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冬季賽開始了。
    這段日子群裏都在讨論相關的事。
    KRO冬季賽的首發名單是流螢,子務,長漱,融融,和雲祈。
    預選賽沒有任何懸念一路沖進決賽圈,碰見的所謂黑馬隊伍也有,但最終都敵不過KRO,圈裏流行一句話,叫“別碰KRO保你進半決賽”。
    更有一些人在群裏喊話酒客,問他什麽時候上場,能不能把七洛幹下去,聽着是支持酒客,實際上都是對後者的恐懼。
    【受不了了,洛神好變态,我不想跟他對線!】
    【九哥你努努力吧,幹啥呢你說,想你了,快點回到賽場上,跟你家七洛對線我老覺得自己是廢材】
    【你不就是嗎?】
    【尼瑪】
    【流螢也是,又在E神那兒學什麽了,風格這麽野蠻,比首爾的時候還牛逼】
    【也沒學什麽,主要是你們太廢了】
    【弋陽呢?老小子好久沒看見了】
    【發配到二隊去了,現在是二隊固定首發,老小子在KRO看不見希望,自己請辭了】
    【該不會又是流螢偷摸摸欺負我們陽陽了吧】
    流螢看見這一條,立馬回怼了一句,跟群裏幾個朋友相互問候了幾句,誰嘴下都沒留情。
    老巡走進訓練室,手裏拿着一盤剝好的柚子,在流螢後頭看了一會,說道:“這幾個嘴巴又不老實了。”
    流螢扭頭看過去:“他幾個一直這樣,你拿的什麽?”
    “柚子,”老巡把盤子放在了流螢的桌子邊,“隔壁前臺送過來的,我不吃這個,正好,你跟子務愛吃,你倆解決,子務呢?”
    “直播間,”流螢說:“播半天了你不知道?”
    老巡問:“今天是他直播嗎?”
    流螢說:“不是,洛洛跟他換了,小白眼狼生病了,他帶去看了。”
    “餘隊也去了?”
    “應該吧。”流螢不大确定,很快又道:“他倆不是一直黏在一塊嗎?”
    說起這個老巡就頭疼,他在子務的位置上坐下,電腦屏幕亮着,子務的壁紙是一張英雄海報,配色花哨:“這倆人真是可以,炒着炒着弄出真的來了。”
    流螢說:“我不這麽認為,我認為他們一直是真的,以前我就覺得燼哥對七洛有點特殊,特別照顧,感覺很奇怪但說不上來,現在明白了,他倆早就有一腿。”
    流螢又不是瞎子,不止他,其他人也是一樣,都知道餘燼對雲祈是特殊的,還有那小白眼狼為什麽初次見面就對雲祈那麽親近?這一些都是有跡可循的,一開始誰能大膽地往那兒想去?結果雲祈還真就是那個讓他們餘隊停賽的原因。
    流螢現在可是很敢想,餘燼雲祈兩人訓練室裏都坐在一塊,生活在一起,要說是炒作,兩個人有必要私下裏也黏在一塊嗎?他都不知道多少次看見雲祈從餘燼的房間裏走出來了,還有,雲祈直播的時候餘燼基本上都在,種種跡象表示着這兩人的關系絕對不一般,雖然沒有聽過兩人明說過去,流螢也猜了個七七八八。
    再找融融對上柏林打比賽時二人的一些互動,就更篤定了。
    老巡說:“難怪呢,讓他們炒作一下就同意了,一個比一個的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老話真有智慧。”
    上節目,炒CP,一樁樁一件件早就告訴衆人兩人非同尋常的關系,戰隊裏又沒女生,一群大老爺們,誰會規定隊內不許談戀愛啊,老巡也只能認,只希望這兩人能穩定下來,可千萬別作妖鬧分手,現在不止是餘燼一個人的天下,雲祈這個上單要是流到別的戰隊,老巡的獎金估計就拿不穩了。
    “上天保佑,”老巡出于對自己獎金的守護,祝福道:“希望這倆人一輩子恩恩愛愛。”
