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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高燒
    梁靳白走後沒多久邊慈就收到了許靈他們的電話, 說馬上就到了。
    邊慈把門帶上出門去接他們,剛到村口就看見趙湛他們開着車過來了,車門一拉開許靈和周棉棉就先跑了出來, 兩個人手上都拿着手機在拍照, 看上去似乎沿途一路上都在拍各種風景照。
    趙湛和另外住院醫生則很顯然的一臉疲态, 對這美景也沒什麽興趣, 估計是之前都來過,所以知道這次醫援比起欣賞風景, 更多的可能是身心上的疲憊。
    “師兄呢?”
    趙湛看了邊慈一眼,走到後備箱去取東西。
    另外兩個住院醫生也一起幫忙把帶過來的部分物資搬下來。
    “他已經去診所那邊門診了。”
    邊慈走過去幫他們一起搬東西。
    趙湛擺擺手, 沒讓她幫忙,
    “東西不多,我們幾個就行了。”
    “啊啊啊啊啊邊慈!”
    周棉棉跑過來拉住她看手機裏拍的照片和視頻,
    “你看見了嗎!路上的風景好美!好震撼,我在京市從來就沒見過這種景色!”
    “怎麽會有湖水清澈成這樣,雲層那麽低!我拍了好多照片,你有沒有看見?”
    邊慈被她又拉又拽的晃着, 有些無奈的笑着點頭, “看見了看見了, 我也拍了好多。”
    “是吧是吧, ”周棉棉神情激動, “那等會兒我們再去多拍點,不然就沒有機會了!”
    趙湛他們一人搬了兩箱物資從車上下來, 聽見周棉棉的話開口道,
    “那确實, 接
    下來後面幾天我們會非常忙,今天剩下的時間就是這半個月裏你們最後的休息時間了。”
    周棉棉發出哀嘆聲往邊慈身上一倒, 做出一副暈厥的樣子。
    趙湛笑了下,“行了行了,趕緊帶路去住的地方,等會兒我們先去診所那邊幫忙,你們幾個就先休整一下。”
    “好嘞!謝謝趙老師!”
    邊慈帶路幾個人先回住的地方,趙湛他們這一樓各自選了房間,把東西放下就走了。
    周棉棉和許靈跟着邊慈一起去二樓,許靈和周棉棉帶的東西都比較多,三個女生費了會兒功夫才把幾個大箱子搬上樓梯。
    “累死我了。”
    周棉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從樓梯的陽臺往外面看過去,又忍不住道,“不過這裏真的風景太好了,感覺住在這兒我可以活到一百歲。”
    許靈看了她一眼,故意逗她,
    “你晚點可以去做做人口普查,看看當地平均年齡,把計劃實施一下,順便還能留在診所給林院長幫忙。”
    “你怎麽不去?”周棉棉反駁道。
    許靈聳肩,“我又不想活到一百歲。”
    周棉棉臉微紅,“你!”
    “好了好了。”邊慈幫他們把行李箱拉着往前,“先選房間,整理一下東西我帶你們去村口的商店買點日用品,這邊蚊子也有點多,還容易停電,備點蠟燭和手電筒。”
    三個人收拾完東西又去買了蠟燭和手電筒回來已經快到中午了,邊慈讓周棉棉和許靈先上樓休息一會兒,晚點等到飯點再叫他們。
    想到梁靳白昨晚釣的魚,邊慈打算去廚房那邊把魚簍送到林院長他們家,讓他們中午可以做魚吃。
    不過一進廚房,原本挂在牆上的魚簍不知道什麽時候掉到了地上,簍子已經空了,地上有血和一些鱗片。
    “……”
    邊慈往一旁看過去,那兩只流浪貓正趴在一旁地上,十分安逸的舔着爪子。
    差不多到飯點時間,邊慈上樓叫醒許靈他們,帶着他們去林院長家吃飯。
    還沒到院子就能聞到裏面的飯菜香,三個人進門的時候林院長剛好從房間出來,手裏拿着幾包醫療用品,看見她們立刻笑開了臉,
    “你們來了,随便坐。”
    林院長動作利索把東西裝好,昨晚見過的她丈夫端着菜從廚房出來。
    邊慈看過去,才發現林院長的老公腿腳不太好,走路的動作有些不自然,
    “我去盛個飯,馬上可以吃了。”
    林院長老公也朝他們幾個和善的笑笑,拉開椅子給她們做,又轉身去廚房那邊了。
    說是廚房,其實就是用水泥圍出一小塊地方,半開放的形式,剛剛炒完菜鍋還沒關,這會兒正熱氣彌漫,辣椒的辛味混合着各位調料的味道,一時之間滿屋子全是。
    “聞起來好香啊。”
    周棉棉忍不住說了一句,目光好奇的看了看四周。
    村裏的房子每家每戶其實都差不多,林院長家的和他們住的地方就是基本布局一樣,看起來雖然簡陋,但是收拾得很安靜,煙火氣息很濃。
    許靈跟着點頭,見林院長還這裏面的一間房忙着取物資,她們也跟着幫忙。
    等全部弄好,林院長把東西裝好放在一邊,飯也做好了,直接就讓他們先吃。
    許靈和周棉棉早餓了,也沒客氣,已經開始往碗裏夾菜。
    邊慈往屋外看了眼,
    “梁老師他們不來嗎?”
