雯雯哈哈笑：“哪有這種事啊，我們茂城人可不怕阿飄，有貓神罩着呢！”
溫莫也會心一笑，但心裏卻愈發不安定，總覺得即将要發生什麽。
他伸在兜裏的手指攥緊那幾張照片，剎那間靈光一現，連忙按亮手機屏幕，時間剛好九點四十五。
“雯雯，”溫莫叫住她，“你們先在這裏玩一會兒，別走遠，我馬上回來。”
“哦哦，唉？小溫哥你幹什麽去呀，節目就快開始啦！”雯雯朝他的背影喊。
溫莫揮手：“注意安全，雯雯，和大家待在一起，千萬不要分開行動，我馬上回來！”
他跑到一個通靈大神的攤子前，領了幾支點燃的免費線香，然後獨自走進偏僻的巷角，把照片疊起來，用線香在鬼影的臉上灼出一個大洞。
“呲——”
與此同時，默不作聲站在楊雯雯背後的楚童，正将烏青手指緩緩伸向女孩後頸，指尖幾乎已經要觸到楊雯雯的皮膚，她的臉皮卻驟然一痛。
“啊！啊啊啊——”楚童捂着半邊臉向後退開，不得不彎腰蹲下，她此刻極其痛苦，就如同有人把燒紅的烙鐵直接怼到她臉上，無比尖銳的灼燒感刺透每一寸皮膚，根本不能用言語形容。
其餘的女孩聽到尖叫聲，紛紛放下手中玩賞的面具，跑過來扶起戰栗不止的楚童，她們都聞到了一股近似于燒焦紙片的氣味。
“童童？發生什麽了，有人打你？”
“小童，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快打120，叫救護車！”
“別，別打，我沒事，”楚童捂着臉，嘴角半笑不哭地抽動，“就是被煙熏倒眼睛了，洗洗就能好。”
于同學：“煙？這附近好像沒有燃香啊，哪裏來的煙？”
雪同學：“你确定嗎寶貝兒，看起來好像挺嚴重的，還是去醫院吧。”
楚童連忙搖頭：“不用，真不用，那邊有個公共衛生間，我去沖一下眼睛，你們先玩兒。”
楊雯雯擔憂地攙扶着她：“我陪你去吧，那裏面挺黑的，不曉得有沒有燈呢。”
楚童目露欣喜：“好啊，真是謝謝你了，雯雯。”
楊雯雯小心拉着楚童走進公共洗手間，裏面的燈十分昏黯，燈罩上撲着一層濃重的黑影。洗手池正對門口，上面的寬大正衣鏡許久沒擦過似的，髒得快要照不出人影了。
楚童打開水龍頭，俯身捧着水沖洗眼睛，楊雯雯從包裏拿出紙巾遞給她。
“好點了嗎？”雯雯語氣關切。
“嗯，好多了。”
楚童的聲音忽然變得格外冷冽，她之前的音色又輕又柔，語調充滿江南水鄉的嬌俏韻味，不是現在這種冷幽幽的中性風格，楊雯雯認識她好幾年了，稍微一聽就能覺察出來。
她向後退了兩步，禁不住有點發憷：“楚，楚童，你別跟我鬧了，一點都不好玩，我，我膽子很小不禁吓，你快好好說話。”
“膽子很小還來鬼市閑晃，呵呵呵，不是找死嗎。”楚童翹指撩起額邊散發，照着鏡子點了點臉上的水珠，轉頭對她揚唇一笑。
那一套動作換在舊時代某個公子小姐身上，真是數不盡的風流矜貴，但讓平時大大咧咧的楚童做出來，就只會令人驚悚又膽寒。
楊雯雯吓得要哭了，後悔沒聽溫莫的話：“你不是楚童，你到底是誰？楚童她怎麽了，你不要害她嗚嗚嗚……”
“楚童”面色慘白，五官逐漸變化得妖嬈如魅，她擺着四月柳條似的步子，笑吟吟地走近：“我本來就沒想害她呀，只不過這小妮子氣弱體虛，我姑且占她-身-子用用而已。”
“你，你你要幹什麽，你別過來！”
“楚童”伸出長長的紅指甲，挑起楊雯雯下巴：“我看中的是你呀。”
……
“铛铛，铛铛！”
巷外響起翁隆隆的音樂，應該是百鬼夜行活動要開始了。溫莫急着往回走，不料這時候竟然有人給他打電話，手機鈴聲在空蕩的長巷中異常刺耳。
他邊跑邊接：“喂？您好。”
“溫莫，我是周清，茂城特殊拘察組三組，”周組長嚴肅地說，“有件事情想跟你确認，現在有時間嗎。”
這并不是商量的口吻，溫莫跑得氣息不穩，問道：“很急？”
周清的聲音被巨大的bgm掩蓋，她幾乎在喊：“對，你周圍很吵，請盡快找到一個安靜的地方。”
溫莫堵住一只耳朵：“好的，周組長，我稍後馬上打過去，不過在之前我有個更急的事情，請問茂城文化所有沒有自然科學部？”
“什麽什麽科學部？沒有這種部門，”周清肯定道，“文化所裏所有部門都不帶這兩個字。”
溫莫心裏一沉，耳邊穿過呼呼的風聲，強烈如捶鼓般的心跳随着他腳步愈發急促，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回之前分開時的攤子，那裏只有于同學和雪同學在。
“雯雯呢？”他問。
于同學指着不遠處公廁：“哦，楚童眼睛被煙迷了，雯雯陪她去洗一洗。”
溫莫撥通一個號碼，迅速挂斷，而後又打開手機錄音功能。
公共衛生間的頂燈忽明忽滅，他一走進去，就看到洗手池邊上倒着兩個女孩。頭發蓬亂雙眼血紅的楚童半跪在地上，她神情懵然，雙手烏青，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楊雯雯捂着自己的脖子，哭着喊：“溫莫哥哥，楚童她，她想害我，她被鬼-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