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這年八月, 林京許和姜随宜在意大利舉行婚禮。
第二年的七月，顏嘉月和趙峋搬了新家。
考慮到顏嘉月對房子的挑剔，趙峋直接買下市中心的別墅, 跟林京許家只隔着一條柏油馬路。
近有近的好處，可也有讓趙峋苦惱的地方。
最近他發現顏嘉月總是早出晚歸, 天天往姜随宜家裏跑。
趙峋對此沒說什麽, 但這種現象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某天晚上他終于不滿的控訴。
趙峋：“你天天往姜随宜家裏跑, 林京許沒意見。”
顏嘉月吃着酸奶碗, 絲毫不覺得有問題：“他為什麽要有意見啊。”
“況且他又不在家。”
趙峋擡手擦掉她唇角的酸奶沫, 眸色黑沉：“那我有意見。”
顏嘉月溫吞啊了聲, 無辜撲閃着眼。
過會, 她盯着男人有些不高興的臉，翹了翹嘴角：“我陪随宜, 你吃醋啦？”
趙峋沒說話, 眼睫垂着, 臉色別提多難看。
顏嘉月湊近：“是不是？”
趙峋擡手掐了她細軟的腰，金貴又咬牙切齒的吐出一個字：“是。”
顏嘉月撅着嘴，撒嬌開口：“可是随宜有寶寶了。”
“我最近得去陪她。”
林京許這年下旬很忙，律所多了許多跨國事務需要他時常飛國外處理。
兩個人因為工作原因都沒打算過早要孩子，避孕措施都會做好。
唯一一次，姜随宜覺得安全期沒事，誰想真就命中。
姜随宜察覺到自己懷孕, 是那次從實驗室回來。
平時她站多久都沒事, 可最近那幾天, 她總是覺得疲憊，還伴有暈眩感。
同事見她臉色差, 擔心她身體吃不消讓她趕緊回家休息。
姜随宜那時就有猜想，回家順路去藥店買了驗孕棒。
結果和猜想無差，她真的懷孕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有些懵，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苦惱。
但林京許在澳洲出差，和她隔着時差，姜随宜怕打擾他工作，沒第一時間告訴他。
一周後，林京許回來。
姜随宜腦子裏預演過很多次，告訴他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會是什麽反應。
當晚林京許下飛機，宋逾陪着客戶去律所。
他知道林京許肯定要先回一趟家，兩人在機場分開。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長途跋涉加上工作上的事情心力交瘁，林京許上車後閉眼眯了會。
他沒和姜随宜說具體到家的時間，他怕姜随宜等太久，一推開門，廚房裏炖湯的香味飄過來。
很熟悉的一幕，傍晚，暖燈，家裏有位女主人，她在家等他回來，還有一桌的飯菜。
林京許眸底閃過一抹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暖。
走到廚房，姜随宜低着頭攪拌着湯底，她穿着件寬松的針織衫，身材纖瘦，低紮的馬尾露出一截細嫩的脖頸，眼神專注柔和。
聽見腳步聲，她擡頭，眉梢微彎，突然眼睛亮了一下：“你回來了！”
以前他回來，姜随宜都會高興的撲進他懷裏。
這回沒有。
林京許心裏還有點小失落。
姜随宜放下勺子，走過去，林京許自覺的抱着她的腰，姜随宜下意識躲了下。
她很輕的摟着林京許脖頸，踮腳湊上去親了親。
林京許眸光動了動，嗓音柔和缱绻：“有沒有想我。”
“想。”
姜随宜蹭了蹭他的唇：“特別想。”
林京許搭着她的腰的手收緊，想把他抱進懷裏，姜随宜握住他的手，眼裏還有點緊張。
她抿了抿唇，聲音低低：“去卧室。”
林京許呼吸有點沉，溫柔的橫抱起她，走回卧室将她放在床上。
男人寬大的身體壓下來，姜随宜抵着他的胸膛。
她的眼睫顫了顫，對上林京許微沉的眼底，她拉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在平坦的肚子上。