    林院長搖搖頭,胡亂扒了幾口飯,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才開口。
    “來不了,太忙了,我等會兒吃完就一起給他們送過去。”
    邊慈抿了下唇,有些擔心梁靳白。
    林院長似乎看清她的心思,開口解釋道,
    “我們這裏比較落後,醫療條件也很有限,每年醫療援助的機會都很難得,所以每次你們過來前一兩個月我們就會提前通知周圍村子的人過來。”
    她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門診量會比較大,很多都是附近周邊的村落專門趕過來的,光是門診估計就得忙個一周左右,實在是麻煩了。”
    “林院長,您別這樣說。”
    邊慈聽完了然,“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許靈和周棉棉也都是第一次來,在此之前并不清楚這邊的具體情況,聽林院長一說兩個人也面色嚴肅起來,
    “我們這次過來就是做這些的,都是應該的。”
    “是的,林院長,這段時間應該是我們麻煩您了。”
    林院長看着他們幾個,低頭笑了笑,
    “好好好,你們先吃,我過去把物資送過去,順便給他們送飯。”
    她說完站起身,廚房那邊她丈夫已經把幾個人的飯菜裝起來放在包裏給她了,又拿出幾片藥讓她吃下。
    邊慈看見也跟着站起身,
    “我也吃好了,我跟您一起過去吧,東西太多您也不方便拿。”
    林院長愣了下,看了眼旁邊的物資箱,點了下頭,
    “好,那麻煩邊醫生了。”
    “沒有。”邊慈搖搖頭,幫忙她拿東西一起出去,叮囑周棉棉他們吃完先自己回去休息。
    邊慈幫忙林院長把東西搬到診所那邊,還沒到診所門口就看見村口排的長隊。
    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和小孩,反而是年輕的男女很少。
    不過這裏的環境幾乎都是這樣,父母出去打工,孩子由家裏的老人照顧,所以村裏有很多的留守兒童。
    邊慈進到診所裏,一眼就看見了在門口門診臺那邊的梁靳白。
    梁靳白穿着他早上帶出去的白大褂,臉上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沒什麽情緒的樣子,但卻很有耐心。
    他看完後需要手術的就讓去趙湛和林院長那邊登記,只是輕微問題就讓去另外兩個住院醫生那邊開藥。
    幾個人一上午就是這樣配合着過來的,但因為老人偏多基本講的都是當地方言,導致一開始效率并不是很高,一上午過去才面診完不到二十來個。
    兩個住院醫生神情疲态很明顯,林院長把午飯拿過去給他們讓他們先休息,自己來接過活。
    邊慈走到趙湛旁邊,
    “趙老師,您先休息一下吃飯,我來吧。”
    趙湛擡頭看見她愣了下,看了眼診臺那邊專注工作的梁靳白,顯然梁靳白還沒注意到邊慈他們已經過來,
    “行。”
    趙湛早上開了幾個小時的車就過來這邊,也确實早累的不行。
    他起身離開去吃飯,邊慈坐在他的位置上繼續給過來的村民登記。
    梁靳白的位置就在她旁邊,他面完後需要手術的才會到邊慈這邊來登記手術情況。
    邊慈給前面的病人登記完,往梁靳白那邊看過去。
    他正在給一個看上去六七十來歲的奶奶在看,旁邊站着個穿着紅毛衣的七八歲小女孩,正目光定定地盯着梁靳白看。