    流螢聽出了老巡的心聲,表示贊同,身處打野位,但有上單心,不想跟雲祈對線的不止其他戰隊,常和雲祈打訓練賽的流螢也附和了一聲:“鎖死。”
    -
    獸醫給塔塔打了一針,粗長一針挨下去,塔塔沒少折騰雲祈,室內回蕩着可憐的貓叫聲。
    塔塔對着獸醫龇牙咧嘴吼了五六分鐘沒消停。
    雲祈把塔塔抱在懷裏,親了下它的腦袋,塔塔轉而趴在他的胸口,露出委屈巴巴的神情。
    “就是受涼了,沒多大毛病,放心吧。”獸醫把針頭處理了,從另一邊的藥櫃上拿下一盒藥,“這個混在它的飲食裏,每次一粒就夠了,碾碎點。”
    餘燼将那藥拿在手裏看了看,回頭看見雲祈懷裏的貓,還在叫着,以前也不是沒生過病,也沒見它吼個幾分鐘不帶停的。
    餘燼正要付錢,那獸醫遞給了他一張紙和筆,說道:“給簽個名吧。”
    餘燼看了他一眼。
    他面前的人看起來有些年紀了,不像是打游戲的人,餘燼沒立刻接過那張紙。
    獸醫笑着說:“你之前來過,但我那時候還不知道你,才被我兒子上過課,我兒子特喜歡你,我給他的。”
    餘燼接過紙筆來簽了名字,雲祈靠近了些,看見他簽的不是自己的,而是他的名。
    雲祈拍了下餘燼的胳膊。
    餘燼臉不紅心不跳地把紙筆還了回去。
    獸醫也精明,問道:“不是英文啊?”
    餘燼說:“把這個給你兒子看,他懂這個含金量的,現在比英文的那個火。”
    雲祈白了他一眼,抱着塔塔先出門了。
    餘燼那兩個字簽的還挺秀氣,像雲祈自己的筆跡。
    獸醫哦了聲,看着簽名,充滿懷疑地說:“是嗎?”
    餘燼已經走了出去。
    兩人回到車上,雲祈抱着塔塔坐在副駕駛,餘燼掌着方向盤。
    “回基地嗎?”雲祈問,他們出來大半天了。
    餘燼看了眼時間,拴上安全帶說:“這時候都吃過飯了,我們在外面吃吧,先找個餐廳,你前兩天不是說想吃烤肉?”
    雲祈說:“嗯,好久沒吃肉了,饞了。”
    “附近應該有,我看看。”餘燼很快找到了餐廳,把車子往餐廳開。
    服務員帶他們到了一個偏僻的位置,烤肉店人不少,熱熱鬧鬧的,餘燼在雲祈的對面坐下,服務員給了他一本菜單,餘燼點頭致謝,雲祈擡頭看過去,服務員的目光在餘燼臉上多有流轉,他心下了然。
    等餘燼點完單,把菜單交給服務員,對方才離開桌前。
    雲祈把塔塔放在周身,不經意似的說:“餘隊真招人喜歡。”
    餘燼正在倒玉米汁,一股玉米香味傳來,他把杯子放在雲祈的面前,顯然知道對方在說什麽:“然後呢?”
    雲祈幽怨地看着他。
    餘燼說:“剛剛點錯菜了,應該叫人上瓶生醋的。”
    雲祈在桌子底下的腳踢了下餘燼的小腿。
    餘燼笑了笑:“坐過來吧。”
    雲祈果斷拒絕:“不要,地方這麽小,我跟塔塔坐,伸得開腿。”
    餘燼把他的情緒看在眼裏,周圍的人來來往往,時不時扭頭看向他們,餘燼無視那些探究的目光,敞亮地看着面前的人。
    “還剩一場決賽是吧?”
    雲祈點點頭,打開了手機,搜索着什麽看,“餘隊要指教我什麽?”
    餘燼說:“不敢,洛神太無敵了,國內沒對手,指教不了一點兒。”
    “平白無故提起這話茬,沒事兒?”雲祈擡起眼睛看向對面的男人,“餘隊想問就問嘛,我又不會不說。”
    雲祈那眼神擺明了是“我知道你想什麽呢。”
    餘燼樂了,敗給對方道:“真厲害,我想什麽都知道了,你說說看?”
    “不說,”雲祈道,“你不說我也不說。”
    餘燼摸着面前的杯子,到底收不住了,問道:“SK打進總決賽了,老朋友又要見面咯。”
    “嗯。”雲祈回應得無所謂。
    餘燼調侃:“怕不怕見到舊情人,我的墨洛CP?”