一個動作，林京許愣住了。
眼中原本濃重的欲色褪散，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掩蓋的訝異。
姜随宜知道他猜到了，彎唇笑了下，語氣中透着一絲緊張和期待：“林京許，我們有家了。”
林京許沒想過這一刻會來得這麽快。
他盯着她，喉嚨滾了滾，聲音有些沙啞：“什麽時候知道的？”
姜随宜看着他：“剛查出來，孕五周。”
因為懷孕初期會很辛苦，那段時間，林京許幾乎一禮拜有三四天都在家辦公，親自照顧姜随宜。
她孕期反應很大，嗜睡貪涼，頭三個月基本沒什麽胃口，吃什麽吐什麽，整個人瘦了一圈，看得林京許很心疼。
後來家裏請了營養師，林京許學做她喜歡的開胃小菜，姜随宜才漸漸有胃口。
到孕五月的時候，姜随宜基本穩定下來。
律所不能沒有林京許，姜随宜覺得自己身體沒事，說服他回去。
因為懷孕，姜随宜請了一段時間的假。
實驗室多多少少有些輻射，林京許還是有點擔心，索性在家辦公，每天晚上下班林京許便陪她在樓下散步。
偶爾他沒空，顏嘉月就和柳悅寧過來陪她。
天天都有人陪，姜随宜是一點也不無聊。
這天晚上林京許要在律所加班，姜随宜炖了湯，順便還給律所其他人也點了宵夜。
司機把她送到樓下，姜随宜剛出電梯就聽見宋逾在訓實習生。
有人指了指身後，宋逾黑着一張臉在看見姜随宜的那一刻陰轉晴。
宋逾三步并作兩步上去扶她：“不是，随宜你咋來了，剛剛沒吓到你吧。”
姜随宜彎唇無奈一笑：“沒有，我看你們加班辛苦，給大家都點了宵夜。”
宋逾幫她開門，賊兮兮的笑：“這律所要沒你得散，你老公，簡直不是人，壓榨員工，你看看現在幾點，十一點半，整座大樓只有我們這一層亮着。”
關上門，姜随宜自己走進去，林京許站在落地窗前打電話，聽見聲音回頭。
他揚了揚眉梢，邊講電話邊走過來，三兩句話結束通話：“合同稍後讓助理發你郵箱，先挂了。”
手機揣回兜裏。
林京許接過她手裏的保溫桶，他皺了皺眉，有些責怪的開口：“這麽晚了怎麽還出來。”
五個多月，其實已經很顯懷了。
但是姜随宜偏瘦，穿寬松的衣服還是能遮住。
林京許扶着她到沙發坐下。
姜随宜緩緩地笑了下：“在家無聊，給你帶湯。”
姜随宜掃了一眼他的辦公桌，上面堆着厚厚一疊文件：“今晚怎麽加班這麽晚，不能明天做嗎？”
林京許低頭盛着碗湯，舀了口吹了吹，喂到她嘴邊：“忙忘了。”
姜随宜就着他喂過來的勺子喝了口，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是給他帶的：“是給你喝的。”
林京許習慣了。
他笑着嗯了聲，執意喂她喝了一碗才把剩下的喝掉。
小梁敲了門進來，林京許喊他：“讓其他人下班吧，今天辛苦了。”
小梁原本像是被吸幹精氣的臉頓時有了絲人氣：“謝謝老板！”
小梁又沖姜随宜遞了個感激的眼神：“謝謝老板娘！”
這小子是懂感謝的。
林京許揮了揮手，小梁立馬識趣的出去。
其實林京許是不想讓姜随宜陪着他加班熬夜，十一點半，她該上床睡覺了。
兩個人在裏面單獨待了會，出來的時候姜随宜身上披着林京許的外套，大家面面相觑，又不由自主笑了。
目送兩個人下樓，幾個人才敢圍在一起小聲蛐蛐。
“怎麽感覺林律只有跟他老婆站在一起才帥啊。”
“那是因為資本主義面目可憎！”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你真相了！”
“之前覺得林律又帥業務能力又強，沒有哪個女的配得上，現在覺得，他簡直娶到寶，這麽好看又體貼的老婆上哪找哦！”
“你們說剛剛在辦公室有沒有發什麽點驚心動魄的事情。”
“肯定沒有，你沒看到老板娘都懷孕了，林律寶貝成那樣，我猜不可能。”
“好期待他們兩的寶寶，肯定特別漂亮！”
……
姜随宜有寶寶的事不止他們很期待，柳悅寧和顏嘉月一星期要來陪她好幾天。
兩個人像是無聲的在争奪小寶寶幹媽的地位。