    梁靳白問完老人的具體情況,放下病歷本,起身湊近幾分去看老人的眼睛,估計是家裏只有祖孫兩人,老人又看不見,眼睛旁邊有不少堆積物。
    梁靳白拿起邊上的濕紙巾,很有耐心地幫忙她擦掉眼角的堆積物,臉上神色淡然,絲毫沒有任何情緒,
    “下周過來手術,可以提前讓林院長安排我們過去接您。”
    他說完,看向旁邊的位置,準備跟趙湛交代什麽,一轉頭看見邊慈坐在那邊位置。
    邊慈朝着他笑了下,起身把看不見的老人往自己這邊扶過來。
    後面的病人準備進來,兩個人并沒有什麽說話的時間,只目光對視了兩秒各自繼續忙碌。
    配合着看完三四個病人,趙湛那邊已經吃完過來,周棉棉和許靈也從門口進來,準備幫忙。
    “師兄,你跟邊慈先去吃飯,這邊我來。”
    趙湛接過梁靳白的活,許靈和周棉棉到邊慈那邊,讓兩個人先換下班。
    梁靳白起身從診臺那邊離開,邊慈去旁邊拿他的飯盒,手放到盒子底端試了下溫度。
    “什麽時候來的?”
    梁靳白已經到邊上,拿了兩瓶礦泉水,遞給邊慈一瓶,擰開喝了口水。
    邊慈仰頭看着他喉結滾動,一瓶水頓時見底喝完,估計是一上午都沒空喝水。
    她抿唇,拿着飯盒給他,
    “沒多久,你上午都沒空喝水啊。”
    梁靳白将手上的空瓶子放到一旁,接過飯盒,點了下頭,
    “忙起來是這樣。”
    他頓了下,低眸看着邊慈,
    “你吃過了嗎?”
    邊慈點了下頭,“嗯,我跟林院長吃完一起過來的。”
    梁靳白沒再說話,拿着飯盒到診所外面。
    邊慈拿上那瓶水跟他一起出去。
    診所的位置在靠近公路邊上,對面是一片湖,門口基本都是排隊看診的老人和小孩,人很多。
    梁靳白走到前面樹下的空地那邊,對面就是一片湖泊,湖水很澄澈幹淨,村裏有的老人到現在還會從湖裏打水回家用。
    這邊沒凳子,梁靳白脫下身上的白大褂墊在草地上,兩個人并排坐下。
    迎面有湖面上的風吹過來,邊慈頭發沒紮,被風吹的有點亂,她低頭想把頭發放到一邊。
    梁靳白看了她一眼,伸手遞過來一個發圈。
    邊慈微怔,視線落在他掌心的淡粉色發圈上,
    “你怎麽有這個?”
    梁靳白神色很淡,“不覺得眼熟?”
    邊慈拿起發圈仔細看了眼,反應過來,“這是我的?”
    “嗯。”梁靳白點了下頭,視線看着前面的湖面,語氣很平靜,“上次去老楊那邊送論文,你掉在車上,被奧利奧撿到的。”
    邊慈抿唇,用發圈将頭發紮起來,轉頭看他,
    “你一直留着啊。”
    梁靳白側眸看她一眼,淡淡挑眉,直接承認,
    “是。”
    邊慈看着他,沒想到他承認的這麽直接,心下一動索性也直接道,
    “你那個時候就喜歡我了呀?”
    梁靳白笑了下,轉頭繼續看前面的湖面,
    “比那時候要早。”
    邊慈心口微震了下,想到在游輪上他打牌故意輸給自己那次,
    “那是在游輪的時候?”
    梁靳白沒說話,過了會兒才開口,
    “怎麽忽然問這個?”
    邊慈看着他,愣了愣,
    “就忽然想到了。”
    因為她好像确實不清楚梁靳白到底是什麽時候喜歡她的。
    說起來他回國兩個人見面到現在,也才不過幾個月的時間。
    梁靳白吃完飯,将飯盒收起來,站起身看着前面的湖面,似乎認真地下了下,低眸視線看着她,半開玩笑的口吻道,
    “說出來可能會吓到你。”
    邊慈仰頭看着他,也笑了下,視線沒有回避,
    “我膽子挺大的。”
    “是嗎?”