    “怕?”雲祈低頭專注地看着手機,“餘隊怕不怕我把舊情人給虐死啊?”
    SK也進了總決賽,說實話,這一場冬季賽餘燼沒想讓雲祈打,他本來想讓酒客去的,酒客的上單雖然沒雲祈厲害,但他說第三國內現在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二,之所以讓雲祈上,餘燼也是有私心的。
    再遇老東家,雲祈的心情說不上是波瀾壯闊,可還是有一點點小波動的。SK也換了血,現在挺不錯的,冬季賽又一次打進了總決賽,說明這個戰隊本來就有兩把刷子,預選賽的時候沒碰見,老東家成長了多少雲祈早就想領教了。
    “舍得嗎?”餘燼喝了口玉米汁,看着杯子裏的水,“這青墨沉寂了那麽久,估計也窩着一肚子火呢吧,洛神可別大意,這麽多人要看這場熱鬧,輸了可不得了。”
    “放心,”雲祈說:“我肯定比打柏林那一場還認真。”
    雲祈的眼睛雪亮,釋放出尖銳的光芒,餘燼貪戀地看着他這副模樣,再不是幾個月之前在休息室碰見的小可憐。
    他就該這樣狂妄。
    吃完烤肉後,兩人回了基地,雲祈去了直播間,子務替他頂了半場,雲祈來他直播間說了會話,彈幕跟他打招呼,雲祈也笑着回應。
    -
    冬季賽的總決賽開始,KRO一路領先,雲祈打老東家絲毫沒有手軟,第二場本也應該是流螢打的,但餘燼突然上來了,總決賽打的很有針對性,兩個人合力把上路抓穿。
    所有觀衆都知道餘燼是什麽意思,電競圈雲祈和郎獻的恩怨人盡皆知,第一局沒有餘燼,雲祈個人就把郎獻打得出不了塔,底下支持SK的粉絲唉聲嘆氣,SK對比從前确實成長了不少,但一個擁有雙世冠的KRO是什麽含金量,歐服那一場衆人早就見證了。
    壓根沒想過SK可以創造奇跡。
    【哎,你說SK惹誰不好惹一個世界冠軍,青墨都被七洛打成翔了】
    【等一個SK戰勝KRO的奇跡】
    【E神真的不要太明顯,他都沒看過長漱一眼,從開局就在抓上路,本來對線七洛就雪上加霜的青墨,彎着的腰到底還是折了】
    【洛洛好強我好愛!E神又壞又變态!】
    【求E神了,別虐青墨了】
    【青墨幹的事确實惡心,但這麽久過去了我都有點心疼他了,真就是惹錯人了,SK這個戰隊蠻好的,也有實力,我其實挺看好他們的,要是一開始就走正路多好,洛神沒走的話完全可以對抗KRO的】
    【別搞笑了,洛洛要是沒走上得了SK的上單位嗎?青墨我承認他有技術,可他跟洛洛對線有線權嗎?上單這麽大的爹送去玩輔助,還隊內搞針對壓榨,SK混成現在這樣活該】
    【說心疼青墨的,想想為什麽七洛在SK打不了上單,懂得都懂,E神三千萬買的,就該E神享受!小男友被欺負,E神就針對他了怎麽了吧!SK不是很喜歡搞針對嗎?怎麽現在學乖了】
    比賽現場,雙方實力懸殊,打其他隊伍不容易的SK,打KRO就更難了,每個人的臉色都很沉,這段日子戰隊內整改了很多,目前SK已經是一支相對成熟的戰隊,久霜不罵人了,沉夏不浮躁了,郎獻收斂了,薛延還是和以前一樣發揮穩定,新血液彈丸也已經盡力,他們沒有互相責怪誰,因為他們都知道,對方每個位置單拎出來都能血虐他們,怪不了任何人,問題就是KRO太強了。
    郎獻被殺穿了,他也認,內心早就已經放棄了,只是礙于職業選手的精神,沒有發起投降而已。
    KRO的戰場已經不在國內,而在全球,打他們,簡直就是虐菜。
    “抓一波七洛吧,”久霜說:“至少讓他死一次。”
    雲祈一次也沒死,戰績面板別提有多好看,SK所有人立馬把目光盯緊了雲祈玩的那手拳獅,找準機會,久霜強開了拳獅,雲祈被瞬間鎖定,但他的隊友并不是擺設,子務反應飛快,一技能将貼臉鎖定拳獅的佩蘭彈射出去,融融突進到敵方人群中間,團戰爆發。
    解說激動的聲音響徹大廳:“久霜鎖定了七洛,子務果斷一技能拉開距離,救了七洛!融融進場了!E神這個位置對久霜威脅很大,久霜!久霜被秒了!七洛接上了Eidis的技能,兩個人完美的配合切掉了青墨彈丸,E神這個狀态還能打!”
