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麥被迫對上那雙琥珀色眸子, 仿佛有星光碎裂在他眼裏。
她原本是沒想過說的，她這點委屈很多打工人都受過，誰不是自己默默扛下來。
但他問起了。他曾經說過希望她能多依賴他一些, 不要什麽事都想靠自己解決。
如今他是她男朋友，那她是可以依賴他的吧？
想到這兒, 喬麥嗫嚅了下嘴唇，把白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陸之和。
“怎麽辦, 我現在好後悔, 當時真的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 竟然怼了領導……”
喬麥說着捂臉：“我是不是每天一個離職小技巧看多了……”
陸之和反而松口氣：“就為這不開心？我還以為多大事。”
他說着拉開她的手：“你是不是忘了你男朋友是公司老板？”
喬麥：“……”
她沒忘, 她只是沒想起來用他解決問題。
陸之和捏捏她白嫩嫩的臉頰, 眉眼盡是溫柔：“放心，一切有我, 還能讓你在我這兒被欺負了不成？”
喬麥胸口大石瞬間落地，生平第一次體會到工作上有人撐腰的安全感。
她難得主動地抱着他蹭了蹭：“你真好。”
陸之和唇角浮起笑意, 伸手挑她下巴，低頭親親她嘴唇。
“男朋友就是拿來用的。下次有這種事, 第一時間告訴我, 別自己悶着難過。”
喬麥點點頭：“知道了。”
陸之和拉着她到沙發坐，把夜宵放至茶幾：“既然你已經得罪鐘晉城，以後在他手下怕是沒有發展, 說不定還會被整, 我看還是把他開了, 給你換一個領導。”
“……” 喬麥怔住，猶豫了會兒：“倒也不用弄得這麽嚴重，我只要能過試用期就好，職業發展什麽的, 以後再說吧。”
陸之和看穿了她：“不忍心？”
喬麥點頭：“鐘晉城那個年紀，估計也是家裏的頂梁柱，如果就因為批評我兩句丢了工作，感覺有點過。”
陸之和安靜須臾，揉揉她發頂：“你就是心軟。你為他着想，可想過他不一定為你考慮？”
喬麥不解：“你是指？”
陸之和淡淡地：“開除一個試用期員工，HR只需提前三天通知你。鐘晉城有人事任免權，幹掉你就是他一句話的事。”
言下之意，要麽讓他幹掉鐘晉城，要麽她被鐘晉城幹掉。
喬麥陷入猶豫。
她也不确定鐘晉城會不會因為這麽一點小事就開除她，但要她主動出手，她做不到。
“你讓我想想。”
陸之和思忖片刻，颔首：“好，決定權在你，你什麽時候想好，告訴我就是。”
盡管他很想馬上搞掉鐘晉城他們，但他不想違背她的心意，強行替她解決事情。
只有去經歷人才會成長，想法才會改變。反正有他護着，她也出不了什麽大事。
早高峰，車子堵路上。
喬麥坐後座，沉默地望着窗外。這是她第一次擁有影響別人命運的力量。
只要她願意，陸之和就會替她幹掉那些人的飯碗。
随意推诿責任的施夢冉，不分青紅皂白指責她的鐘晉城。
她可以讓他們一個沒滿試用期就被辭退，另一個中年失業。
只是當她手上擁有劍，卻下意識慎重起來，不忍心傷到人。
或許陸之和說得對，她就是心軟。
司機送她到公司門口，喬麥推門下車，去搭電梯。
須臾，銀色金屬門打開，鐘晉城站裏面，看樣子剛從負二樓停車場上來。
喬麥跟他對上眼，微怔，随後扯出個笑，主動打招呼：“鐘總，早。”
鐘晉城沒理她，視線從她臉上移開，仿佛不認識她一般。
喬麥：“……”
她沒想到鐘晉城會是這麽小心眼一個人。
之前沒頂撞他時，感覺他還挺和藹，原來都只是表象，一旦觸動他的利益或尊嚴，立馬就換了一副嘴臉。
喬麥沒再開口，擡腳邁入電梯，和他平行站立。
既然給了臺階他也不下，那她也沒必要再讨好他。
和昨天的慌張不同，今天她有底氣。
一路無話地上樓，出電梯，喬麥快走幾步，遠離鐘晉城。
她來到工位，稍微準備了下，打開電腦投入工作。
才剛開機，後肩就被人拍了拍，部門裏的一個老員工餘曉八卦地看着她：“麥麥，是不是每天有人送你上班呀？”
喬麥心想她會這麽問，大概是發現了什麽，于是沒隐瞞，點點頭：“嗯。”
餘曉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說嘛，之前偶遇過你兩次從那輛途觀下來，還以為你打的網約車，今天發現那車牌都一樣，總不能次次打到同一輛吧。”
喬麥解釋：“是我男朋友的車。”
餘曉猶豫了下：“開車那個不會是你男朋友吧……”
喬麥連連擺手：“不是的，那是司機。”
陸之和調了家裏的司機過來幫忙，沒讓嚴朗送她。華域有些高層以前是見過嚴朗的，怕暴露她的身份。
餘曉松一口氣：“我就說怎麽是個中年人，你男朋友明明才二十七歲。”