“別的不說，就沖随宜和林京許的顏值，我以後有小孩高低得讓他追到手。”柳悅寧玩着給小寶寶買的玩具木馬，眼神裏已經有期待。
顏嘉月氣定神閑笑她：“那你可得讓陸總努努力。”
柳悅寧愣了愣，臉唰的一下通紅，她抄起手邊的毛絨玩具丢她懷裏，“別亂說！”
柳悅寧和陸懷津還在交往，只不過雙方都見了家長，可能快的話，年底就會辦婚禮。
顏嘉月朝她做鬼臉，又問：“你怎麽知道一定是女孩呢，說不定是男孩。”
柳悅寧：“那一半一半嘛。”
關于小寶寶性別的讨論，姜随宜和林京許私底下也聊過。
當時姜随宜問的是更希望是男孩還是女孩。
林京許沒有猶豫：“女孩，女孩像你，安靜點好。”
姜随宜勾着唇：“那要是男孩安靜點呢，喜不喜歡。”
林京許頓了會，回答：“還是女孩吧，漂亮。”
姜随宜笑着倒在他懷裏，又摸着他的下巴親他。
“你偏心，你明明就是喜歡女兒。”
林京許不知可否嗯了聲，撓了撓她的脖子：“是喜歡。”
姜随宜認真的問：“那萬一是兒子呢，你怎麽辦。”
林京許當時想了會，自己都笑了：“那就當女兒養。”
“給他穿漂亮的衣服。”
……
可能是孩子爸的願望太過強烈，姜随宜和林京許迎來了他們的女兒。
粉粉嫩嫩，皺巴巴的一團，看不出哪裏像她媽媽。
姜随宜嫌棄的看了一眼，對林京許說：“好醜。”
聽見這句話，小寶寶扯着嗓子哭了。
一病房的人都被吓到了。
林京許哄了幾下，發現哭得更厲害，他心疼女兒，也怕她吵到姜随宜休息，他抱了會就塞給護士抱出去。
但一天天長大，小寶寶變得幹淨白嫩。
姜随宜在家休養那段時間，每天上門來看小寶寶的人一波接一波。
兩家人坐在一起，抱都抱不過來。
連遠在明城的喬望和陳恙都送過來小寶寶的新生賀禮。
姜随宜覺得他們太客氣，不好意思收。
林京許把東西堆到一旁，準備送回去。
“是挺不好意思收的。”
姜随宜看着他。
林京許捏了捏她的手指：“因為他們生的都是男孩。”
禮收了，以後就得當親家了。
這算盤打得真精，要不說他們是玩到一起的好兄弟。
小寶寶出生那天，剛好是三月初五，驚蟄。
林京許和姜随宜都是理科生，沒什麽文藝細胞，先給小寶寶取了小名驚蟄。
姜随宜翻着字典，問林京許取名有什麽技巧。
他低頭在給驚蟄寶寶喂奶，聞言想了想開口：“沒什麽技巧吧，我名字也挺随便的。”
“我爸姓林，我媽姓許，生我的時候剛好在北京，所以叫這名，”林京許忽然笑，“還好不叫林十八。”
林十八。
因為林京許的生日在十一月十八。
後來取名這事也沒說定，大家也都叫習慣了驚蟄寶寶的小名，幹脆就直接用了。
……
這一年小驚蟄三歲半，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
平時姜随宜和林京許工作忙，沒時間接她放學，都是宋逾和池堯輪流接她回律所。
小驚蟄從小就招人喜歡，她性格很好，小小年紀情商就高。
上回宋逾相完親回來，垂頭喪氣，大家都沒注意到，小驚蟄悄悄走到他身邊，塞給他一顆糖。
“宋叔叔，沒事噠沒事噠，這顆糖沒了還有下一顆，總有你喜歡的。”
小女孩粉雕玉琢的臉蛋，一雙和她媽媽如出一轍的杏仁眼，睫毛生得又長又密，跟林京許那狗一模一樣，紮着個花苞頭，穿着條粉色小裙子，奶聲奶氣沖你說話，別提了，心都軟了。
宋逾把她抱到膝蓋坐着，羨慕死林京許：“求求能不能無痛當爸啊。”
林京許處理完事情，拎過沙發上的外套和給姜随宜帶的點心，有點幸災樂禍：“抱歉，不能。”
他伸手抱過女兒，眸底柔和笑了笑：“小驚蟄，走，接媽媽下班。”
小驚蟄咯咯笑着，看見宋逾又哭喪着臉，小肉手立馬把嘴捂住。
林京許剛見完客戶，一身手工剪裁的西裝襯得身形挺拔清隽，尤其是那張輪廓硬朗的臉，渾身氣質矜貴而散漫，透着一股精英的痞。
如果單看那一身行頭，別人會以為是來上門談合同的律師，可偏他身上還挂着個搖頭晃腦的小團子。
像個時尚單品。
到了實驗室，姜随宜還沒出來，裏面的人看見林京許又帶着女兒過來，一臉羨慕的進去喊姜随宜。