    只見餘燼以殘血反殺掉最後一個薛延,踏過薛延的屍體,一夥人逼近了敵方高地塔,一路平推拿下比賽。
    “E神好穩啊天啊!”
    “KRO世界第一!!”
    “KRO!我的KRO!”
    “子務你好帥!”
    SK被終結是意料之中的事,粉絲都沒抱多大的希望,也許将來會出現比KRO更強的隊伍,前提是餘燼和雲祈退役,這是圈內現在流傳的玩笑話,但是不是玩笑話,每個職業選手心裏都有一杆稱,他們不是粉絲,是賽場上跟KRO實打實交手的人,這支隊伍的含金量一直在上漲,永遠以可怕的實力出現在電競舞臺。
    有人在盼KRO的倒臺,有人在盼餘燼的退場,有人讨論雲祈還有幾年花期,有人傳起謠言,說這是餘燼人生中的最後一場。
    可當主持人問起這個問題的時候,餘燼一句話打破了許多的流言蜚語,“我在這個賽場多久,取決于兩件事,第一,比我更強的打野出現,第二,KRO還需要我。”
    融融借着話筒接話道:“KRO永遠需要E隊,這不是我說的,這是粉絲說的,是不是?”
    “是!!!”
    臺下的觀衆很給力。
    主持人後又問道:“衆所周知,七洛的加入讓KRO又攀上了一座高峰,粉絲們很想知道,E神當初三千萬買七洛時,心裏是怎麽想的呢?是看到了七洛身上的價值嗎?還是說這是大家一起做出來的決定呢?”
    “沒,”餘燼說:“他本來就是我的。”
    一句話,不知道鬧了多大的呼聲。
    本來就在炒的關系,在職業賽場上又一次被證實了,臺下萬千歡呼,雲祈在聚光燈底下看向餘燼,周圍的一切嘈雜,都不會阻擋熱烈的目光。
    雲祈露出一個笑容,他扶着融融的話筒,一點兒也不含糊,明亮又炙熱應上餘燼那句話:“七洛永遠屬于Eidis。”
    這是他們一起捧起的第二個冠軍杯。
    對許多人來說,看到KRO奪冠已習以為常,但每一次雲祈都格外珍重,珍重與餘燼一起捧下的獎杯,他們站在冠軍的舞臺上,像當初說好的那樣,臺下萬千掌聲,舉世矚目,他們會創造許多個獨屬于他們自己的傳奇。
    而那只是個開始。
    回到休息室的時候,老巡對大家鼓了鼓掌,說道:“一點兒都不意外。”
    子務說:“燼哥上了你還意外什麽?”
    流螢坐在休息室說:“燼哥啊,冬季賽都參加了,人家歐服扛把子的,現在為了給洛洛出一口惡氣,也來湊熱鬧了。”
    四季賽不如世界賽隆重矚目,餘燼自打成名之後,他的賽場都固定在世界賽上,不會大大小小的比賽都出席,四季賽一直是流螢在打,今年比較特別,誰都知道餘燼是在為什麽。
    餘燼也沒否認,說道:“這輩子四季賽的最後一場。”
    老巡說:“認真的?以後真不參加這種比賽了?”
    “認真的,”餘燼說:“我剛剛在臺上把話說早了,如果以後碰到的決賽戰隊還是這個水平,我就退居二線去了,這樣打下去沒意思。”
    老巡慌道:“你可別吓我,國際服的猛将很多的。”
    “我知道,”餘燼說:“我是說把流螢他們帶出來之後,那時候我要幹什麽,KRO可沒道理扣住我了。”
    “你要幹什麽?”