    梁靳白表情很淡,伸手将她從地上拉起來,漫不經心道,
    “膽子大每次親你一下就抖成那樣?“
    邊慈沒想到他會忽然說這個,愣了兩秒,很明顯的臉紅了點,把手從他掌心抽出來,“……我先進去幫忙。”
    她說完,轉身往診所裏面走,
    梁靳白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很淡地勾了下,拿起地上的白大褂進去。
    坐診前三天人最多,後面幾天人少了不少,慢慢輕松了點,大家開始輪班去坐診。
    梁靳白後面幾天都沒再怎麽去診所那邊,開始在着手之前的手術情況。
    鎮子上的醫療條件有限,他們跟雲城醫院那邊聯系了安排車過來接送病人一起,梁靳白後面幾天基本都在往雲城那邊做手術。
    下周這邊醫援活動就差不多結束,他們最後要去鎮上的學校給學生統一做一次視力檢查。
    原本計劃是梁靳白也會過去,但去的前一天晚上梁靳白沒回鎮上,邊慈問了下趙湛情況,趙湛表現有些奇怪,話也說的含糊其辭,只說來不了。
    邊慈倒也沒多想,第二天跟周棉棉他們一起一大早就去了學校那邊。
    到的時候學校的校長出來接他們,比約定的時間晚了點。
    校長挺不好意思的表示,因為今天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個長期資助人也來了,正在操場那邊給學生發物資。
    趙湛擺擺手表示沒什麽,正好還能一起在操場那邊把視力檢查做了。
    等到了操場邊慈才發現來的居然是熟人,席牧。
    趙湛跟席牧也認識,看見兩個人打了個招呼,不過彼此表現都有些奇怪,趙湛也很快帶着另外兩個住院醫生過去擺桌子了。
    倒是席牧看見邊慈挺驚訝的,主動往她這邊過來。
    周棉棉跟許靈早認出人來,之前他們還特地買票去看過藍鯨現場,也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碰到他,都有些激動,但忍住了沒打擾人。
    “你們醫院的醫援活動?”
    席牧主動開口跟邊慈說話,視線還往她身後看了看,似乎是在看有沒有其他人。
    邊慈嗯了聲,看出他估計是在找梁靳白,開口道,
    “梁老師今天在雲城醫院那邊做手術,沒過來。”
    席牧挑了下眉,頗為意外的樣子,
    “梁靳白來了?”
    邊慈微怔了下,覺得他的反應有些奇怪,但還是點了下頭,
    “嗯,梁老師是這次的帶隊人。”
    席牧笑了聲,眯了眯眸子看着前面的操場,
    “看樣子是走出來了。”
    他臉上表情有些微妙,而且今天的樣子看起來跟之前在京市幾次見到的他都不太一樣。
    “酒鬼老師。”
    一旁周棉棉忍不住開口道,“我是您的樂迷,能合個影嗎?”
    許靈原本想拉住人,但沒拉住,索性也跟着一起開口道,“席牧老師,我們是藍鯨的樂迷,從您在紅果駐唱的時候就喜歡您了,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您。”
    席牧看着她們兩,笑了笑,頗為大方的點頭,
    “合吧,随便拍。”
    周棉棉立刻拿出手機交給許靈,“你先幫我拍。”
    許靈幫她拍了幾張,等拍完周棉棉又幫她拍,席牧全程十分配合着兩個人。
    “邊慈,”等兩個人都各自拍完,周棉棉把手機給她,“你能幫我們三個人一起拍一下嗎?”
    “好。”邊慈接過,幫忙他們一起拍了張合影。
    “謝謝酒鬼老師!”周棉棉翻着手機上的合影,“您放心照片我們一定不會流出去的!”
    席牧無所謂的聳肩,“你們随意。”
    他說完,抽着口袋轉身離開操場往前面教室那邊過去。
    邊慈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他剛才說的話,還有之前梁靳白不願意說的關于程莺的事情,隐約感覺到點什麽。
    “沒想到酒鬼老師私下這麽帥,這麽平易近人,誰說他之前喝醉酒還打人的。”
    周棉棉翻着照片,忍不住感慨。
    許靈也翻着自己手機上剛才的照片,“不清楚,不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清醒不喝酒的狀态。”
    “不管了,先過去幫忙吧。”
    周棉棉收起手機,看了眼發呆走神的邊慈,擡手在她跟前晃了下,
    “想什麽呢?”