這一年姜随宜順利的讀博，每天往返實驗室和學校，女兒基本都是林京許在帶，她一開始還怕小驚蟄不高興，但她似乎很能理解姜随宜的工作。
還安慰她說她在幼兒園和律所玩得很開心。
姜随宜心裏某個地方像是塌陷下去，軟得一塌糊塗。
她知道林京許真的把她照顧得很好，也教得很好。
姜随宜脫掉白大褂從實驗室裏出來，她洗手消毒完才走過去抱她。
林京許給她帶了點心，他知道她下班時間不固定，可能要加班，晚飯也不按時吃。
姜随宜吃了幾口酸奶和泡芙。
她拍了拍女兒的腦袋，溫柔的說：“媽媽可能還有一會才能下班，你和爸爸先回家好嗎。”
小驚蟄有點失落，但她沒有表現在臉上。
她立馬揚起微笑，甜甜說好。
姜随宜翹了翹唇角，又趁大家沒看見，湊上去，很輕的親了林京許一口。
男人眯了眯眸，姜随宜耳根有點燙，她在林京許灼熱的目光注視下，紅着臉點了點頭。
林京許得逞笑了，牽過小驚蟄的手：“媽媽在忙，我們不打擾她。”
小驚蟄乖乖的跟着爸爸走。
夕陽西下，橘色晚霞染紅半邊天，姜随宜站在門口望着一大一小的兩道身影，抿了抿唇，眸底有些濕潤。
“爸爸，你厲害還是媽媽厲害。”小團子搖頭晃腦，頭上的小丸子也跟着晃。
“肯定是媽媽厲害。”
“媽媽是厲害的研究員。”
小驚蟄哦了聲：“那我長大不要像媽媽一樣。”
林京許挑眉。
小驚蟄煞是認真說：“因為媽媽每天很忙，都沒時間陪爸爸。”
林京許有點欣慰：“那你今晚，好好讓媽媽陪爸爸好不好。”
小驚蟄撅了撅嘴，軟乎乎的小臉皺成一團，有些舍不得，她也想要媽媽，但她想了想，覺得爸爸更需要媽媽，于是很講義氣的點頭說：“好！”
當晚，一家三口吃完飯。
姜随宜陪着小驚蟄看了部動畫片，又陪她玩了安靜書，九點一刻，小驚蟄就說自己困了，跑到房間睡覺。
她有獨立的房間，就在主卧隔壁，平時有什麽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姜随宜放心的讓她自己回去睡。
洗完澡出來，林京許靠在床頭看書。
這兩年律所的業務越來越廣，他也肉眼可見的變忙，每天除了開會出差，閑暇時也會看點專業書。
看見姜随宜出來，林京許放下手頭的書過去幫她吹頭發。
“今天小驚蟄乖不乖，有沒有按時吃飯。”
林京許笑了：“這點上，你得承認女兒做得比你好。”
姜随宜一愣，無聲彎唇。
“連女兒都看得出來，你忙到沒時間陪我，随宜同學，你得反思反思。”
吹風機的聲音戛然而止。
林京許指尖穿過她的長發，梳順了幫她抹精油。
姜随宜揪着他的衣角，聲音低低：“最近是真的忙，下個月就不會了，我把假休了，有一星期的假，剛好趕上你生日，我們帶着女兒去旅游，怎麽樣。”
她一說好話林京許哪還能說不。
林京許揉了揉她的腦袋，輕笑開口：“行。”
那晚難得的二人世界。
躺在床上膩歪着就有些剎不住。
第二天還要上班，沒弄到太晚，兩個人一起洗完澡，林京許抱着人上床。
姜随宜閉着眼睛，嘴巴裏迷迷糊糊說着話：“林京許，脖子那塊也幫我擦點藥，別被女兒看見了。”
林京許依言幫她擦，“看見了也沒事。”
姜随宜臉頰有點熱，哼哼唧唧說不要：“那問起來，我不好說呀。”
林京許擡睫看了她一眼，又無聲笑了。
他眯着眼把姜随宜抱進懷裏，姜随宜睡得不舒服，後背往他懷裏靠了靠。
林京許捏着她的手指，聽見懷裏的人突然開口：“林京許，我覺得這一刻好夢幻。”
“好像是曾經夢見過。”
林京許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聲音低柔缱绻：“那恭喜你，美夢成真了。”
……
夜色沉寂，窗外月牙高高懸挂枝頭，窗簾半掩，月光清泠泠灑進來，将外頭香樟葉子的影子照進屋內。
不偏不倚落在床頭那張照片上。
是上回求婚那天，在實驗高中拍的合照。
那張照片積了點灰，看起來應該是很久沒被移動過。
否則林京許肯定會發現照片後面的那行字。
【我的禱告聽見了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