    “回家,買菜,做飯,生活,過日子,”餘燼看見推門而入的雲祈,滿眼憧憬,“這就是我現在最想要的。”
    老巡吐槽他:“年紀輕輕地就求安穩了,你這美夢七老八十的時候有的是時間做。”
    “那不行,”餘燼看見雲祈脫下隊服,摸着自己的拉鏈皺眉,他把人拉了過來,雲祈愣了一下,拉鏈就被餘燼抓在了手裏,“我現在就想做。”
    老巡還要說什麽,一看到二人也不避着人了,忙扭過頭去,為餘燼的夢想嘆了口氣。
    “拉不動了,應該是卡住了。”雲祈小聲地跟餘燼說,“你把它按緊一些。”
    餘燼坐在椅子上,給雲祈專注地修拉鏈,兩個世界冠軍全神貫注地搞一個拉鏈,這氛圍別人也融不進去,都沒打擾,只聽沒一會,拉鏈滑動的聲音傳來,餘燼說:“好了。”
    雲祈重新穿上隊服,收拾東西。
    片刻,薛延找了過來。
    雲祈出去跟他說了話,兩個人在走廊上,薛延說:“最近忙什麽呢?”
    “沒忙什麽,”雲祈如實報告,“延哥你呢,有段日子沒聯系你了,在SK還好嗎?”
    “我好啊,”薛延點點頭,“SK現在比以前好了很多,新領導嚴格,管理人也有一套,久霜都老實了。”
    “剛我還看見他呢,他确實改變了不少,挺好。”雲祈說。
    薛延笑了笑:“你啊,你是宰相肚裏能撐船,要是別人到你這個地位,不知道現在得嘚瑟成什麽樣了。”
    “我也挺嘚瑟的,”雲祈并不覺得自己高尚,“前段時間他加我我還無視了,嘚瑟吧?”
    薛延搖搖頭:“你沒照他臉上來一拳都不算嘚瑟。”
    雲祈笑了一聲。
    薛延看了看雲祈,站直了,整理了兩下雲祈的服裝,欣賞地說:“這隊服好,看起來有氣質,你是不是壯了?”
    “一點點,我在健身呢,”雲祈低頭看了看自己,“比之前結實了些。”
    薛延點點頭,認可地說:“好,健身好,你之前太瘦了,不健康,還是這樣好看,臉色紅潤有光澤,看起來就陽光有朝氣,多好看,看來KRO确實養人啊,你沒去錯。”
    當然沒去錯,那是雲祈這輩子最正确的決定。
    薛延的神色忽又感傷了起來:“你越來越好了雲祈,我很欣慰,這個圈子裏呢,你是我能結交到的最他媽牛逼的選手了,也有可能是我這輩子唯一拿得出手的人脈,我真慶幸自己以前沒對你惡語相向。”
    雲祈目光溫柔:“幹嘛突然說這個?”
    薛延長舒一口氣:“沒什麽,就是我要離開了。”
    雲祈一愣:“什麽?去哪?”
    薛延娓娓道來:“不去哪,咱們這兒就是有人來有人走嘛,我們都懂這個規矩的,來之前上面就說了,如果這場比賽沒拿下來就得再進行調整,我的水平你知道的,這次輪到我了,技不如人我認,而且我已經打了幾年了,累了,打算退了。”
    有人贏就有人輸,有人歡笑就有人哭泣,這就是電競賽場,永遠充滿遺憾和不甘,沒有永久的贏家,能贏多久,能在這個賽場站多久,取決于個人的努力,也取決于外界的不可抗因素。
    這個地方不缺少天才,也不會缺少新鮮的血液,人來人走,雲祈不會過分感傷,只是他處在巅峰期的時候,并不想看到老朋友的退場。
    但有什麽辦法呢,這兒一直如此。
    競争永遠激烈。
    “不用擔心我,你好了,SK現在也像樣了,我挺高興的,真的,”薛延豁達道:“純粹就是我堅持不下去了,這條路我走到頭了,而你剛開始,你經歷過太多不公站在現在這個地位值得,SK耽誤了你,不過還好,你已經贏來了屬于自己的時代,Eidis和妄春都是過去式了,我希望能在鏡頭前多看到你幾年,你會開啓電競圈新的篇章,我為你高興。”
    雲祈動容地看着薛延,他沒在這個圈子裏認識多少朋友,最難過的日子,薛延給過他不少幫助和溫暖,曾經他猜測過薛延的動機,現在懊悔不已,薛延是絕對值得他結交的人,雲祈為這段日子沒跟他多聯系感到羞愧。
    再見面,人就已經要離開了。
    “好了,”薛延道:“大男人不說這些矯情的話,回去吧,媒體蠢蠢欲動了吧?贏家。”
    雲祈回頭看了一眼,是還有事忙,他道:“嗯,我回去了,延哥,有事給我打電話,我現在應該可以幫到你。”
    “知道知道,”薛延拍拍他的肩膀,“去吧,有事肯定找你幫忙,我可不客氣。”
    “那我走了?”