    邊慈回過神,腦海裏已經隐約猜到了點什麽,
    “我有點事先離開一下,馬上回來。”
    “诶?”
    她說完,轉身朝着席牧剛才去的教室那邊過去。
    周棉棉跟許靈對視一眼,都有點沒搞清什麽狀況。
    這邊的學校很明顯是新翻修過的,操場地面是一般城市才會用的橡膠操場,教學樓也很新。
    邊慈剛才看見席牧是往前面教學樓的二樓那邊過去的,她一路跟着上樓。
    樓道裏的風吹過來,腳步聲踩在空曠安靜的樓梯裏聲音聽起來很明顯。
    邊慈到二樓,沿着每間空教室往前走,這邊的教室基本都一樣,裏面的設施也很齊全,還有一些電子設備,一看就是有人走長期資助的。
    邊慈一路往前走,在一間打開的教室門口停下。
    這間教室跟前面的都不太一樣,是一間音樂教室,非常大,是前面兩間教室的大小,屋子中間放着一架鋼琴,還有架子鼓,吉他,很多樂器。
    席牧正在屋子中間的鋼琴上坐着,視線看着教室前面的牆面,不知道在想什麽。
    邊慈站在教室門口,猶豫了下,擡手敲了下門。
    席牧聞聲側頭看過來,看見是她挑了下眉,并不是很意外的樣子,只開口道,
    “有事?”
    邊慈進門,視線落在教室前面牆面上。
    那是一面照片牆,上面貼了很多照片,最中間一張是一張大合影。
    梁靳白在合影的一角,他看上去還很年輕的樣子,跟之前在紀錄片裏一閃而過的樣子很像,冷冽而英俊,面無表情地看着鏡頭。
    照片中間的是席牧摟着一個女生,看上去姿态很親密。
    女生一頭短發,娃娃臉,眼睛圓圓的,十分可愛,脖子上還挂着一只相機,沖着鏡頭扮鬼臉。
    邊慈盯着上面的照片,感覺喉嚨有些酸澀,開口道,
    “她是程莺?”
    席牧挑了下眉,側頭看她,
    “梁靳白跟你提過她?”
    邊慈搖了下頭,
    “沒有,上次在雲城的時候我們碰到一個學長,他提過。”
    “陳賦?”席牧很輕易的說出這個名字。
    邊慈愣了愣,“你們認識?”
    席牧扯唇笑了下,
    “當然,以前老盯着我想撬牆角呢。”
    邊慈沒說話。
    但大概已經猜到程莺以前應該是席牧的女朋友。
    席牧坐在鋼琴架旁,随手按了幾個音節,
    “梁靳白沒跟你說過我們以前的事情吧。”
    邊慈抿唇,點了下頭。
    席牧笑了聲,“我就知道,當年的事,真正沒走出來的只有他一個人。”
    邊慈沒說話,只看着牆上的照片,
    “程莺,是怎麽去世的?”