坐她隔壁工位的同事湊過來，羨慕地：“麥麥你男朋友真好啊，還給你安排專車，請司機送你上班，又能掙錢又體貼，請問到哪兒才能找到這麽優秀的男朋友？”
喬麥被她說得耳根一熱，不好意思地避開視線，無意中瞥見施夢冉正看着她們這邊。
她定睛朝她看過去，對方很快偏開臉，假裝剛才沒有偷聽她們講話。
風平浪靜度過些時日，想象中的開除并沒有發生，喬麥幾乎以為得罪領導這事兒就這麽揭過去。
她想鐘晉城或許對她心有不滿，但至少她工作幹得不錯，還是可以留着做事，因此沒有開她。
某天晚上，她加班到九點多，做完事情匆匆忙忙收拾東西去樓下搭車。
司機林叔已經提前在路邊等她。
車子開出去十來分鐘，喬麥才想起她家門鑰匙擱辦公桌上忘拿了，于是讓林叔折回去。
上樓，往裏走，公司裏靜悄悄的，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剛走到拐角處，前面女衛生間的門吱呀被推開，鐘晉城拉着施夢冉的手從裏面出來，兩人邊說邊笑，絲毫沒注意到她。
喬麥心髒一滞，迅速縮回牆內。
“剛弄得你爽不爽？” 鐘晉城油膩的聲音傳過來。
跟着是施夢冉的嬌嗔：“讨厭，人家痛死了~”
露骨的對話讓喬麥心跳陡然加快，辦公室太安靜，他們說話聲異常清晰。
女衛生間斜對面是茶水間，腳步聲往那處去了，跟着響起飲料機出水的聲音。
“哎呀好晚了，我要回家了。” 施夢冉說。
鐘晉城阻止：“再陪我待會兒，不想回去對着家裏那些破事兒。”
施夢冉似乎考慮了會兒：“陪你可以，但總得有點什麽好處吧？”
“你想要什麽？”
“我要你給我買輛車，再請個司機每天接送我上下班。”
鐘晉城笑了聲：“你從哪兒冒出這些奇奇怪怪的念頭，不如我給你買個包，LV還是香奈兒？”
“我不要。” 施夢冉語氣聽起來不太高興：“我背再好的包有什麽用？還不是天天擠公交，有誰會認為我的包是真的。”
鐘晉城趕緊哄着：“哎喲我的姑奶奶，買車哪兒是說買就能買的，那車牌得搖號呢，我就是買得起車也搞不到牌照啊。”
“你怎麽這麽沒用！” 施夢冉埋怨道：“人家麥麥的男朋友都能給她買車，還有專門的司機每天接送她上下班，憑什麽她就那麽輕松，我卻得累死累活擠公交，我不幹！”
“哎呦哎呦你別拿自己跟她比啊，她算哪顆蔥，讓她在公司幹不下去還不是我一句話的事兒。”
“那你又不炒她，上次她都敢頂撞你哎，你還不是只說了她兩句，又沒什麽實質性的處罰。老實說，你是不是看她長得漂亮，對她也有點心思？？？”
“怎麽會，她那長相就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還是喜歡你這樣明豔大方的。”
鐘晉城不知做了什麽，把施夢冉逗得咯吱咯吱笑：“哎呀別弄了，癢。”
兩人鬧了一陣，靜下來。
施夢冉道：“說真的，你真打算留着她啊？還在試用期就敢頂撞領導，轉正了那還得了，以後還不得爬你鼻子上去。”
鐘晉城嗤笑兩聲：“你以為我不知道。像她這種人，稍微批評兩句就給領導甩臉子，服從性這麽差，以後肯定很難管，我自然是不會留着。”
施夢冉輕松地：“那你就開了她啊。”
“不着急，這不試用期還剩一段時間，先讓她幫我幹點活兒，臨到頭再開。”
喬麥：“……”
原來是這樣。她還以為鐘晉城真就那樣放過了她，虧她還想着得饒人處且饒人。
兩人還在繼續聊，不知道他們打算在這兒待到什麽時候。
喬麥要去拿鑰匙，勢必路過茶水間，肯定會跟他們撞見。
她猶豫片刻，把心一橫，從拐角處走了出去。
喬麥故意把腳步踩得很重，辦公區鋪的地毯，但茶水間是瓷磚。
很快她産生的動靜引起二人注意。
見到她，他們臉上頓時閃過既驚慌又尴尬的神色。
喬麥暗暗好笑。
她若無其事地打招呼：“鐘總，施施，怎麽這麽晚了還沒走啊。”
鐘晉城先鎮定下來，沉沉笑道：“有點項目上的事跟小施聊。”
施夢冉狐疑地盯着她，也不知道剛才的事情她看到了沒。
她皺着眉，語氣有些不痛快：“麥麥你不是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喬麥笑笑：“我是走了，走到一半才發現我鑰匙忘拿了，所以折回來，沒有鑰匙我回不了家呀。”
施夢冉遲疑地：“你……剛沒聽到什麽吧？”
“聽到什麽？” 喬麥明知故問。
施夢冉搖了搖頭：“沒，沒什麽。”
“那行，那我不打擾你們談項目，先去拿鑰匙了啊。” 喬麥說着朝他們揮揮手，小跑向自己工位。
找到遺落的家門鑰匙，她折返回去，茶水間已經沒有人在。
喬麥把鑰匙握在掌心掂了掂，唇角浮起笑。本來她還猶豫不決，他們倒是幫她下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