    “嗯,拜。”薛延看着他,那是意氣風發的身影,那是他熟悉的雲祈,向往的贏家,職業的終點。
    輔射一體,他們曾經也是那樣的黃金搭檔,但故事永遠留在了曾經。
    薛延不太想承認,沒有雲祈,他連職業選手的基本水準都維持不了。
    人人都說他輔助玩的不好……
    可在薛延這裏,沒有人比雲祈更懂得犧牲和取舍,他永遠擋在他的前面,比之後來的任何所謂的輔助強者。
    接受完一系列賽後采訪後,衆人上了車,約起了飯局。
    老巡吐槽道:“吃吃吃,一打贏比賽就要吃,融融的嘴巴管不住是不?”
    “打贏比賽還不許我吃?”融融說:“錢又不讓你出,坑大老板的錢你還嘀咕啥啊。”
    “大老板的錢就不是錢了?”
    “老巡,”長漱忍不住道:“跟資本家站在一條線,鄙視你。”
    三個人争執了起來。
    說着說着,長漱朝子務征求意見:“子務說有沒有道理?”
    子務認真思考了後道:“我看老巡這麽激動,應該是想自掏腰包請我們吧。”
    “誰說要請你們了!”
    “請!哦吼,老巡要請客啊,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流螢起哄,“我要吃黃金大閘蟹!”
    老巡:“我把你炸成黃金蟹!”
    長漱推他:“就說請不請吧你!”
    老巡的嘴也厲害,一個個輸出回去,從每個人的缺點入手,最終到底還是松了口,說道:“請,攤上你們這群崽子真是我欠你們的,就從我獎金裏扣,行了吧?”
    “巡哥大度!”
    面包車緩緩滑行,在一個路口停下,鬧騰聲中,兩個人影下了車。
    餘燼推上車門,拉着雲祈的手,對開車的司機道:“走吧。”
    老巡叮囑道:“早點回去,天冷。”
    融融細心地把衣服遞過去:“衣服沒拿。”
    餘燼接過融融手裏的衣服,披在了雲祈的肩上,車門關上。
    子務從車窗裏,盯着并肩而行的兩人,直到車子駛離原地,他方回過神,眼裏化開了豔羨的目光,片刻後又轉為悲涼。
    中途下車的二人并沒有再找其他的載具離開,他們漫步在上海的街頭,在動蕩的夜晚,譜寫完一段新的榮譽篇章。
    下車是雲祈的想法。
    是餘燼的決定。
    雲祈說想吹吹風,想拍一拍上海的景,打比賽之前,他老爸說想看看上海的夜晚,加上剛拿下比賽的興奮,雲祈一時不想就這樣回去。
    好在餘燼也順着他,跟他站在繁華街道上一起吹冷風。
    雲祈披着外衣,拿着手機拍了幾張,後又忍不住,站在餘燼的胸口,說道:“餘隊,看鏡頭。”
    餘燼看向鏡頭的一剎那,雲祈點下拍攝鍵,黑夜中,他們依偎在一塊,餘燼問:“這也發給你爸?”
    “發。”雲祈說。
    話音剛落,餘燼伸出雙臂,緊緊擁住了雲祈,埋在他的肩膀上,命令道:“拍。”
    雲祈也大膽,對着鏡頭又按下一張。
    一張餘燼将他緊緊擁入懷中的照片。
    配合着幾張夜晚的美景,一同發到了老爸的消息框。
    雲祈靠在餘燼懷裏,說道:“你懷裏好暖和啊。”
    餘燼收了他的手機,揣在自己的口袋裏,用大衣緊緊裹住雲祈的身子,把人藏在自己的胸膛,說道:“這樣呢?”