    “先天性心髒病。”
    席牧開口,語氣很淡,也很平靜,
    “還特倒黴,剛好碰到車禍,一發病,沒救回來。”
    邊慈愣住,沒說話。
    席牧從鋼琴上跳下來,走到前面牆面那邊,從裏面翻出來一把舊琴,
    “當時梁靳白本科快畢業了,打算退出樂隊,正好跟着老楊來這邊實習,程莺說一個也不能少,帶着我們大家一塊來找梁靳白勸他回去,順便來支教。”
    “後來開車送一個學生去古城那邊,結果路上出了車禍。”
    “當時梁靳白是第一個趕過去找現場的人,急救沒救回來,程莺就在他手上沒了呼吸。”
    音樂教室裏很安靜,門口的風灌進來,邊慈站在原地,看着牆上的合影照片。
    她記得梁靳白說過,樂隊是程莺組建的,她那麽用心的給大家每個人拍紀錄片,問大家十年後在做什麽,但那個紀錄片裏卻沒有一分鐘是跟她有關的鏡頭。
    她也沒問過自己,十年後會在做什麽。
    邊慈忽然懂了為什麽梁靳白之前不願意來雲城,又為什麽會忽然失約不來學校這邊。
    如果是她,她可能也沒辦法釋懷。
    在自己即将拿起手術刀成為醫生前,看着自己的好友在手上沒有呼吸心跳,身體變冷。
    可能這輩子,她都沒有再說服自己握起手術刀了。
    “其實我們大家都知道跟他沒什麽關系,送到醫院也救不回來。”
    席牧聲音很平靜,但隐隐有顫抖,
    “只是有時候人吧,總會為一件事情找一個承擔責任後果的人。”
    “陳賦他肯定說了很難聽的話吧。”
    席牧扯唇笑了笑,
    “當年他也是這樣,他丫的老子都沒說什麽,他帶頭起什麽哄。”
    席牧沒再說話,拿起前面的舊琴,撥了幾下。
    那是一把舊貝斯,上面貼着快脫落的卡通貼紙,可以想象主人是一個怎樣可愛和熱愛生活的女孩。
    邊慈感覺喉嚨有些堵,說不出話來,只啞聲開口道,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席牧沒再說話。
    邊慈又看了眼牆上的那張合影,轉身離開音樂教室。
    幫學校的學生門檢測完視力已經快天黑,因為這附近只有這一所學校,不少學生都是直接晚上住校的,所以時間還來得及。
    晚上八點邊慈他們才忙完把東西搬上車往回開。
    只有中午在食堂那邊吃了一頓飯,他們晚上都沒吃東西。
    這幾天忙完其實差不多快結束,趙湛在前面開車,提議道,
    “要不直接開去古城那邊吃宵夜,明天再回來?反正也只剩下點收尾工作了。”
    大家雖然都挺累的,但最近每天都在林院長家吃飯,早已經有點饞奶茶火鍋那些東西了,都紛紛同意。
    邊慈坐在後面的位置,側頭看着車窗外面漆黑的天和隐隐露出來的白色風車,一直在想上午席牧說的那些事情。
    “邊慈。”
    許靈在一旁發現她的異樣,開口叫了她一聲,
    “你怎麽了?從白天開始就魂不守舍的。”
    “沒事。”
    邊慈扯唇露出個笑,“就是有點累。”
    許靈往後面椅背靠了靠,“我也是,這一個多星期感覺過得好快,每天睜眼閉眼一天就完了,之前在科室實習的時候以為已經夠累了,不敢想實習結束後正式進醫院工作會怎麽樣。”
    邊慈沒說話,只沉默着看着外面的車窗。
    車開到城裏已經快晚上十一點,但這邊的夜晚也很熱鬧,街道上人只多不少的,趙湛直接把車開到了火鍋店那邊。
    邊慈最後從車上下來,其實她根本沒什麽胃口,也不太想吃東西。
    “走啊邊慈。”周棉棉在前面拉了她一下。
    邊慈跟着一起進去,趙湛訂了個包廂,進去的時候他剛好打完電話,給大家宣布好消息,
    “師兄他今晚不過來了,我們先吃,吃完明天回鎮上收拾一下行李就可以準備回京市了。”
    “終于!”
    “太好了,我快累死了。”
    “想念我的大床。”
    大家聽到可以回去的消息紛紛哀嚎了幾句。
    邊慈聞言卻蹙了下眉,低聲問趙湛,
    “梁老師他怎麽了?”
    趙湛看了她一眼,猶豫了下還是開口告訴她,
    “他這幾天太忙,病倒了,在酒店休息。”
    “什麽?”
    邊慈心口跳了下,之前就覺得梁靳白工作起來有時候完全不休息,擔心他身體,沒想到這麽快。
    她抿唇,“他酒店位置在哪裏?”
    趙湛原本沒想告訴她,梁靳白也在電話裏說過不要說,但他還是猶豫了下低頭把地址發給邊慈,
    “別說是我說的啊。”
    雖然除了他也沒別人。
    邊慈看着上面的位置,點了下頭,“謝謝你趙老師。”
    趙湛擺擺手,“你要不吃完再過去?”
    邊慈起身拿上包和手機,“不用了。”
    一旁剛剛點完菜的周棉棉看見她忽然起身要走的樣子也愣了下,
    “你不吃飯了?”
    邊慈搖了下頭,“我有點累,先回酒店休息。”
    趙湛在一旁點頭應和,“讓她先回去休息,酒店我已經訂好了,吃完我們再一起去。”
    許靈看了她一眼,明白點什麽,只開口道,“注意安全。”
    另外兩個住院醫生沒說什麽,也只叮囑了下注意安全。
    邊慈從火鍋店出來,外面街道燈光通亮,路上擠滿了游客和擺攤的人。
    她看了眼梁靳白酒店跟這邊的距離,有大概五公裏左右,她直接走到前面人稍微空曠一點的路段,叫了一輛車過去。
    一路上都有些堵車,到酒店的時候已經過了淩晨。
    她直接上樓按照趙湛發給自己的房間號上去。
    電梯上升的很慢,邊慈看着對面鏡面裏的倒影,不自覺地攥緊了掌心。
    梁靳白的房間在頂層,電梯到達樓層,邊慈按照房間號碼往前走,在門口停下腳步。
    走廊過道很安靜,地面鋪着顏色花紋繁複的地毯,腳步踩在上面幾乎聽不見聲音,邊慈可以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她擡手按了下門鈴。
    沒有應答。
    邊慈想到趙湛說的話,有些擔心,拿出手機準備給他打電話。
    很輕的一聲響動,酒店房間門打開,一股熟悉的冷冽苦香從頭頂傳來。
    邊慈擡起頭,梁靳白穿着件黑色襯衫,領口松散的敞開,下擺很亂,臉頰上很明顯的泛起點高熱的潮紅。
    “邊慈?”
    他垂眸看着她,眉頭很輕地皺了下,“趙湛告訴你的?”
    邊慈仰頭看着他臉上的潮紅,“你發燒了?”
    梁靳白垂眸看了她兩秒,喉結滾了下,很輕地嗯了一聲,拉開門讓她進來。
    酒店是套房,外面客廳空間很大,落地窗外面時不時有樓下的燈光投射上來。
    梁靳白走到島臺前,給她倒了杯水,開口聲音有些低啞,
    “前兩天有點忙,昨晚睡覺沒注意。”
    梁靳白把水遞給她,擡手指了下她身後的一間卧室,
    “你今晚睡那間房。”
    邊慈沒接水,只是走過去,擡手碰了下他額頭,
    “你沒吃退燒藥?”
    她剛剛從外面進來,手很冰涼,溫度很舒服。
    梁靳白沒躲開,垂下脖頸,讓她的手掌心覆蓋在上面,很淡地嗯了一聲,
    “睡一晚明天就好了。”
    額頭的溫度滾燙,邊慈感覺掌心都被灼燙,“我下樓幫你去買藥。”
    她抽回手,轉身去拿手機,準備下樓。
    手腕被輕輕扣住,梁靳白握住她的手,視線看着她,眉眼漆黑,有種跟平常冷漠疏離很不一樣的感覺。
    邊慈心口微動,反握住他的手,“樓下就有藥店,我馬上上來。”
    梁靳白抿唇,“我跟你一起。”
    他轉身拿起沙發上的外套,并沒有要松開手的打算。
    邊慈看着他,皺了下眉,看着他将外套穿上,帶着他一塊下樓。
    藥店就在酒店對面的街道,邊慈感覺梁靳白的手掌心也很燙,牽着他從斑馬線穿過去。
    已經過了零點,藥店裏沒什麽人,只有一個在看劇的店員。
    邊慈買了一份體溫計和退燒藥,梁靳白站在一旁,可能因為存在感太強,店員中途擡頭看了他好幾眼。
    從藥店出來再回去也只花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邊慈進門拆開體溫計,先讓他量了□□溫。
    梁靳白坐在沙發上,很配合的咬着溫度計。
    酒店房間的暖氣開的很高,邊慈脫掉身上的外套,去島臺那邊給他倒了杯溫水。
    “38.6,”
    邊慈看了眼溫度計,這個溫度稍稍放下點心來,吃完退燒藥睡一覺應該沒事了。
    邊慈把退燒藥拆開,看了眼說明書計量,跟溫水一起遞給他。
    梁靳白接過,很配合的仰頭将藥直接吞掉。
    邊慈把水遞給他,“你怎麽不喝水。”
    梁靳白沒接水,只是低眸視線看着她,聲音還是有些啞,邊慈感覺他呼出來的氣體都是熱的,有些懷疑他是不是沒有好好量體溫可能燒的不止三十八度六,
    “你們今天不是去學校嗎?”