    “更暖和了,”雲祈往餘燼的懷裏鑽,“好熱好暖和,餘隊,你跟電熱毯一樣。”
    餘燼的唇貼着雲祈的額頭,雲祈的腦門冰涼,他吻了吻那一片涼冰冰的地方,說道:“上海很冷,這個冬天哪兒也別去,就這樣藏我懷裏,保準你不會生一點病。”
    雲祈笑了聲:“嗯,我信。”
    兩人站在街頭,路過的行人關注着自己的當下,沒人願意在寒風中停留,都奔向那個能尋到溫暖的地方。
    貼着餘燼暖和了好一會,雲祈想起薛延來,又想起那番話來,忽然無限的感傷:“餘隊,你還要在賽場很久很久。”
    餘燼裹緊大衣,手放在雲祈發尾那處冷冰冰的脖子裏,輕輕地揉:“你在我就在。”
    雲祈埋頭在他懷裏:“有人說你是過去式了,但對我來說你是現在時,将來時,我想你陪着我,拿好多好多的冠軍,我想創造一個屬于你我名字的時代,我是不是很貪婪,很狂妄?”
    “不貪婪,”餘燼低聲說,“因為我們做得到。”
    雲祈擡起頭,睫毛很快就盛滿了風霜,可卻擋不住火熱的目光,他捧上餘燼的臉,深情道了句:“Eidis,是屬于電競賽場的,而餘燼,是屬于我一個人的。”
    餘燼抓住他的手,看出他眼裏的動容,問道:“怎麽了,忽然這樣傷感?”
    贏了比賽,他們該高興。
    但雲祈的興奮,早就在遇見餘燼的時候用光了。
    雲祈搖搖頭,說道:“沒,喜歡你罷了。”
    這時,身邊路過一對父子,五六歲的孩子被父親背在肩上,餘燼看見了,心血來潮:“我好像沒背過你?”
    雲祈愣了一下:“嗯?”
    餘燼把人牽到背後去:“上來,我背你走一段。”
    “為什麽?”一邊說,一邊趴了上去,雲祈身體輕,對于常年健身的餘燼來說,背着他用不了多少勁。
    餘燼背着雲祈在上海的街頭走了十幾分鐘。
    一步步踩得穩當。
    雲祈在他背後說話,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雲祈時不時咬上餘燼的耳朵,柔聲問他:“你累不累?”
    餘燼便回:“一點兒也不累。”
    雲祈說:“好啊,那你就這樣背我到家門口吧,我看你還說不累。”
    “你說的,”餘燼道:“我今天還非要背你到家門口了。”
    于是,餘燼就這麽背着雲祈,不知不覺地走了半小時。
    雲祈一直覺得上海是個很冷的城市,直到今年的冬天到來。
    穿過又一條街道時,雲祈忽感到臉上冷冰冰的東西,他擡起頭,伸出手,聲音不大自信地說:“好像下雪了。”
    餘燼停下來,雲祈的手伸在他的面前,捧到一片新鮮的雪花。
    他興奮了起來:“餘燼哥哥,下雪了!上海下雪了!”
    屬于亞熱帶季風氣候的上海,冬季降雪并不常見,今年的第一場雪,就這麽神不知鬼不覺地飛了起來,雪花飄在二人的身上,雲祈抱住餘燼的脖子,吻他的脖子:“謝謝。”
    餘燼一頭霧水:“謝謝?”
    掌心握住冰冷的雪花,再化成水絲流下,雲祈高興地說:“跟你在一塊的時候,我總是特別幸運。”
    “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有關系,”雲祈說:“如果你不同意,我們下不了車,碰不上第一場雪。”
    “可你總會看到的。”
    “那不一樣,”片片雪花飛過雲祈的周身,他趴在餘燼的肩上,無所謂周圍所有的寒風,“就像冥冥之中我總覺得會碰見你,和三年後我第一次碰見你那天,心情完全不一樣。”
    餘燼了然,當初碰見,哪裏是雲祈一個人的欣喜若狂?他自然也沒有好到哪裏去,不過面上略會僞裝。
    “行。”餘燼踩着雪花繼續前行,沒兩步,他喚了聲:“雲祈。”
    雲祈依然沉浸在第一場雪中的欣喜。
    “嗯?”
    餘燼勒令:“抱緊我。”
    雲祈纏着雙臂,趴在餘燼的肩上,在他耳邊說:“我已經抱得很緊了呀。”
    “還不夠,”路燈照亮緊緊依偎的身影,餘燼低聲說:“為什麽——”
    “我總覺得還不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