    邊慈手指攥了攥,打算先不告訴他只學校碰到席牧的事情,只點了下頭,
    “嗯,晚上忙完大家都沒吃飯,想着明天也沒什麽事了,就來古城這邊吃飯了。趙醫生說你生病了,我不放心就過來看你了……”
    她越說越慢,話到最後停住。
    因為梁靳白自始至終一語不發,只視線靜靜地注視着她。
    邊慈剛才為了給他量體溫吃藥還保持着蹲在沙發地毯邊上的姿态,兩個人離得很近,她的手就放在梁靳白的膝蓋上,能夠感覺到從他身上傳遞過來的溫度。
    “你要不要先休息?”
    邊慈感覺心髒跳的有些快,移開視線,想起身,但下一秒,梁靳白的指尖忽然觸碰到她臉頰。
    他掌心溫度是滾燙的,但指尖卻很冰涼,帶着微微的薄繭,握着她的下巴的溫度很低。
    他視線平靜地注視着她,目光一寸寸地描摹過她的臉,指尖從她的臉頰往下滑動滾燙的掌心也貼上來,将她整張臉擡起來。
    邊慈被迫仰着頭視線跟他對視,頭頂燈光刺眼明亮。
    梁靳白垂眼看着她,他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眼神卻黑漆漆地壓下來,像沉默的黑色潮水席卷過來,讓邊慈覺得呼吸開始變得困難起來。
    她掌心泅濕,但依然強裝鎮定,視線看着他的眼睛,開口道,
    “梁靳白,你要不要去休息?”
    梁靳白沒說話,只是看着她,平靜地開口道,
    “邊慈,我說過的,別對我太心軟。”
    “我會得寸進尺。”
    他說完,直接低下頭扣住她的後頸,用力吻上來。
    呼吸和吻都是滾燙的,邊慈仰着頭,很快因為蹲着動作的原因不受控制的往下倒,梁靳白跟着她一起倒在地毯上,手臂很用力很緊地扣着她的後腰。
    因為倒下的動作,桌上那杯沒喝的水也被一起帶着掉下來,帶着溫熱的水溫落到兩個人身上。
    邊慈下意識地想推開梁靳白,提醒他水潑了。
    但梁靳白并沒有管,只是更加用力的親吻她,抱着她的腰往上提了提,好像是在提醒她要專注一點。
    邊慈被吻的呼吸都有些困難,感覺自己好像也在跟着一起發燒,梁靳白身上的溫度只隔着他的襯衫布料傳遞過來,剛才被潑下來的水将兩個人的衣服都打濕,因為摩擦而變得粘稠。
    邊慈感覺梁靳白身上的溫度一直在上升,擔心他根本沒退燒,在接吻的間隙将手抵在他肩膀上,跟他說話,
    “梁靳白,你在發燒。”
    她臉很紅,因為倒在地毯上仰頭的動作,也因為被吻過的原因,還有本來就快的心跳和呼吸的原因。
    梁靳白低眸看着她,眼睛很黑,五官英挺鋒利,他視線盯着她,很平靜地呼吸着,并沒有回答她這句話,而是再次低下頭,更深的吻上去。
    跟以往都不一樣的吻,梁靳白的手從按着她的肩膀往下,到觸碰到被水打濕的衣服部分。
    邊慈的手一直抵在他的胸膛位置,是想推開的姿勢,但并沒有用力,只是掌心被全部汗濕。
    毫無意外的,邊慈已經意識到今天晚上會發生什麽。
    她慢慢松開手,手臂環住梁靳白的脖子,仰起頭回吻過去。
    梁靳白動作很明顯的頓了下,下一秒,他起身,稍稍分開,低聲問她,
    “要先洗澡嗎?”
    邊慈眼睛看着他,眼尾有些紅,手還環着他的脖頸,有些遲緩的點了點頭,
    “要。”
    梁靳白注視着她,喉結平靜地滾了滾,攬着她的腰從地毯上起來,面對面抱着她,開口道,
    “十五分鐘一個人能洗完嗎。”
    “洗不完我進去幫你。”